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谁愿欠我一世人间散步8 ...

  •   婚宴已经临近尾声。
      大家都喝了比较多,而一微的酒都心安理得地被号称“千杯不倒”的钟安棋同学挡过去了。因为酒精的渲染,气氛比先前好了些,甚至有几个女性的同学还在旁边的座位上用手机合照。
      一微把头伸过去,“我要上洗手间。”
      安棋觉得很无语:“……那你那么鬼祟的语气干嘛?”
      “……上厕所难道要昭告全场吗?”
      “……”他对沈一微这个生物惯有的思维模式表示一丝丝的理解,点了点头:“带上外套,快去快回。”
      某人却表现不满,一边起身一边嘟哝,“不要给我施加压力嘛!”
      “……”安棋同学百般郁闷看着某人离去的身影。奇怪了,他一开始为什么要过来帮这个生物解围?为什么?!

      说什么要上洗手间,其实她只不过想出来透透气而已。
      酒店的暖气很足,但外面是零下几度。她一出大堂就冷得打了个哆嗦,但从心底里,她是愉悦的。
      她昂起脸来,微微的笑意浮现在嘴角。今天天气算很好了,月朗星稀。
      刚才在里面,真的是太压抑了。
      这家酒店外有很大的一块空地,准确来说是足够宽阔的停车场。望着那一块绿野,不知怎的,这一刻她想起了她的爸爸。
      她的父亲是中年发家的,她还在上小学时,她父亲并不是那么富有的。
      有一次吃午饭,她很记得,他笑容和蔼地问她,像每一个平凡的父亲那样:“微微的理想是什么呢?”
      “理想?唔……我的理想是想变成哆啦A梦!”
      爸爸愣了愣,呵呵直笑,沈夫人则直接用眼神秒杀她,“傻丫头!你爸是问你想做什么职业!”
      她那时候才刚升二年级啊,她苦闷极了:“哆啦A梦就不算是职业吗?他的百宝袋超厉害的!我也想像阿梦那么厉害。”
      爸爸乐得开怀,捏了捏她的鼻子,“微微的理想真特别。”
      “那爸爸呢?爸爸想不想做哆啦A梦?”
      沈夫人又不客气地瞪她一眼。
      爸爸像个大孩子一样护着她,笑得眯起了眼睛:“爸爸太瘦了,做不了哆啦A梦。爸爸的理想……是以后盖一个酒店,要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游泳池和一个很宽很宽的停车场。你看,我们家现在能停车的地方真是小得可怜。”
      妈妈没说什么话了,在低头夹着菜,但是一脸笑容。
      一微看着年轻的爸爸,小小的眼睛有了亮亮的仰望。
      后来,她的父亲真的做到了。他真的盖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酒店,可是她和母亲从来没有去过。他不仅有了酒店,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公司,在中国各地分布着,涉及各行各业,生意从此风生水起。
      初三的那年生日,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她,他说:“微微,爸爸在外地工作暂时回不来陪你。你想要什么礼物跟我说,爸爸都买得起。”
      她沉默了很久,她最后把电话挂了。
      她想说,我可以要我的爸爸吗,你又买得起吗。
      她想说,就算你这次回来了,可是我的爸爸始终属于别人了。
      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爸爸,我最大的理想,是一个从不会缺少谁的家。

