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红途》橘平

4、雨墨的决意（2）

　　下了楼，两人往小区外面走去。小区周围一般都会有各种商店，从超市，到饭馆，再到小型的娱乐设施。但这边因为是新建的小区，所以有些门面房还是空着的，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家店。两人瞅着一家新开张的小饭馆，走了进去。
　　坐下后，服务员拿来了菜单。这是一家家常菜小馆，两人各点了两道自己爱吃的菜，都不太贵。等着上菜的时间，洪图打量了一下这家朴素干净的餐馆，脸上露出笑容。
　　“笑什么？”雨墨不解地问。
　　“你还记得以前你家楼下的那个小饭馆吗？”
　　“嗯。”
　　“还记得我第一次去的时候吗？”
　　雨墨一听，也笑了。他想忘也忘不了。
　　那家小饭馆的老板不但做饭馆生意，还另外做租碟片生意。因为店面小，又没钱再另外租店面，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想充分利用空间，便在饭馆大厅的那堵墙上钉上架子，摆上了各种碟片盒，供顾客挑选。乍一看，这老板还挺会做生意的。食客过来吃饭的时候，可以看看旁边放映的电影，如果被吸引住了，就会掏钱租上几碟。可是对于神经纤细的洪图来说，那些挂在墙上，花花绿绿的碟片盒，极大地影响了他的食欲。
　　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个老板是个恐怖电影迷，他所进的碟片，有六七成都是恐怖类型的，还有一些片子不是能从一般渠道得到的，他却不知从哪儿进到货。那对视觉和味觉有如炸弹一般作用的恐怖片封面，让洪图不得不背对着那堵墙吃饭。
　　第一次去的时候，面对那堵墙，点了一碗猪肉馄饨的洪图，吃着吃着，眼神飘到了那些盒子上，那触目惊心的‘斑斓色彩’，那无与伦比的扭曲设计……等雨墨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对面的那个人早就放下勺子，然后吐了一桌的猪肉馄饨。
　　“老板当时的面部表情真有趣啊。”雨墨笑着回想当时的情景。
　　“我只能说他的审美品味太奇怪了。”洪图一想起那堵堆满恐怖电影的碟片墙，就浑身不自在。
　　“是你太敏感了吧，就你一个人有事，别人吃饭吃得好好的。”雨墨说着，饭店的服务员小妹端来了两道菜，还有两碗热腾腾的米饭。
　　洪图拿起筷子，“是吗？我敏感？我倒觉得面对那些限制级画面还能吃得下饭的你们比较奇怪。”洪图说着，扒了一口饭。
　　雨墨笑笑，没再多说。两人安静地吃着饭。
　　反正那之后，只要去那家店吃饭，洪图必背对那堵让他无法忍受的墙，有段时间，那堵墙甚至成了他的噩梦。雨墨每次都被他的反应过度搞到哭笑不得。
　　吃完饭，两人回到家里。雨墨拿出游戏机，开始了新游戏。
　　“嗯……游戏背景是虚构的未来世界啊。”雨墨看到游戏开场CG。
　　“带着点古风的未来世界，这种设定不多吧？而且主角是个妹子。”洪图盯着CG里面那个衣着鲜亮，脸蛋和身材对于青春期男生来说十分具有吸引力的女孩。
　　“难怪了，是你喜欢的类型吧？”雨墨也盯着画面里，那个一身红色短纱衣短裙，在水泥丛林和古风建筑间穿梭奔驰的女孩。
　　“是啊，我就喜欢这种阳光的，温柔坚强的，最重要的是……脸很对我胃口！”
　　雨墨听到这些话，不知为什么有一种想揍旁边这个人的冲动。
　　“好吧，不是说可以双人组队吗？队友呢？”雨墨正说着，CG里面出现了另外几个主要角色。
　　洪图指着画面说：“这几个角色都是可选用角色，不过只可以选一个，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一条线，结局也不同，要达成满意的结局，必须完成游戏中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主线任务，包括关键的支线任务。”
