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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   夜色深浓,轻覆满地。
      若无光芒映照,倒是把一片惨淡都压了下,只余人心动荡,满腹耻辱。
      渐渐地,有人影微晃。终究是内力深厚不同,如此不到一个时辰,已有人恢复起来,试探地挪动,而后隐在月光之外,越来越多的人沉默地站起,彼此帮助互相搀扶,慢慢地离开。
      偌大个演武场,终又恢复一片空旷安宁,场所是死物,不为外物所移,会变的,只是人心罢了。
      方剑吟内力武功皆稀松平常,受这妖粉蝶毒粉侵蚀,苦不堪言,方小呆更是不堪一击,早就昏迷过去迟迟不醒。方剑吟费了大力气,好容易把方小呆搬了回屋,连打水洗漱功夫亦无,便草草收拾睡下,又想得次日境况,正道反应云云,只觉头大如斗,在心中悔了千八百遍,却终究不得不搅合进这一滩浑水,避无可避,只恐不能脱身,不得善终。
      一夜无话。
      次日,仍是演武厅内,群雄聚集一如之前,气氛却是截然相反。
      曾经多么喜庆激昂……现下便死寂一如寒冬。
      并不是没有仇恨愤懑,只是那恨已然深深刻于心上,只待一点引索,便将狂涌而出!
      主席台上,西门御天缓步踱出,他面色苍白,仿佛一夜之间便老了十岁一般,再无半分意气风发之态。
      “各位英雄,各位好汉。”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字沉痛道,“本届武林大会令江湖正道受此奇耻大辱,任魔教妖人欺辱戏耍,责任尽在本庄。”
      台下有人便嚷起来,“责任怎能算在西门庄主身上!这笔深仇大恨,自当向魔教讨还!”
      “罗大侠。”西门御天一眼扫去,挤出个苦涩笑容,“多谢大侠庇护,但此事既然发生在西风山庄,我身为庄主,自然责无旁贷。我担任庄主这些年来,一直秉持祖训,愿为天下主持公道,维护武林平衡正义,如今,却令如此屈辱之事发生于眼下而无力阻止,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更有何颜面对诸位豪侠,以及受魔教所害之人!”
      “西门庄主。”寒泠默默拍他肩背,叹道,“魔教妖人狡猾,令人防不胜防,庄主不必过于自责。如今尚有正事要办,庄主一心自怨,倒是中了妖人下怀,不免亲者痛,仇者快。”
      “正是如此!”台下应和者众,更有人高喝,“愿领西门庄主与寒掌门指挥,定要一力捣毁了妖人老巢,方才痛快!”
      “没错!请西门庄主与寒掌门示下!老子正要杀个痛快,与我那兄弟报仇!”
      一时群情激奋,其中有昨日为那妖粉蝶害死之人亲朋好友,更是目中含泪,恨不得立时便将魔教杀得一干二净,一解心头之恨!
      西门御天感动道,“蒙诸位不念老夫无能之错,西风山庄定当国士以待!诸位今生,都是西风山庄座上之宾,时时扫席相迎!”
      方剑吟并方小呆一旁看着,他二人对魔教并无深仇大恨,方剑吟心中只想着过会要如何寻得个法子令两人离开,不搅进这江湖情仇,方小呆反是哼哼着,“这老头瞧着好生虚伪,借杆便爬,倒是冠冕堂皇,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他心里还念着之前西门御天硬扣下他二人不得离开,很是不喜,何况他对大师兄态度甚差,实在讨厌之极!
      “不得多言!”方剑吟狠狠瞪不知祸从口出的小师弟一眼,恨不得将他嘴巴粘起才好。
      “哼……我说的哪里不对了。”方小呆小声嘀咕几句,终是不敢违逆自己大师兄,倒是老老实实转在心中腹诽起来……反正大师兄听不到我心中说什么,这死老头!
