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春秋》夜饮东坡

19、第十九章

　　如今白道群雄尽聚于此，这魔教教主胆大包天，只带着一个护法，便敢闯入龙潭虎穴，有来无回之处！当下更是人声鼎沸，声声震怒，这是何等的挑衅侮辱，简直视武林正道于无物！若方才尚有顾忌，此刻人人都恨不得将他二人一网打尽，斩成肉泥，方解心头之恨！
　　西门御天冷冷道，“沈教主艺高人胆大，只带得冼护法一人便来得我武林大会，着实勇气可嘉，不如便留下罢！”
　　沈莫言闻言微微一笑，“西门庄主言重了，武林大会既为天下英雄交流聚会，为何偏我圣火教来不得？”
　　“自然来得！”西门御天大笑道，“不过来得容易，走就不同了！你二人自投罗网，搅我武林大会，更是恃武当众行凶，今日定然不能善终！”
　　沈莫言微微叹了口气，“如此却是不妥，我既然安安稳稳走了进来，总要安安稳稳走出去才是。不过来都来了，西门庄主总不忍心让我空手而归罢？”听他意思，不但要走，还要带着东西走，简直没把这所有白道豪侠放在眼里，口气大到极点。
　　西门御天怒极反笑，只道，“不愧是魔教教主！你倒是说说，要带了什么走？”
　　沈莫言转了转眼珠子，轻笑道，“既然是武林大会，我瞧那彩头就很是不错。我这护法已然赢了这天下第一，不如就由我带了这宝甲去，可好？”
　　“你好！好！”西门御天怒目道。
　　“西门庄主可是允了？”沈莫言喜道，“如此甚好。星河，你去取了那宝甲，我们便走了。”
　　一旁西门烈已然忍无可忍，两步跳下台来，便是一剑削去。
　　沈莫言眨眨眼，叹道，“少庄主如此热情，实在令人难捱。不如直接给了我那宝甲，我两人才好安然离去，方是上策。”
　　“你这魔头少说废话，看剑！”西门烈不与他言语纠缠，剑势不休，流星破空一般，快极厉极，显是心下大怒。
　　沈莫言再不多言，反而回头道，“既然谈判不合，星河，便放了蝶儿出来罢。”语毕回头，只微挥了挥袖，一条长带自中卷出。衣带柔软，却是势如闪电，纵出无形，电光石火般缠住西门烈宝剑，一个眨眼，便将那锋利剑刃搅成粉碎！
　　西门烈大惊撒手，却觉一股霸道内劲自剑身传来，立时震得口吐鲜血，几欲晕厥！
　　“烈儿！”西门御天见状大惊，手中内劲一吸一吐，便将西门烈卷回台上，低头一看，西门烈却已昏迷过去，他与沈莫言连半分接触亦无，竟是仅凭那轻软丝带所传，便受了极重内伤！
　　“沈莫言！”西门御天怒极恨极，将西门烈交予一旁手下，正待与他一决雌雄，却在此时，惊觉异象，耳边亦有细微声响，连绵不绝，声声入耳。
　　定睛一看，竟是大片蝴蝶，不知自何处而来，瞬息之间，倒有铺天盖地之势，一时压得天都黑下一半，目之所及，尽是斑斓蝶翼，颤动不休！
　　那蝴蝶却不似寻常所见，足足有手掌大小，翼上五色流转，麟粉随风轻洒，夕阳下折出绚丽荧光，很是美貌。
　　但物过美则妖，尤其这蝴蝶成群结队，来者不善，直令人心头发毛，半分顾不及欣赏。这五色蝴蝶体型既大，飞行速度亦非寻常粉蝶能比，如此不过片刻，已是遮天蔽日，几乎覆盖遍了整个演武场，数量之多，令人乍舌，更是人心惶惶不知应对。
　　天降妖兆，自有不详。已然有人按捺不住，一掌向那蝶群劈去！掌风凌厉，那蝴蝶虽大，却是娇娇弱弱，立时便被劈死无数，轻飘飘落下来，磷粉洒得那人一身。
　　“不可！”神医司马忍此时大喝一声，“大家闭气，立刻用衣物覆盖全身，万万不得碰到妖粉蝶！”
　　冼星河一声长笑，“此刻闭气，已然晚了！”他手中持一古怪木枝，正是那碧珠木，却不知何时被他点燃，漆黑木枝之上闪着妖异蓝光，清淡烟气蔓延散开。
　　妖粉蝶嗅了那烟气更是兴奋，蝶翼颤动更快，磷粉簌簌落下，洒得到处都是，直映得整个演武场一片五彩烟笼，氤氲缥缈，有如仙境。
　　然而此刻再无人有心欣赏这人间美景。最早击落蝴蝶那名大汉大声嘶叫，像是忍受无端痛苦一般，整个人在地上打起滚来，同时双手在身上抓挠，不过几下，已然一身是血！