      空气夹杂着沁凉,一并吸进心肺。一微晃着手臂,百无聊赖地在附近逛。
      然而,前方一道熟悉的身影让她顿住了步子。
      冬夜里,辉煌的灯火照耀出他清晰的轮廓。半垂着头,修长的身段在银灰的车身旁倚着。他……在抽烟?
      其实今晚是一微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与烟酒联系在一起的弈阳。大学的弈阳,身上沾着的从来都是清爽怡人的薄荷香。
      他大概也看到了她。
      停留了片刻,她还是沉了一口气,提步上前。
      一步一步,却仿佛永远无法相近……
      他一直看着她过来,寡淡的目光却像是黑夜里的一潭泉水,波澜不惊。
      终于站定了在他面前,一微尽量放松心情,微笑着问:“肖总,天气那么冷,怎么不在里面坐?”
      走近看,她才发现他的眼眶染上了微红。应该是喝太多酒的缘故吧,她在想。
      倏忽地,董莉在宴前对她说的话浮上了心头,也乱了心头。
      “那你呢?”他微微低头,问。
      ……一微也对自己无语了,对啊,她自己不也是出来了吗……
      淡淡的烟雾缭绕在两人的身边。
      弈阳看着她微皱的眉头,冷眼把烟掐灭了,打开车窗把烟头放到车子里的烟灰盅。他拧头,语气不冷不热:“我准备走了。”
      算是对她之前问题的补充,说完便正身绕到驾驶座一侧的车身。
      “你一个人吗?”一微下意识地跟着他绕过去。
      弈阳的神色有所变化,盯着她,“不然呢?”
      他打开车门弓身入座,只听到她紧张兮兮的声音在耳边回旋,“喝酒了不能开车啊。”
      一微担心得差点手脚并用了,而他只是把懒懒地把手搭在方向盘上,同样懒懒地抬头:“为什么?”
      一微愣了愣,声音懦懦的,“不为什么啊……喝酒了就是不应该开车……”
      话落后,沉默再次开始蔓延。
      过了不知多久,弈阳才死死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沈一微,你是在同情我吗?”
      ……同情?那两个字在她脑里炸开,她抿着唇,觉得他说出口的话有点不可思议。
      “那好……”弈阳声音低沉沙哑,他说:“我给你这个机会。”
      月华如练。
      那个记忆中青睐爱慕已久的少年此刻拉过她的手臂,她惊讶得微微张嘴,踉跄落入他坚硬的怀里。
      一微几乎是双腿曲在他的车座上,以无比尴尬地姿势被他单手收进怀里。
      他闭着眼睛,按着她的后脑勺,毫无章法地吻她。
      她的反抗是徒劳的,因为她清楚感觉到他的急躁。
      唇舌交缠,他身体传达的酒气渐渐弥漫在两人之间。一切,都仿若成为了意乱情迷的理由。
      “砰”的一声,他勾过车门关住了。
      炙热的手掌透过她的大衣,快要点燃她每个细胞。
      “只有一次机会,沈一微。”他在急促的呼吸中慢慢吐字。
      星光渐渐黯淡。
      “你只有一次机会……同情我。”
      我已经放得那么低了,沈一微……你……“你知不知道我很恨你。”恨得深入骨髓,扩至心肺,恨得曾经每夜惊醒于有你欢声笑语的梦里。

      说话的是弈阳吗……模糊沙哑,她辨析不了他的句意。她脑袋一片混沌,面色潮红,被动接受着他热烈疯狂的攻占。
      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还咬了她一口。
      狭隘的空间里,隔着厮磨着的衣料,也不知道是谁温热了谁的体温。
      弈阳把车座放了下来,一微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微微一颤,回过神时却对上了他墨玉般的漂亮双眸。
      可是她却觉得他在生气。
      你为什么生气呢……弈阳。
      弈阳双臂撑在她的双肩旁,如同一只压抑已久的困兽。他望着她,胸膛起伏。他说:“沈一微,到我的身边吧。”
      他认真凝视,一点也不似说笑。
      一微的眼睛睁得很大很大。
      她一时说不出任何话,只是愣愣着与他对视。
      到他的身边……他的意思是,想和她一起?他……是喜欢她的?
      脚往上缩了一些,她的理智渐渐回拢……
      弈阳因为她久久的沉静而愈加冷然,他向一侧撇过了脸,语气又冷又硬,“难道我有哪一些地方比不上钟安棋的?”
      一微心口一突,“不是……”
      是因为……现在的沈一微的不完整的。就连,她以前幻想无数次的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她也没有了勇气去相信。
      “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不想移情别恋。”他口气疏淡,撑起了身体,往副驾座一边挪。
      身上多处还散发着他带来的热量,然而,她未完的话堵在了喉咙。连同情绪一起,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坐了起来。
      弈阳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
      就像在酒席时一样,两个人相邻而坐,却没有任何交流。
      她有些不自然地收了收双臂,径自地看向了窗外,在思忖着告辞的理由。
      她想,也许她没有应允是对的……噢,不。他们之间,已经不知道有什么是对的了。
      或者从她不知天高地阔就宣示要追到他的一刹就酿成了大错。
      “见异思迁,不是你一向都热衷的感情方式?对一个钟安棋难道就那么特别?”
      一微闻声惊异地回头,看见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视线移到她身上,“还是说……你已经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什么见异思迁,什么叫我热衷的感情方式?”一微有点激动,直直地对上他双瞳映出的影子。
      “难道不是?”弈阳语气凌厉,“申桀不够,我不够,对!沈一微你还有众多选择对象!”
      他粗粗地喘着气,他也知道,他很失控。
      可是申桀的事情……一直都是他软肋,是他内疚与挣扎的源头。
      “谁是申桀?”一微惘然,低声问。
      弈阳冷哼了一声,把烟头摁灭,“比起申桀,那我是不是该庆幸被你记住了?”
      一微指甲嵌入手心,印出很深很深的痕。她半响后松手,垂眸,“算了吧。我们算了吧,弈阳。”
      月光映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似乎也能生出凉意来。
      “我们所有的过去都算了,好吗?”一微声音细细的,但在某人耳中清晰无比。
      又是一阵死寂的无声。
      她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也并不想再揣测他的心意。“我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咬紧唇,“原因是什么我不想再深究,既然活在当前,就不要往回看了吧。”
      她累了,真的累了。“就像你之前说的,我们,只是普通同事。”
      夏日的蝉鸣早已不在了,如同曾经完整的沈一微,都不在了。
      “给我理由。”他视线笔直地对向前方,沉沉的音质静得可怕。“沈一微,你的‘喜欢一辈子’真的只是随口说说?”
      “对。”一微盯着脚面,听到自己疲倦飘渺的嗓音。“我连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都忘记了,你说呢?”
      这样,会痛快一些吧。
      弈阳回头恶狠狠地看着她,胃里翻江倒海。
      她仍是低着头,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她一样。
      他重重地一拳打在车窗边,疼痛蔓延全身上下。一微惊愕地抬眼,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尽是冰凌。
      弈阳打开车门,踏出一步后顿住。她看着他漠然的侧脸,他说——
      “就当我……自作多情了十年。”
      不多不少。
      十年,罢了。

