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短篇集）》笨笨8368

9、疯子

　　当整个世界都疯了的时候，你只能跟着疯。
　　在安宁十八岁生日之前，如果有人告诉他他有一天会扛着冲锋枪打丧尸，他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游乐场的娱乐设施。
　　可惜他现在不在游乐场，面对的也不是涂着番茄酱的工作人员，而是一群眼冒绿光的怪物。
　　虽然丧尸全是死鱼眼，但老李坚持声称自己被咬住脸的时候看见那只丧尸眼睛是绿的。
　　既然他这么说，安宁就信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人家都快死了还争论丧尸的眼睛，只冲这一点安宁不信也得信。
　　本世纪最可怕的消息莫过于丧尸出现，第二可怕的就是研究表明，被丧尸咬到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变成丧尸。
　　研究员的说法更委婉，什么当前没有掌握救援技术。当安宁第无数次亲手处决一个说不清自己究竟是被丧尸抓伤还是磕石头上划伤的孩子后，他决定把这狗屁委婉丢茅厕坑。
　　“目前没有掌握救援技术by研究员——茅厕坑。”
　　这段话是真的存在于安宁的日记本里。虽然没人知道疯子安宁究竟把脑子里的东西丢在哪儿，但他自己觉得有些太过操蛋的东西需要特别标注。
　　目前为止他已经写满了十页诸如：眼镜和大胸领养了个孩子——垃圾桶；小屁孩把吃的送给另一个小屁孩——垃圾桶；政府的救援——茅厕坑……
　　每到写日记的时候，安宁都会深切发现自己在语言方面的不足。垃圾桶和茅厕坑真是两个太没新意的词，他也尝试过换词，兵哥撸管到半夜——狗□□。
　　这真是个好词！第二天安宁兴奋得打爆了二十多个丧尸的脑袋。

　　“疯子！”
　　安宁抬起头，看见他们这群人的头儿。他咧咧嘴，干裂得滴血的嘴唇下露出两颗黄牙：“头儿，啥事？”
　　“你够四十不？”
　　安宁歪歪脑袋，有些迷茫，片刻后点头道：“够。”
　　“五十的死光了，该四十的上了。”
　　果然！安宁几乎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喝彩！
　　他咧得嘴唇都快撕裂了，大声道：“好嘞！”
　　说完，他也不管头儿了，兴冲冲跑回帐篷开始擦枪。
　　身后能隐隐听见又一个好词——“疯子”。
　　安宁发誓，“疯子”是他生命中最好的一个词。能听见这个词，明天一定又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他要把枪擦得能照见丧尸绿色的眼睛，然后用子弹，“嘭”的一声把这些眼睛蹦出来！
　　等等！又？他为什么用“又”？
　　安宁擦枪的手停下来，怎么也想不起上次听见这个词是什么时候。
　　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但他是个聪明的疯子，能想出一个一个好词。可他怎么忘了“疯子”这个词？
　　这很严重！
　　他站起身，不顾身边人怪异的眼神，用最郑重的语气问：“我为什么是疯子？”
　　那人吓傻了。安宁的视线里很少出现“人”，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人自动从他的世界消失了，需要的时候会出现，不需要的时候就是无数灰灰的影子。
　　“因为……”那人怕疯子打他，半天说不出来。
　　安宁不想打人，他聚精会神的盯着人的嘴巴张张合合，嘿嘿笑了。
　　龟裂的表皮，包裹着肥美的肉，真像个蚌壳！
　　正当他忍不住想伸手抓蚌壳里的嫩肉时，一个响亮的声音惊醒他。
　　——“因为你没人性！”
　　接话的是另一个人。
　　安宁认识他，眼镜，这儿最有文化的人。
　　文化有时候也是权威的代名词，所以安宁信了。
　　他又坐回去，继续擦枪，也没在意蚌壳。
　　他有时候会觉得有些东西看起来很好吃，有时候又会突然醒悟那东西不能吃。这时候他就喜欢擦枪，擦得能照见自己明亮的眼睛。
　　擦枪让安宁很快再次忘了“疯子”这个词，转而苦恼于找不到一块稍微干净点的擦枪布。

　　第二天，轮到“四十小组”在外围喂丧尸。
　　安宁架着他的宝贝冲锋枪，大叫着打爆丧尸的脑袋。他可是老手，把枪口调高点，一个扫射能干倒一片！
　　“再来啊，怪物们！”
　　眼前是密密麻麻的恶心面孔，安宁被恶心得想吐。正当他侧过头想干呕时才发现，自己身边的人呢？
　　在他被一个丧尸咬掉半边脑袋之前，最后一个想法是：真不愧是人，死得够快！

　　安宁死后，按照事先定好的规矩，他的遗物由头儿分配给活下来的人。
　　“一人一样，有功的先拿！”
　　头儿吆喝着，脚下是“四十小组”所有人留下的东西。
　　“这是谁的？”
　　眼镜突然问。
　　头儿忙着给几个争抢食物的人评理，听见眼镜的声音百忙之中回头瞥一眼：“啊，疯子的。”
　　眼镜愣愣地看着手里的小本，上面的字一个个分开来他都认得，但是合一块儿，他就不明白了。
　　姓名，安宁。
　　出生日期，XXXX年XX月XX日。
　　下面是某知名大学的公章。
　　“原来他叫安宁……呵呵，居然和我以前学校的文科大才子同名，你说好不好笑……”
　　眼镜不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非亲非故的哭什么，等他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当年我女友还暗恋他，叫他小白兔来着……”
　　安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