《[斗罗]夕景昨日》沙尘的彼方

97、他的神明

　　无论怎么活，对于任何生物而言，能给予他们的时间也就只有一辈子而已。
　　人的一辈子是一辈子，魂兽的一辈子也是一辈子。
　　而神的一生——也就一辈子而已。
　　所以对于仅仅只有一辈子的生命来说，总要让他更有意义一些，毕竟死亡总有一天是会到来的。人努力过好每一天，也许哪天会留下自己的后代，将自己的一切交付于他。魂兽无时无刻都在努力拼命活着，对他们来说弱肉强食才是真理。
　　一生就一辈子啊，努力的过好这一辈子，努力让这个一辈子看起来有意义一些……这大概就是一个生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原因了吧。
　　毕竟死亡总有一天会到来，任何事物都是逃不过死亡的。

　　那如果说——生命的意义是为了让那仅有的一辈子能够有意义一些的话。
　　那么，身为死亡的神明的他的存在意义又是怎样的呢？
　　——那个神明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必须更快，比现在的还要快，比任何东西都要快才行，速度必须超越一切才行。
　　力量要更加强大，比以往的更加的强大，强大到足以破开一切防御，强大到能够击杀一切生物。
　　更加快速的疾驰吧，比雷霆更快，比闪电更迅猛。
　　更加凶猛的撕咬吧，比魔兽更加凶狠，比神明更加绝对。
　　在切身感受到了那绝对并且遥不可及的力量之后他没有停下来，曾经一度停下来的他已经没有再能停下脚步的机会了，跑起来吧——跑起来吧，更快，更快一些。三头的魔犬疾驰着躲避着从天而降的红色闪电，随机口中聚集的三道光束汝暴风般像魔狼袭去，随后狠狠撞击在魔狼身边看不见的屏障上。
　　还不够，还是不够强——要将威力再次提升才行，就算榨干所有的魂力也无所谓，如果这里不用尽全力，不打倒眼前的魔兽的话，那么他这么长久以来的努力，他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攻击再一次的变强，这次战斗中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将攻击的威力提升了，仿佛不知道极限一般，不断爆发着那自己都不知道的潜能。
　　而终于，那战斗至今都没有出现一丝裂痕的屏障，在这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中，出现了一丝裂痕。

　　仅仅是一丝裂痕而已，透过那一丝裂缝渗透进去的力量也仅仅能在吞噬天地的魔狼的身上造成几乎看不见的伤痕。但是那裂痕出现的瞬间没有人看漏，总攻击的号角在那一刻吹起。
　　嫉妒的巨蛇与懒惰的巨兽缠绕在魔狼的身体上，暴怒的巨龙从天上俯冲而下撞击在那一丝裂痕上，随之到来的是其他几大魂兽的最强的攻击。最后的攻击来自地狱的另外两大魂兽，加尔姆与厄尔托斯同时释放出自己最强的绝招，这是他们的全力了，而所有攻击的目标，都是那仅有的裂痕上。
　　——做的不错。
　　魔狼这样想到，他身前那层看不见的屏障在最后两大魂兽的全力攻击下变得支离破碎，他都已经忘记了上次自己的防护被攻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和地狱的神明战斗的时候吧，那个时候地狱还是一片荒芜，他们的战斗几乎将地狱掀了个底朝天。
　　但是仅仅打破防御是无法打倒他的，更大的闪电被召唤而来……不，那已经不能说是闪电了，更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天灾，红色的雷电连同这魔狼一起卷入其中，无差别的攻击连他自己也无法避免，但是巨大的魔兽在这天灾一般的攻击中却纹丝不动。

　　红色的闪电渐渐消失，而周围的景象已经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在如此的攻击之下没有一个人来得及逃脱，大部分都在这红色的闪电中化为灰烬了。
　　“可……恶……”加尔姆遍体鳞伤的倒在地上，这样的伤即使是上次和狱炎天征战斗的时候也不曾有过，“真他妈……怪物……”
　　而同样倒在地上的还有厄尔托斯，就连有着空间属性的双头狼也没能从这波攻击中逃脱，“不愧是……从地狱诞生之初就存在的……芬里尔……”
　　地狱诞生之初时就存在的魔兽，地狱最强的怪物，即使他们有着数量上的优势，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数量才是最没有意义的……吗？
　　“怎么可能……”加尔姆发出虚弱的笑声，“才不是没有意义啊……”
　　此时，七宗罪的七大魂兽以及加尔姆和厄尔托斯像是屏障一样围在一起，就在武魂融合技后的三头魔犬的上方，承受住了所有的攻击。没有人是事先说好要这么做的，只是看到闪电降下的时候本能的做出了反应而已……
　　保护后继者，让他继续战斗。

　　一个人是绝对无法承受那个攻击的，那么两个呢？三个呢？更多呢？他们只是在保护自己所信赖并且相信的人而已。
　　“去吧，你们能赢的。”加尔姆以及其他的魂兽的身体开始渐渐的消失，他们化为了红色的光粒子，像是地狱里的萤火虫，飘散在周围。
　　那红色的光芒开始聚集起来，不光是这里的，还有更远处的，那些同样死去的人或者魂兽仿佛在这一刻也变成了光，聚集起来，形成了红色的漩涡。
　　“真是不可思议啊。”
　　狱炎在这个时候不由的想到。
　　“什么啊？别再这个时候分神好不好。”
　　耳边似乎传来了天征的声音。
　　“怎么了吗？”
　　还有冯慎的声音。
　　“……没什么啦。”
　　明明情况糟糕透顶，但不知为何狱炎还是露出了笑容。

