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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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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白怀蒲就向风林寨借了一只信鸽。让江童颜研磨,自己俯在案头写信。
江童颜按着不住扑腾的肥鸽问:“你在做什么呢?我们出发之前,不是让你留信给表哥了吗?”
白怀蒲说:“昨日留的信要是说清楚了我们去哪,立马就有人来追我回去。”
江童颜愣:“那现在又何必写信,干脆就不说了呗?”
“安全起见。”白怀蒲搁笔,轻轻吹干字迹,“好了。走吧,我们去跟寨主道一声谢就上路。”
“好吧,公子。”大白鸽在江童颜手里也老实了。
年节将至,风林寨也在为过年准备。全寨洋溢着一派欢欣忙碌的气氛。
“喂,那边的小哥,帮我看看这灯笼挂歪没有啊?”
可能是江童颜跟在白怀蒲后面晃晃悠悠地走,看起来太闲了,被一间茅屋门前的人叫住了。她一抬头,一个约莫四十岁,长着酒糟鼻子的山贼,站在高高的梯子上,举着一个红灯笼看着她。
江童颜正想帮忙,想起了什么,扯了扯白怀蒲的袖子。
白怀蒲轻声道:“你的身份,黑鹊昨晚就知道了,黑鹊知道了,寨主也就知道了。你现在大方说话就是。”
江童颜一时语塞,当着外人不好多言。只好稍微压低嗓子帮酒糟鼻子山贼指挥。最后收获一句“多谢姑娘。”
江童颜很在意自己身份被看穿的事,闷闷的问白怀蒲:“我昨晚有什么破绽吗?”
白怀蒲安慰道:“昨天雨夜昏暗,你一点破绽也没有。只是,最后黑鹊领我到竹屋的时候,以前吴宏都是随黑虎去别的住处,但你却跟我留在了竹屋,黑鹊心细如发,只要留心看你,就能发现你是女子。她八成已经把你当成我娘子啦。”
江童颜更气恼:“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白怀蒲差点跳起来:“我怎么提醒你?让我娘子跟别的男人住吗?”
江童颜这才发现重点:“流氓,谁是你娘子!看招!”
两人一言不合就在在空地上过起招来,开打不一会儿,旁边慢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山贼。有议论招式的,有打听八卦的,也有不少人开始下注。
“我押白公子赢!他可是寨主的贵宾,谁这么不上道,跟白公子打起来了?”一个敦实矮小的山贼兴冲冲地问。
黑虎也来了,仔细一瞅:“好像是白公子带来的书童吧,胆子真大,突然就跟主子动起手来了。”说完也给买了白怀蒲两注。
“那是个姑娘家,白公子下不了重手,她准赢,我押她!哈哈哈哈哈” 酒糟鼻子把一大把散碎银子放在另一边。
“唉我说!你既知道内幕,咋不早说!”矮个山贼想把自己的银子捞回来,“我重新押。”
“嗨!嗨!嗨!开什么玩笑,买定离手,放下放下!”
此时,不知听谁喊了一声“寨主来了”。众人立马停止嬉闹。
江童颜打得认真,才不管什么寨主,倒是白怀蒲一个停顿,被江童颜趁机踢得一个趔趄。突然,一道浑厚遒劲的掌风拍来,瞬间将二人分开三尺,然后,一个黑衣男子飘落。
白怀蒲一拱手:“林寨主。”
林寨主觑也不觑白怀蒲一眼,双手负在身后,套着紧紧的马靴双脚在两人中间无声的踱步,他头上纱帽未除,看不清样貌,只留一双明目精深凌厉,直盯着江童颜看,“你叫什么名字?”声音清冷干脆,中气绵长,透着武林高手的桀骜。
“我,我叫江童颜。”江童颜被林寨主气势所慑,说话不由磕巴了一下,为了扳回一城,立即回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黑虎冷汗都要下来了,在一旁不敢插话。
白怀蒲笑出声:“哈哈哈童颜,林寨主可是顶尖的武林高手,你这样随便冒犯,可别后悔啊。”
此时黑鹊过来,再林寨主身后耳语几句,林寨主听到“玉谷郡主”字样时,眼睛微眯。再次看向江童颜的时候,带着重新审视的目光:“你这丫头,你胆子不小啊!”
