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的喀喀之日暮》大狗

5、第 5 章

　　这时候日已西斜，我们站在高处，看到的群山已经是斑斑驳驳，迎着光的仍在发亮，被着光的已经阴阴森森。苏奴帕一步步往下走，背上是亮的，脸上是暗的，没来由的，我心里一阵发毛。
　　“去哪儿？”我问。
　　“去一个维拉科查仍活着的地方。”他说。
　　早上租来的羊驼并没有跑远，很容易地被我们找到。我拿出两块糖，捧着喂它们，羊驼软软的舌头舔在我手心里，有一种酥痒的感觉。我真的拿不准主意，该不该再跟着苏奴帕走下去。可这时的苏奴帕仿佛有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似乎由不得我不不去。
　　第一次，在阳光下，我也觉得怕。
　　不过，怕就怕吧，没什么好丢脸的。我坐在一匹羊驼上，牵着另一匹，跟着前面大步流星的苏奴帕。
　　到达车子抛锚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入夜很久，我从羊驼背上跳下，看他去摆弄那破车。这时我已经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好吧，就算他是鬼魂，我正好去看看地狱长什么样子，情况不会再坏到哪里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钻进车子里，冲我喊：“在后面推！”
　　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照他说的做。
　　那车轰隆了很久，终于动起来，苏奴帕说：“上来吧！”
　　我拍拍两只羊驼的头，让他们自己走回去，然后钻进车里。
　　我知道在这样的深夜里，我不应该和这样一个不知底细的人一起往一个未知的地方去。苏奴帕并没有胁迫我，如果我要回旅馆他未必会拦，即便他阻止，我也未必脱不了身。所以分析起来，我竟是自愿的去一个让我胆战心惊的地方。
　　为了什么？只为了好奇，以及对苏奴帕口中帝华纳科的叹服。
　　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但我还是静静坐着，任那颠簸的车把我拉到湖边，苏奴帕没有一点停车的意思，继续轰鸣着朝湖里冲去，我这时才坐卧不安起来，大叫着：“你要淹死我们两个吗？”
　　车子入水的一霎那，我听到砰的一声，车子并没有下沉，而是浮在了湖上。我长吁一口气坐下，探头出去看，月光下看得到车底下有一层橡胶气垫一样的东西，我明白过来那是车轮子，估计可以瞬间充气变形。我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口，有些嘲讽的想，呵，这破车还是水陆两用的。
　　剩下的时间里我都紧闭双眼坐在靠椅上，做好了车子一旦下沉我就钻出去逃命的准备，不过那车还真给面子，硬是挣扎着靠了岸。
　　感觉到车子撞上了什么，我睁开眼，太阳居然已经出来了，暖暖的照在我面前长满金色灯心草的小岛上。
　　我打开车门，跳出来，踩在没腰的水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岸。苏奴帕也跳出来，想把已经熄火的车子弄上岸，但这好像是件没法完成的事。我自认帮不上什么忙，就走向岛的深处，想先四处看看。可没多久，就听见苏奴帕绝望的喊：“不！”
　　我跑回岸边，看见那车子的气垫胎似乎是破了，已经有一边沉了下去，整个车子几乎要反转过来，湖里的水随风翻着不小的浪，把车子渐往湖心带去。苏奴帕大概跟着追了两步，水已经漫到他的肩，此刻呆站着，脸上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
　　我的心也一下凉了，我怎么回去？
　　不过眼下的形势显然更紧迫些：苏奴帕就要被卷到水里了。
　　“苏奴帕先生！”我喊，“上岸吧！水要淹没你了！”
　　苏奴帕显然是悲伤过度，听不到任何声音了，湖里的水一浪接一浪，几乎要把他打倒。我叹口气，解下背包扔在地上，游过去把他往岸上拉。他既不挣扎，也不配合我，只是由着我生拉硬拽。
　　到了岸上，我喘口气，拽掉自己身上的水草，一松手，苏奴帕就势躺倒在地上。他的拖鞋已经不知去向，红色的长发和胡子都湿淋淋的，白袍子被湖水浸透变了颜色，有一股咸咸的腥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里面似乎网住了几只小虾米。
　　苏奴帕在继续发呆，而且看来没有回魂的打算。我可不能任由他这样，于是大喝一声：“苏奴帕先生！”
　　他没有反应，我又接着喊了好几声，他才回神，沮丧的站起来，对我说：“先去暗城吧。”
　　我本来是要问他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去的，可是看他愣愣的样子，八成不会回答我，只好跟着他来到一大丛灯心草前，他一矮身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