　　他曾经非常的憎恨死亡。
　　他曾经是最憎恨死亡的人，死亡是恐怖的，是冰冷的，他也不曾相信过灵魂的存过，他相信人活着的时候便是一切，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五感全部消失，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冰冷。
　　他憎恨死亡，抗拒死亡，也曾经拼死从死亡的手中逃出来过。坚信生存便是一切的他曾经是那种为了活着的话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但只有一次，只有那一次，他抛下了生，选择了死亡，为的只是保护他人。那是他第一次选择去直面死亡，不再逃避，他是第一次觉得他人的生命比自己重要，觉得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生命会是值得的。
　　那是他第一次相信灵魂会是存在的，他开始相信甚至祈求人死后会有灵魂，他告诉自己死亡一定不会是一切的结束，在他死后一定会有人还记住自己，只要那个人还没忘记他的话，那么他一定不算是真的死去。
　　那一刻，他不再畏惧死亡。

　　而现在，一切的死亡——将化为力量。

　　无数的红色的光将三头的魔犬笼罩，那光芒几乎是要照亮地狱永远黑暗的天空，魔狼芬里尔停下了动作，定定的看着那光芒直通天际，仿佛要成为一条通往神明所在之处的道路。
　　那一瞬间他感到了威胁，地狱里最为强大的魔兽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战栗，他第一次站定身体，没有召唤来闪电，能量开始在他的口中聚集，准备在那红光消失后就用自己的力量将一切毁灭殆尽。
　　不会留手，不会放水，他答应过那个神的。
　　要给予后继者最残酷的试炼。

　　没有人知道这个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暂时死去的人或者魂兽的灵魂为何会化作红色的光，为何会聚集起来，而现在也没有人在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奇迹也好必然也罢，此刻那些灵魂的红光确实正在聚集起来，融入三头犬的体内。
　　传说地狱的神明掌管一切的死亡，能将一切的死亡化作力量……那么眼前的一切，一定就是所谓的……“神迹”吧？
　　红色光芒里，三头巨犬的身影开始消失，缓缓变为了一个人形，那人有着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他的身上隐隐闪烁着铠甲的形态，虽然很不稳定，但确实是一副骨骸般的铠甲。
　　那个人抬起手，所有的红色光芒开始疯狂的聚集起来，他的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形成，是一把巨大的武器，即使没有办法形成实体，但是魔狼芬里尔却一眼认出了那正在形成的武器。
　　——是一把镰刀。

　　【喂，芬里尔你听我说。】
　　【我马上就要消失了。】
　　【好冷淡啊。亏我们有这么多年的交情。】
　　【谢谢你，芬里尔。】
　　【如果，我的后继者出现了的话。】
　　【要和他好好相处啊。】

　　对了，那个人也有着这样的红发，一样的红色的眼睛，身着骸骨一般的铠甲，身边总是跟着一只三头的巨犬，手里也总是握着那把巨大镰刀。
　　明明是神却总是吊儿郎当，总是话很多，总是闲不下来，总是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总是麻烦事不断，总是给人添麻烦……也总是笑着。
　　什么啊，努力回想一下的话不是还能回忆起这么多东西吗？
　　魔狼口中聚集的能量逐渐消散，他注视着那个身影，虽然并不是那个神明，但却无比的相似。
　　还能回忆起什么呢？关于那个神明的事情……对了，他诞生时的事情，能够吞噬天地的魔狼诞生之初，刚刚睁开双眼时的事情，他还记得。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那日后的地狱的神明，一边流淌着泪水一边带着难看的笑容看着他，一遍哭对着他说了什么。
　　要是有机会，真想问问他……诞生之初，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

　　所有的光芒聚集成了一把武器，虽然没有具体的形态，但那个形状确实是一把巨大的镰刀，而有着和曾经的神明无比相似的面容的人抬起手臂，举起了镰刀。
　　魔狼聚集起的能量已经全部消失了，此刻站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身形巨大的魔兽，而是一个年轻人，有着黑色的头发和金色的眼睛。芬里尔曾经也经常这样变成人类的样子和那个神明呆在一起，因为他的身躯太过于庞大了，而那个神觉得仰着头和他说话很累。
　　对——就像现在这样，曾经地狱的神明有着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而地狱最大的魔兽化为人后有着黑色的头发金色的瞳孔。
　　只是现在……他的神明已经不在了。
　　曾几何时他不在化作人形了，也不在出现在地狱了，他选择沉睡，一直沉睡，除非后继者会出现，不然他就不会选择醒来。即使现在地狱已经岌岌可危，他也无动于衷，他曾经以为是因为活了太久已经对许多事情都不在意了……
　　芬里尔的眼前有些模糊。

　　原来他会流泪啊。
　　芬里尔看着滴落在手背上的泪水，他曾经听说过这东西叫做泪水，是感情的象征。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拥有这东西，他也听说过泪水会因为悲伤或者高兴而流淌。
　　这样啊……你已经不在了啊。
　　他的神明，已经不在了啊。
　　有着和曾经的神明无比相似的容貌的人将手中的镰刀挥下，镰刀挥下的瞬间化作了光之刃，朝着芬里尔袭去。
　　很悲伤，很寂寞，那个神消失之后的世界仿佛变得再也没有意义。
　　是这样啊，很悲伤啊，很寂寞啊……如此简单明了的事情，要是能早些明白就好了。

　　“尤弥尔……”
　　最后他说出口的是，神的名字。
　　随后他的身影，被袭来的红色光芒——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