　　“怎么搞得像GAL game一样？”雨墨皱了皱眉。他对GAL game其实并不反感，但是这种自由度很大的游戏不是很对他味口，他比较偏爱一条线走到底的游戏。
　　“你瞧不起GAL game吗？而且这种多线的模式是现在的潮流好不好？”
　　“无所谓啦，看看操作怎么样吧。”雨墨没想继续这段关于GAL game的谈话。
　　CG播放完后，电视屏幕上总算出现了游戏的大标题。
　　“红之道？”雨墨念了出来。
　　“怎么样？很带感吧？”
　　“说实话，不明觉厉。”
　　两人按下“从最初开始”选项，进入了角色选择画面。
　　洪图不必说，自然选的是主角，那个红衣的女孩。雨墨则随便选了一个他看着顺眼的男性角色。
　　“这种游戏不选妹子玩一点意思都没有啊！”洪图替雨墨的选择着急，“换妹子，换妹子！”
　　“烦死了，我就选这个了，要看妹子的话你自己在家研究吧。”雨墨看都没看洪图一眼，飞快地按下了”start”。
　　洪图“切”了一声，对雨墨的这种选择也习以为常了。他好像对游戏里的女孩一点兴趣都没有，看来还是对现实里的妹子兴趣大一点啊。
　　游戏开始，孤身一人的红衣女孩站在一座破败的古庙旁，与自己的小伙伴们聊天。都市里出现了吞噬人灵魂的鬼魅，而女孩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去消灭这些鬼魅。
　　在女孩遇到危险时，雨墨的角色出现了，他拿起闲置了一会儿的手柄，在简短的剧情CG后，进入了教学战斗部分。
　　“不是回合制真是太好了。”雨墨松了口气。
　　“你就这么嫌弃回合制吗？”
　　“嗯。”简单粗暴的动作类适合他。
　　剧情扑朔迷离，战斗效果华丽，操作上手很快，游戏配音传神，两人很快便沉迷了进去。
　　墙上的钟不知不觉走到了下午六点，两人中午补充的能量已经在一下午的拼杀中用得差不多了。但这游戏实在是最近两人碰到的最棒的了，两人都没察觉到肚子饿，直到洪图的肚子“咕~”响了好大一声，还是在剧情CG演到最煽情的地方。
　　雨墨斜了他一眼，洪图傻笑了一声。
　　窗外，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快压到楼顶了，洪图放下手柄，趴到玻璃门上望向阴沉沉的天空：“这是要下场大雷雨吗？”
　　话音刚落，一道刺眼的闪电划过，洪图惊得倒退一步，不出几秒，震耳欲聋的雷声从远处一路响来。
　　豆大的雨点砸向大地，重重地打在玻璃上。
　　雨墨站起来，见阳台上没有晾衣物，放下心来。
　　“我没带伞，也没雨衣，待会儿怎么回家啊？”洪图一屁股坐到床上，雨墨则迅速保存游戏，关上电视和游戏机，拔掉了所有插头。
　　“等这阵雨过去。”雨墨淡定地望着外面的狂风暴雨，觉察到两人肚子都饿了，“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吃的，先填填肚子。”
　　“嗯。”洪图坐在凉席上，床头有一堆书，随手拿起一本翻开，映入眼帘全是自己不认识的代码，便扔掉，躺了下来。
　　等雨墨端着一盆切好的西瓜回到卧室时，洪图已经躺在他床上睡着了。
　　“真是的，你到底是神经纤细还是大条呢？”雨墨摇摇头，拿起一旁的空调被，搭在呼呼大睡的兔子身上，自己则拿起一块西瓜，一边欣赏外面的雷雨交加，一边品尝美味的沙瓤西瓜。
　　雨势渐渐小去，夏天的雨果然就像小孩子发脾气，火气上来的时候不管三七二十一，消得也快，一会儿便没了动静。吃了几块西瓜，肚子鼓鼓的，洪图那家伙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轻微的鼾声传来。
　　雨墨望向床上那个睡得很沉的少年，若有所思。
　　该不该告诉他呢？还是他早就从别人那里听说了？
