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番外.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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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盛夏，巴卫若有所感，于是答应了奈奈生，陪她一起去东京看花火大会。
他原本最是惫怠，明明是个大妖怪，却只想守着一个破旧的小神社，连门都不想出，这一点让昔年恶友恶罗王无法理解了很久。
一直到奈奈生来了神社，才有了些微的改变，不过这些许的改变，也不过是偶尔愿意变成普通狐狸的样子到树底下晒太阳，看看院子里的樱树飘花瓣，然后数数一共掉了几片。
明明是无聊至极的事情，却又没觉得有多无聊，甚至心中隐隐有着微末的期待，可是他到底在期待什么？还有他到底，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像个傻瓜。
隐约记得好像是有一年与恶罗王约去喝酒，途径一处破落的小神社，恶罗王这衰妖出言讽刺了几句人类的神官巫女阴阳师，总结概括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在场的除了我都是垃【哔~】……都是无能之辈云云。
然后他还踹了一脚神社门面，本来就摇摇欲坠的鸟居轰然倒塌……
而在柱身倾倒，于耳边带出呼啸风声的那一刻，巴卫忽而觉得似乎有什么屏障碎裂了，是此界与彼界？或者域之类的？感受不那么清晰细……总之看见恶罗王得意洋洋的笑容就突然觉得手痒，想打。
于是接下来，他就把这番想法付诸了实践。
一时不察被揍翻在地的恶罗王吱哇乱嚎：？？？我刚刚做了什么？？踹木头的灰飞进你眼睛了？这样你就打我！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说起踹倒鸟居，巴卫觉得恶罗王的脸愈发可恶了，于是他又给了这衰妖一通社会的毒打。
恶罗王：！！！巴卫！！你失去我了！（撕心裂肺.gif
之后巴卫就自荐为御影的神使，死皮赖脸也要在这座小神社住下来。
御影：……？？？
而这一住就是百年，任人间变换，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好像谁都动摇不了他要与小破神社天荒地老的决心和信念。
他从坐在鸟居下的小石板上等，到趴在殿前的樱树下等，再到沉睡于神殿深处，依然在等。
他一直这样坚信着一件事情，如果他遇见了那人，他一定能在第一眼就认得出他来。
可当年殿前栽下的小樱树，青青葱葱地把一树花谢了又开，开了又谢，如今都变成了围满注连绳的老樱树，他要等的人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他却始终不知道，他到底在等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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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的花火大会果然很热闹，人潮熙攘里，即使巴.老年人.卫在抬头的瞬间也感受到了这样片刻的喜悦。
于花火绽放的那一刻，璀璨漫天，辉煌耀眼，夜幕之下，似乎连星月都要被隐去。那是独属于人间的虚幻真实，刹那的华美唯有记忆能够长留，却始终留不住人间。
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就被奈奈生拉着去看山道上架满风铃的回廊，虽然不是很想和人类挤来挤去，但巴卫怕与奈奈生在人群中走散，而辜负神社众将奈奈生拜托他照顾的期待，所以他还是跟了在奈奈生后面。
廊中人来去往，木架上各色风铃成片，微微颤动着漫漫夏夜中为数不多的几分清凉。
奈奈生似乎很喜欢这里，她拉了拉巴卫的衣角认真对他说：“巴卫巴卫，听说这座神社的风铃架子很灵验，如果在心中呼唤喜欢人的名字，再走三个来回，就一定能够遇见她。”
巴卫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这种传说多半是在小姑娘之间流传起来的。
但是奈奈生却很认真：“我们试试吧巴卫，也许就能遇到她了呢？”她的眼中倒映着明亮的焰火，真挚美丽。
他那时立身于光暗明灭中，周身好像还弥漫着花火绽放过后尚未散尽的硝烟，即使站在拥挤的人潮中，依然让人觉得离他很远。