　　司马忍急道，“若触到吸入磷粉，万万不可运功相抗！不然内力自散，神仙难救！这妖粉蝶虽然毒性极大，但一个时辰自行解开，大家万万不可运功，切记切记！”
　　白道群豪心中巨震，竟有如此毒物！可若一个时辰之内不能动武，魔教这两个大魔头在此，心怀叵测，他们岂非甘为鱼肉任人屠戮！
　　场内死寂，整个白道武林无数豪侠，竟就落入如此屈辱境地，毫无反抗之力，任那魔头玩弄于股掌之中！
　　只有最初那大汉，以及后来数个运功相抗之人痛苦嘶喊，双手在身上大力划下，转眼便深已见骨，旁观者只瞧得那些人骨头亦已污染发黑，简直从根子里烂起来一般！不到盏茶功夫，几个大好活人，便只剩一滩血水！
　　自然无人再敢运功找死，那妖粉蝶毒性却甚大，若不运功相抗虽不至散功化血，但亦令人全身无力头痛欲裂，几难站立。这少许功夫，偌大个演武场内，倒是稀里哗啦躺了一地，只余西门御天并寒泠等少数一流高手仍勉力强撑。
　　情势急转直下，片刻之内，全然逆转！
　　沈莫言轻笑道，“我何曾说过圣火教只得我二人前来？西门庄主，你瞧我这护教圣蝶，可堪一用？”
　　此刻场内横七竖八，尽是痛苦呻吟，独沈莫言并冼星河二人傲然而立，睥睨天下风光无双！
　　“西门庄主，我之前便已说过，如此大好春光，自应好好欣赏。我既然安安稳稳走了进来，自能安安稳稳出去。先前你若允我带了那宝甲自行离开，岂非妙极，如此大动干戈，实非我所愿。”语毕，沈莫言轻轻叹口气，很是惋惜的样子，“不过既然教人点到了头上，我圣火教，也自不能便任人欺负了去才是。”
　　冼星河一旁符合，“教主所言甚是。”他眼波流转，笑道，“如此，便算是我圣教赢了这武林大会罢……不过区区天下第一，倒是不做也罢。但这彩头，总是要归了圣火教了。”
　　“既然如此，区区便却之不恭了。”沈莫言看他一眼，温文尔雅姿仪高贵，那磷粉亦落他一身，染得衣衫化作五彩，举手抬足之间光芒流转，神仙一般高高在上。
　　他二人一问一答，浑然不把整个白道放在眼里，已将这宝贝视作囊中之物一般。
　　白道受此奇耻大辱，却敢怒不敢言，只得眼睁睁瞧着冼星河一步步走上主席台，对几位白道耄耋瞧都不瞧，伸手去取那宝甲。
　　“沈莫言！”西门御天怒极，情绪激荡之下吐出一口血来，染得前胸一片血红，“武林白道岂能任你羞辱！如今你二人虽占尽上风，但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西门庄主此言差矣。”沈莫言笑道，“如此良辰佳色，枉谈生死岂非大煞风景。我那护法既然赢了这人，彩头自是归了我教。”他提脚踢了踢已然昏死过去的雷声开，蹙眉道，“莫非西风山庄如此地位风头，竟是舍不得这小小彩头，扣住不给不是？”
　　“你！”西门御天被他堵得语塞，简直气得魂飞天外，半天作不得声。
　　“看来西门庄主亦无异议。”沈莫言满意道，“星河，你便取了宝甲来，与我归去。”
　　“是，教主。”冼星河闻言便伸手提了宝甲，慢悠悠一步步走下台去，一边还对西门御天调笑道，“可叹此处无笔无墨，不然定要在你面上涂个王八，方才一解我心头之恨。”
　　西门御天并无应声，却是真真被气昏过去。
　　寒冷挺起身，跨上一步冷冷道，“沈教主高招，白道领教了。但若教主一意孤行逼迫于此，寒霜门虽不才，也当玉石俱焚，困兽犹斗。沈教主武功再高强，也未必能无恙离去！”
　　“寒掌门说笑了。”沈莫言笑道，“我二人不过来武林大会瞧个热闹，乡下小子见识少，不知来武林大会却是犯了何条法规不成？既然不受欢迎，这便离去就是。寒掌门不必送客了！”
　　话音未落，已并冼星河二人轻驰而去，只剩余音渺渺，绕场不休。那妖粉蝶亦随他二人脚步，一片彩云一般悠悠偏远，转眼不见影踪。
　　如此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终于日落闭幕，一片黑暗笼罩下来，压得人心头沉重，却不知这风波，仍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