　　明明是最亲的朋友，这个重大的决定却迟迟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刻意地想推迟，只是每次见到他，一起玩，一起聊，时间过去了，该说的也放在了脑后，想着下一次再说，一拖再拖，拖到了暑假，拖到了现在。
　　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雨墨拿起一块西瓜，坐到床边。感到床陷下去一块，平躺着的洪图翻了个身，正好朝向了雨墨，却还是睡得很香。
　　“兔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把这块西瓜放在你嘴边，如果你听到这件事之后生气，就咬一口西瓜，如果不生气，就不要咬。”雨墨垂下眼睑，轻声对沉睡中的少年说道。
　　只是想玩一下而已，自欺欺人的事情他干得并不多。
　　睡眠中的兔子没有反应，细长的睫毛随呼吸微微颤动着。
　　“洪图，我下学期要去S市的高中了，跳级去的。我通过了他们的考试，直接进入Science Talent班。”
　　雨墨顿了顿，把西瓜放到洪图嘴边。
　　自然是没有反应。
　　“我大概中途不会回家，学完两年的课程，如果成绩优异，会被保送去国外的理工大学，专修人工智能。”
　　西瓜仍然是完整的。
　　“所以，我们以后很少有机会见到了。”
　　“……”
　　“有什么想说的，有什么想做的，只剩这个暑假了。”
　　“……”
　　“没有反应的话，那就随便我了。接下来我会说一些提议，你如果反对，就咬一口西瓜，如果同意，就继续睡。”
　　“……”
　　少年依旧处于梦乡，即使嘴边有一块诱人的西瓜，即使，他的挚友说了一些很不得了的事。
　　“第一，即使我不在这儿了，你还是你，不要因为别人而改变你自己。”
　　“……”
　　“第二，你一直很努力，但是努力的方向总是稍微有些偏差，所以，以后要看清楚自己的路再走。”
　　“……”
　　“第三，我知道你对我有一肚子怨气，那是你活该。”
　　“……”
　　雨墨笑了，感觉还可以再过分点。
　　“第四，其实我叫你‘兔子’是因为你真的很像兔子，像兔子一样白净，像兔子一样胆小，一惊一乍。”
　　“……”
　　“承认了真是太好了。”
　　“第五，秦芳好对你有意思，你对秦芳好也有好感，我一直都知道。”
　　“……”
　　“我也知道，你一直躲着她。不过……”雨墨眼中的墨色加重了。
　　“这样比较好。”
　　洪图的眼皮颤抖了几下。
　　雨墨收回了西瓜，将目光投向了房间角落里的画板。
　　“喂，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只画一个人的画？”
　　“……”
　　“还是，你一直都知道，却装作不知道，或是根本不在乎呢？”
　　“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理由，也许只是觉得我是你理想中的自己？”
　　“可是……”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雨墨呆呆地注视着空气。
　　“给一句回答？”
　　“……”
　　“……我要走了。如果回来的时候，你还对我像现在这样，可能，会很不妙。”
　　窗外，雨止了。
　　“不妙什么？”慵懒的声音传来，雨墨一惊，床上，少年睁开了眼睛。
　　“我是说，今天这天气很不妙，也许到晚上还会再下，你赶快起来回家吧。”雨墨望着睡意未消的洪图，原本的轻语变成了一般声响。
　　“哦。”洪图伸了个懒腰，抱着空调被翻过身去，“你这床虽然小，可是真舒服吧。而且被这么多书围着，睡觉好有安全感，哈……”洪图打了个哈欠，虽然醒了，还是在床上懒着，“打了一下午的游戏，连午觉都没睡，现在舒服了。”
　　雨墨叹了口气，“只剩一块西瓜了，吃完快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