      他这边小动作不断,可方剑吟自小看他长大,一举一动都一清二楚,如何不明白方小呆这些小心思,却也顾不得这些小事,便由得他去了。
      他将思绪又转回场中,却见气氛激昂,依稀是就要定下对魔教复仇计划,倒是不甚感兴趣。禅剑门向来中庸,从不与江湖中人结仇结怨,偏安一隅与世无争,便是师父师娘在此,也当请辞,他们这般小门小派,不求扬名天下,只盼满门安好,不参与其间,想必亦无伤大雅,西风山庄也不至于强求才是。
      却在此时,忽听西门御天一语惊天!
      “然而此间,却是出了叛徒。”西门御天一字一字,声声泣血,“导致魔教侵入西风山庄如入无人之境,伤我同辈,欺辱正道至此,却是早已埋下的内线奸细,背叛了武林白道……便是这二人!”
      众人目光随他手指所见,正是惊愕无比,怔于当场的方剑吟及方小呆!
      西门御天一语惊人,彷如九天之上劈下惊雷,狠狠砸在他二人身上,令人一时措手不及!
      西门御天冷冷道,“那妖粉蝶培育不易,亦不适应陆上气候,万不可能长途跋涉越海而来,攻我白道于万一。”
      司马忍附言道,“确是如此。妖粉蝶性暖喜水,乃是生于南海岛屿之上,虽然毒性强烈,但在中土大陆之上,并无存活,故而除常需出海渔民之外,倒是罕少人识得。”
      “没错。”西门御天道,“那妖粉蝶磷粉一落即死,又生性娇弱,定需经过精心照管,适时才放得出来。魔教这回乃是下了大本钱,如此数量之巨,那妖粉蝶想必是倾巢而出,虽然来此大闹,亦是元气大伤,短时之内,倒是无需担心魔教卷土重来。”他目蕴怒气,道,“昨夜我已派人于西风山庄内倾全力搜查,却是搜到了运送妖粉蝶的木箱,内有蜂蜜与磷粉,正是埋在后山密林,距此二人住处不足百步!”
      话语所及,众人目光已由疑虑转为鄙夷,一道道刀子一般,狠狠扎在方剑吟与方小呆身上,恨不得扑上去将他二人千刀万剐。
      方剑吟心头狂跳,他万万想不到竟会落入如此境况,只觉心乱如麻,今生今世,都未曾遇到如此可怖之事。方小呆更是受惊,怯怯靠在他师兄身上,扯他衣袖。他二人附近均为交好门派,但西门御天如此指责,却令人不得不多加思虑,不过片刻,却是空出了一大片空隙,只剩他二人孤孤零零站在中间。
      方剑吟觉察方小呆靠着他瑟瑟发抖,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此事干系重大,若就此认下,不单他与小师弟二人性命难保,就连师门都恐受牵连,后患无穷。他此刻一言一动,都不免牵系满门荣辱存亡。
      “西门庄主,”方剑吟将方小呆拉到身后,挡得严实不露,勉强笑道,“如此玩笑却是开不得的。纵然那木箱发现于密林,又如何与我师兄弟二人扯上关系?不过恰巧近些罢了。那林子又未上锁,人人去得,若以此定了罪,不免有失公允罢。更何况我师兄弟二人人微言轻,不入江湖,能力亦有限,怎生能与那魔教暗中来往互通有无?武林大会之前我便曾想先行回返师门,是庄主言称庇护于我二人,方才留下。若真暗中有所图谋,岂非自相矛盾自毁长城?望庄主明鉴,不要冤枉了好人才是。”
      众人不语,各种目光打量于方剑吟身上,让他不由打了个哆嗦,却仍牢牢站于方小呆身前,不让他受一丝伤害侵染。
      “他所言不无道理。”寒冷温言道,“如此指证确实有失偏颇,西门庄主可有确切证据?仅仅后山木箱尚且不足,若无故伤人名声,倒是不妥。”
      方剑吟投去感激一瞥,寒冷微笑点头。
      “寒门主所言甚是。”西门御天冷冷道,“我便想这两个小子不会老实承认,自是另有人证物证在!”方剑吟眼皮一跳,正听西门御天道,“无忌,你且出来说说,你如何见到这二人与魔教勾勾搭搭,做出此等无耻之事来!”