      当一微抱着枕头出现在正在客厅时,安棋被吓了一跳。他当时已经关了客厅的灯在看电视。
      “干嘛起来?”安棋收起搭在沙发上的长腿,问。
      他以为她睡了。从董莉婚宴回来时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洗完澡后出来打开她房门,黑漆漆一片。
      “安棋……”她的声音细细的,“我想靠靠你。”
      安棋一怔,轻叹了一声。
      他就知道,在婚宴碰到肖弈阳后她准不会有什么正常表现的。
      一微走了过去,安安静静地甩掉拖鞋,怀里抱着枕头,把脑袋挨在了安棋骨感分明的肩膀上。
      “靠一下就行了……”一微闭着眼睛,从头到脚都觉得冷。
      电视早已经调低了音量,客厅里只剩下荧幕上的光,一帧一帧地映在她青白的小脸上。
      “难过就说出来。”安棋全身僵僵的。说实话,他不怎么擅长安慰人。
      “安棋……”一微好像睡着一样在嘤嘤低语,还皱着眉头。她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黑黑的大厅里,安棋看着电视上闪动的影像,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姐……”他低喃。安棋鲜少这样喊比他仅仅大几个月的一微,认识她超过二十年了,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在他父亲升官宴上,那时候长得比她快的一微拉住他的小手,走到他哥哥面前,鼓起腮帮子面红耳赤地说:
      “大表哥,安棋是你弟弟,但是不代表你什么东西都可以抢他的。”
      他哥哥瞥了他一眼,仿佛知道他红眼睛的原因。他当场就把小西服上的领结扯了下来,递给一微,什么话都不说便走了。
      一微当时很高兴,像是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似的。她微微弯腰,把酒红色的领结为他系上。
      “嘿嘿。”她得意极了,“酒红色还是配安棋多一点。”
      他愣愣地,透过她低垂的发丝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表情,用糯糯的稚嫩嗓音,第一次叫了声……
      “姐。”

      “说出来就可以不难过了吗。”一微回答。
      她喉咙干干的,把枕头抱得紧紧的,此刻手脚一片冰凉。她脑袋就这样一直侧着,涩涩地笑了笑。“不能啊……安棋。我的心难过得像是快要死掉了一样……”
      大屏幕的光依然一帧一帧地忽闪忽暗。
      “我错在什么地方了……我不过是忘不了一个人而已……”
      我不过,是喜欢着一个人,很久很久而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