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可微》唐小末

42、谁愿欠我一世人间散步9

　　今天的天空灰蒙蒙的。
　　“阿姨，给我一杯豆浆。”
　　一微掏出一张一直卡在钱包的饭卡，对着二饭食堂窗口的阿姨讲。包着饭卡的卡套已经有些破旧了，当时她还在网上特意搜了一堆情侣花样的卡套，全部截图给弈阳挑。
　　许久后他才回复，“随便。”
　　当时她兴冲冲地就挑了一款哆啦A梦的式样，根本没有想过他这样的回复意味着什么。
　　大概……是敷衍吧。
　　“小妹，来！豆浆好喽！”饭堂穿着白花花工作服的阿姨非常热情，一微微笑着接过，往读卡器上嘀卡——
　　想不到还能用，余额还显示着一百零三块，那还是她离开学校前一个星期充的钱。
　　“小妹，不多来一份玉米饺吗？刚蒸好的咧！”她转身前阿姨吆喝了一声。阿姨笑眯眯地说：“豆浆配玉米饺，很多学生都爱这样吃哦。”
　　蒸笼包子的窗口都是热腾腾的雾气，一微回首后静默了一会，目光有些模糊。“嗯，我知道……那我也要一笼吧，阿姨。”
　　她当然知道，因为这样的搭配……也是她大一时的必点早餐之一。

　　一微找了一个正对饭堂电视的位置。今天早上她来到C大的时候天色才微亮，饭堂学生稀少，阿姨才凑上空跟她说多几句话吧。
　　电视上还播着昨晚皇家马德里和巴塞罗那对决的球赛，可惜不是她喜欢的球队。一微“啧”了一声……还是曼联死敌，真没趣。
　　不过她身处的这排座位倒是很抢手的，每逢夏天一到，这几个毗邻空调，正对电视机的得天独厚的位置可是一下课就被男生抢光了。
　　“弈阳，快没位置了！！不如我们用跑的吧？”
　　他总会配以疏淡的表情应对她的急躁，“……我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豆浆烫到舌头了，烫到一微的眼睛发红。她夹起玉米饺子，沾了些陈醋，咽下。
　　好像加了葱白呢……唔……她不太喜欢。

　　C大变化真的不大，毕竟是百年老校了。一微习惯性地，低头一边走一边踢着草坪边的小石子。其实她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今天鼓起勇气回来。
　　在明白之前，她已经站停步于操场边。
　　几乎没有人的篮球场，就如同六年前的那个早上。那时候天边泛白了，她才意识到，她站了足足一整夜。
　　她抬眼，望着第二个场区。就是在那里，她兴高采烈地递上自己亲手做的相册。她没有太多弈阳的正面照，所以把自己各种各样表情的照片都用拍立得照下，再一张一张地贴上相簿。
　　她的手工极其拙劣，原本构思好的花样都被她搞得乱糟糟。
　　可是每一张，旁边都有她用彩色笔添上的字。
　　“弈阳你的照片都是我从校刊上剪下来的！为了我以后的幸福，麻烦你以后让我偷拍吧 <(￣▽￣)> …”
　　“天下最无赖的就是沈一微了，世界上最帅就是弈阳了，所以我们俩最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
　　“弈阳，你认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为什么——你穿啥衣服都那么好看呀？”
　　……
　　还有一句，最重要的，便是她想对他说的——
　　“弈阳，生日快乐。”
　　对啊，那天晚上明明是他的生日啊……可是为什么他莫名的怒火会让她吭不出一个声。

　　原本好不容易从他舍友口中套出他的行踪，气喘呼呼地跑到灯光篮球场找他，却只得到他的冷面相向。
　　他抬臂向篮框投了最后一个球，入樽，落地。
　　“沈一微，我讨厌你。”
　　平静漠然的语气好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一般。
　　她愣住了，球场灯光太晃眼。她盯着脚面，拿着相册的手不可掩饰地颤抖。她不是很厚脸皮的吗，可是当时她的心却分明缓缓地缓缓地下沉。
　　就算周围没人，她仍然难堪得想埋头，像平白无故犯了什么重大过错。
　　弈阳背对她，极轻极淡地说：“放过我吧。”
　　她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相册慢慢收到了身后。
　　空旷的灯光篮球场上，她听到他用清晰的嗓声说：
　　“这个学期完了，我会被提前保研送到美国。如果以后没什么必要……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什么对白，才能说服自己不难过。

　　钝痛淹没心头，如同每一次勾起的回忆。一微走到那天弈阳站过的场区，拿起筐里的篮球，学着他的样子。
　　闭眼，抬臂，上篮。
　　反正都要别离……那就由她先来结束吧。这就是她得知他将前往美国读研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那是一个没有沈一微的城市。
　　他再也不用过着被沈一微纠缠的日子。
　　她愿意祝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