江童颜没想到能见到武林高手,兴奋之余还有点心虚:“林。。。。。林寨主,那个,我刚才,闹着玩的。那个,您还缺小弟吗?会做饭捶背讲故事的那种?”
天刚蒙蒙亮,青者书肆上空一只白鸽盘旋半周,然后双翅一收,停在了任阳楼的墙垣上。
楼内,三盏急忙的将竹管递上:“掌柜的,是风林寨的书信。”
苏怀墨拆开一看,恨不得现在就将白怀蒲就地打死,冷冷笑道:“那厮又给我烂摊子收拾了。”
“掌柜的,他们都在议事厅侯着了。”
苏怀墨整整衣襟,气宇轩昂地去见客了。
议事厅内,姜瑟瑟与往常一样,端坐着不说话,周身仿佛冒着寒气;绿依在一旁,一张小脸哭得花猫似的,颤巍巍抱着一张字条,上气不接下气地哀嚎“小姐啊,小姐啊,你怎么不带上绿依一起走啊~~~~”;顾平川背对着众人持刀而立,一个灰白的小毛球,蹲在他脚边,陪他一起思考。
还是苏怀墨微笑着打破僵局:“绿依先别哭了,你家小姐要被你哭短五年阳寿了。”
顾平川猛然转身:“没有看好小姐是我的失责。按理我应该立即出门去寻小姐下落,但是!”
苏怀墨眉峰一挑,果不其然,顾平川甩出另一张字条。正是那日白怀蒲留下的,“寻书去——并非与童颜私奔,我二人两月便回。”
绿依立即掩面,哭得更凶了。姜瑟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字条,只当他两结伴出去游玩,眼角浮出一丝笑意。
苏怀墨冷静开口:“各位莫急,怀蒲留的这字条,表面上看起来是他将童颜掳走了。。。。。。”
顾平川愤恨道:“我就不跟表公子假惺惺的说什么担心小姐安危的话了,我从小看着小姐长大,虽说她比普通姑娘家多会点防身之术,但是江湖险恶,小姐她天性纯良,又涉世不深,鲜有防人之心。而且——”
绿依拭泪:“而且那个姓白的,对我家小姐觊觎已久,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我小姐的清白——”
“汪!汪!”月半好像听出来有人在说它主子的坏话,强行打断。
“绿依姑娘,请先容我把话说完,”苏怀墨摇摇头,她个黄毛丫头,干柴烈火之类的浓词艳语还学了不少,“从两张字条来看,怀蒲是主谋无疑。可是他,一来,没向我讨要银两,想必是童颜与他达成共识,备好了足够的盘缠;二来,没叫五宏打点行装,想必是事出紧急;这三嘛,眼下都十一月了,放着全年里最铺张浪费、美酒美食不间断的日子,他出去风餐露宿的寻书游玩?绝对不可能。三盏!”
“在。”三盏捧着一本一寸来厚的簿子,站出来汇报:“我核对过十二轩和耐寻楼的理书簿,十三本理书簿记录的副本、手抄本一应在册,唯独少了一本原本。少的那本原是悦然轩的一本讲穴位的书,这本医术的原本没有书名,只有苏掌柜记是编号;副本为白公子亲自手抄。”
说到悦然轩,姜瑟瑟想起自己出来好半天,站起来就想去悦然轩看看虞洁琼。
“姜女侠留步,”苏怀墨拦住姜瑟瑟,“此事,和虞兄有关。”
出了林子,一条荒芜的小道蜿蜒而去,通向两座矮山之间。矮山之后又是一片青蓝模糊的山脉,看不到尽头。
“怀蒲,前面是什么地方?”
“穿过前面那两座矮山,就是云冠山了。山脚下有一个小村,我们在镇上歇息片刻再接着赶路,接下来五日就要风餐露宿了。”白怀蒲看着江童颜,不由有些担心,山里酷寒磨人,不知道她的小身板能不能受得住。
江童颜大气地一挥手:“没事,我两同甘共苦,五天一眨眼就过去了。对了,怀蒲,林寨主怎么不留我们吃饭啊。”
“就知道你还惦记着轻功绝世的林寨主,”早上不是他拦着,恐怕江童颜要死缠着林寨主了,白怀蒲苦心教诲道:“高人岂是那么容易就教人武功的。况且我们不是专程来做客和拜师的,你忘了我们此行目的了?”