      “是,师父。”一人清脆作答,走到人前,正是白无忌!
      方剑吟膛目结舌,眼望那人,作不得声。方小呆自他背后探头张望,亦是受尽惊吓,恨不得冲出去扯他脖子质问为何如此出卖于他与师兄!
      白无忌此刻面目严肃,毫无笑意,倒是与往常截然不同,他低声道,“自武林大会之前,我与这两个奸人相遇,怜他无依无靠受魔头所害,便一心一意,以友相待交托真心,却万万料不到,这二人包含祸心,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更害死多位豪侠,实在有眼无珠之极!”
      方剑吟听他言语恳切,句句诛心,只觉如坠寒窖,心如死灰。事已至此,他已彻底明了他与小师弟二人正正是入了彀,老老实实当了人家的替死鬼!他二人与白无忌交好,确有无数人都眼见于前,得他指证,自是无人再疑。这局早已构好,他二人却痴痴傻傻毫无所觉,生生一步步踏入死地!
      “数日之前,冼星河潜入西风山庄,谋害于沈大侠,而后负伤而逃,少庄主与我并数人追于其后,正见得这二人自冼星河手下竟毫发无伤,安然无恙。想那冼星河如何凶狠毒辣,诸位自知。可笑我却以为这二人运气上佳,故而平安。但此刻想来,却是早已有勾结之故!”白无忌悲愤道,“在此之后,他更是与那冼星河私会数次,有次正于春醉酒楼,教我亲眼撞见!我认贼为友,万死难辞其咎!”话语至此,已无声哽咽。
      西门御天面沉如水,道,“你且说下去。”
      “是。”白无忌道,“那日我怜他师兄弟二人远离师门,亦无亲友,便于春醉酒楼宴请,中途这人,”他抬手一指方剑吟,“却突然离席,久久不归。徒儿好奇心起跟随其后,却见得他与人私会,窃窃私语。徒儿事后询问于他,却被奸人矢口否认。待我昨日见得冼星河其人,一眼便瞧出,正是那日与他私会之人!”
      方剑吟心中巨震,原来那日白无忌到底是见到了冼星河!但如今,真真是百口莫辩无言以对!
      又听白无忌道,“那冼星河交予他一物,想必正是两人勾结信物,如还在奸人手中,自能证明一切,使得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言语虚虚实实,真中有假,已将一切后路堵死,教人无从辩白。
      寒泠轻叹一声,阖目不语。
      西门御天冷冷斥道,“人证在此,你二人还有何话要说?”
      场内冰冷,方剑吟略略环视,却见尽是敌视鄙夷,方小呆牢牢靠在他背上,手臂环住他腰,再无动作。他长叹一声,勉强道,“定是白兄看错了。我师兄弟二人初来乍到,既无人手又欠时机,我待你至诚,你为何如此污蔑陷害?”
      “方兄!”白无忌目中含泪,悲声道,“事已至此,你为何还要狡辩!”不及话毕,已然冲上前去,将方剑吟左侧衣袖扯落,露出一条肌理细腻,紧致结实的臂膀来,上有一道伤口,已然微微结痂。
      方剑吟目光微缩,却被白无忌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白无忌怒道,“那日我撞中你左臂,你只说练剑扭伤,却为何有此剑伤?”同时将手指插入那伤口,方剑吟痛苦呻吟一声,终究只得眼睁睁瞧白无忌自他臂上伤口之中,抽出一物。
      那物色泽红润,乃是块玉佩。纵是染满血污,也不遮分毫灵动,正是一尾残尾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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