她在担忧着自己，巴卫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心里突然就软了一软，他想，奈奈生真的一直在很努力地担负起一个神明的责任，努力在牵挂着神社里的所有人。
她大概是知道了自己一直在等一个人的事情了，于是想为自己做点什么。
奈奈生在旁边看着一身疏离冰冷的青年，其实心里很是紧张。
但他最终轻轻拍了拍奈奈生的脑袋，奈奈生知道他默许了，快活地笑了起来。
于是巴卫和奈奈生在人群中挤来挤去了两个半来回后，形容都颇有些狼狈。
看来小姑娘们的传说流传得有些过于广泛了，黑衣神使往上扯了扯被挤得有些散落开的衣肩，冷着脸想到，但是低头又看见奈奈生鼓励的眼神……
奈奈生：巴卫！冲！！你女朋友在前面等你啊！！！
巴卫：……行，走吧，反正就剩下半个来回了，回到山下刚好打道回府。
两人眼神交流（大雾）一番之后，都觉得自己get到了对方的意思，一起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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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花满道，去时人已稀。
不觉夜已深，山路上游人伶仃，显得山间溪水叮叮咚咚撞击在山石上的声音愈发清幽，从山上往下走，一路月色溶溶，石灯莹莹。
再一次走进回廊，木架上的风铃在偶来的风中泠泠脆响，架檐悬起的纸灯悠悠晃晃，在山路石板上投下温柔的光。
灯上绘了各式图案，有神明的各色立绘，也有妖怪的Q版图画，俱是可爱。
方才来时人多，未曾来得及仔细欣赏，于是那边奈奈生跑到了不远处的地方，研究起了风铃上写满祝愿的木笺。
这边巴卫却把一盏描了背影的纸灯看了又看，灯火渐映出一个清瘦高挑的身影，黑发随意扎起了一把马尾，没戴帽子，却看得出来身上穿得是白色神官简服。
作画人大抵是用了中国画的画法技巧，线条简略而写意，留白恣意，稍稍几笔，已然形神俱在。
巴卫看了许久，久到他想伸手摸一摸的时候，却听见身后不知何时站过来，兴许也在赏灯的两人其中之一惊讶地说：
“陆君，看这盏！”
“害，大概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在带的见习神官班里，那群不成器的小子瞎画的。”
另一个声音，这样说。
青年人的声音优美如月上华，谦虚抱怨又带着点为人师长的得意，却似惊雷炸开在巴卫耳边。
他们说完便走了，大概是往山上去的。
那时风乍起，铃音轻响，行人衣袍宽袖随风飘荡，黑发银丝末梢在一瞬间相互错落，是短暂如花火盛放消逝般的勾缠连绵。
巴卫从头到尾都没有回头，他闭了闭眼，只觉心潮起伏跌宕，阵阵若擂鼓，一时间里竟有千般万般的思绪，尽皆涌上心头。
那是于千百年无望等待中偶然的绽放出的小小花火。
于是月色也好，灯火也罢，都在斑斓的琉璃与飘晃的木笺里偏折斑驳成旖旎的虹。
那本是世间再普通不过的错身而过而已。
于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群中上演过千百次。有些缘分使然，更多的也许只是萍水相逢，是此生不会再见的第二面。
虹色穿过寂静夜色，在黑衣神使美丽的银发上交织成辉，最后坠落于他眼中的寥落星河。
他突然想，他仍是没有见到那人模样，一面都没见上。可他或许是比任何人都在意，方才那短暂到只是片刻的错过的。
仿佛是时间与空间偶然交错后必然的悸动，是生命刹那暂停后的腾沸。
那倏而滑过的白色宽袖便是林中翩跹起舞的蝶，却还未来得及等人靠近，又在起风的瞬间惊散。
也许是没人抓得住，又也许，是没人舍得抓住。
世人多向往空中飞鸟、海中游鱼、丛中蜂蝶……大概因为躯壳受困于樊笼太久，而过分祈求于另一种生灵衍生出的片刻自由。
巴卫突然笑起来，奈奈生疑惑转头望来，却发现向来疏离冰冷的神使红了眼眶，他在笑，却笑声哽咽。
于是他突然转身往山上走，走着走着又跑起来，山间林涛阵阵，吹起他后背散乱的银色长发。
奈奈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起神社众人拜托自己好好照顾巴卫的嘱咐，只跟着巴卫也朝山上跑去。
等她气喘吁吁终于跑回神社门口，抬眼望去，目光尽处却只余阑珊灯火，一片冷月寂静，唯斯人，踪迹无寻。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番外.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