江童颜叹气道:“没忘,我们要帮虞洁琼找到能帮他施针揉穴的高人嘛。这次出来没带上绿依,不知道她绿依会不会怨我。”
白怀蒲奇道:“绿依应该无碍,你不想想顾平川?”
“顾大侠当年跟我师傅比武输了,遵照约定要在我出阁之前护我安全,此后他便一直跟着我。也因此,他耽搁了他自己的姻缘。。。。。现在他和我义姐,都在书肆住着,有的是冰释前嫌的机会!说不定等我们回去,连喜事都办了呢!”在江童颜的脑中,顾平川和姜瑟瑟已经完成拜堂、成亲、入洞房、生孩子等一系列大事。
白怀蒲凉凉道:“怎么不见你操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江童颜回敬:“你比我虚长好几岁,光棍恁些年,竟有脸管我。”
“我想成亲来着,可你不同意。”
“你成你的亲,关我什么事,我还不想嫁人,回头我问问绿依,看她可愿意嫁你。”
“你你你!”
在云冠山风景甚好,山势壮丽但不险恶,延绵大气又峰回路转;山间有峻峭巨石、松柏老藤,又有股股清泉环绕,若换做春日,倒是一个出游踏青的好去处。二人一路策马奔驰,不到两日吃完干粮。
往后路赶得更勤了,渴了煮山泉来饮,饿了打野兽、采菌菇果腹,困了将马拴住,找棵大树休息,偶尔拌嘴吵吵架,再过两日,便出了云冠山。
“出了云冠山,再经过那个小镇,就到顷国了。”白怀蒲眺望远方的小镇。
这几天在野外,过得虽然新奇有趣,但终究是骑马赶路,两人都疲累不堪,江童颜开心道:“终于到了有人烟的地方,今天晚上能好好洗个澡、睡个觉了。”
“我记得,那镇子虽然小,但还有个小客栈,现在天色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恩。”这几日江童颜发现白怀蒲不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能享富贵,能耐清贫,“中原各处都走了一遍”看来不是吹的。
白怀蒲意识到江童颜看自己的眼光不同了,问道:“你又想什么呢?”
“没什么,让你知道你该得意了。”江童颜笑靥如常,加一鞭子,马儿跑到了前边。
临近黄昏,小镇上行人渐少。白袍公子和蓝衣少年各自牵着马,一前一后,走街串巷。
“怀蒲,能找到吗?你是不是迷路了?”蓝衣少年见四下无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怀蒲头也不回:“若我是会迷路的人,如何四天穿过云冠山?这个镇子街多路窄,房子也多是违制而建,不大规整,你跟着我走就是。”
走到天色全黑,终于在一栋灯火通明的楼前停下。抬头看见招牌上刻了“宾归客栈”四个字,白怀蒲唤来小二,将马匹交给他,要了两间房,点了三菜一汤和米饭。
二人坐在大堂等菜。这是镇上唯一的客栈,也是唯一的饭馆,门面高大,挑高一丈有余,但是没有窗户,即使白天看进来也油乎乎黑洞洞的。房顶食材累累的垂下来:放在吊篮里的摞起来的白菜、码得齐整的炸腐竹、油绳穿过的灰扑扑的腊肉火腿、半透明的淡黄色鱼肚,全挂在客人头上。
厨房的门正对着大堂,透过破烂的帘子可以看到里面的灶台。跑堂的伙计同时也掌勺,招呼了客人就顺便取了食材进厨房,小跑着来回,时不时在灶前狠狠颠两下锅,撒一把盐和葱花,动作夸张而流畅。
饥肠辘辘的客人等得越发头晕眼花。
白怀蒲点的菜终于上齐了,冬笋炒腊肉、酒糟鱼肚、蒸牛肉、豆腐蛋花汤,几乎没有饿过肚子的江童颜狼吞虎咽吃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