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鱼的第八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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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嘉对自己每一个男人的记忆都只有七个小时，七个小时之后，天知道那群猪猡是谁。
她捻起朱笔给自己饱满的额头点上一抹暗红朱砂，在雪白的皮肤上，就像一只蚊子被拍死在白墙上。唇上擦点儿红，腮边沾点红，衬着那抹蚊子血，漂亮得邪性，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正经人可不会似她，画着赤色的妆，成天坐在小院里迎来一个个男人，再送走一个个个男人。
没个正经事，于嘉白天里清闲，渐渐迷上养鱼。
她最爱一条红鲤。拿金戒指换一只舶来的玻璃缸好生盛着，每日天不黑，她便一直守着这条鱼，恍若疯魔。
归根究底，是那个男人无意间一句调笑，你这娘皮倒像一条鱼，七秒后前尘尽忘，活得轻松。
那个男人，是个地下党！
他自以为隐秘，却不知口袋里的信件早被于嘉一个暗门子翻出来，一字一句看得清楚。
从那日看了信，于嘉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出毛病了。她总是记起儿时的事。
可她一点儿都不想记起来！
过去的都该老老实实的过去，凭什么又突然冒出来打搅自己的生活？
她想忘，忘不掉。终于想出个招儿——学鱼！
所以她就看啊看，看到几乎以为自己就是这条红鲤。
永远睁着眼，脑子里却只有七秒。
“抓□□！”
喊声响起来的时候，于嘉仍然在看鱼，似是悠然。
可是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她艳红的指甲深深抠进鱼缸边缘，眼睛越瞪越大，死死瞪着那只无知无觉的鱼。
只有七秒而已。
七秒之后就都过去了。
她的嘴唇深深咬着，细白的牙齿咬在嘴唇内侧，口腔内隐忍的流血。
第一次发觉七秒这么长，长到让人想起过去。
多少年前，父亲也是被这一声叫喊惊动，撇下娇妻幼女，傻了吧唧去救一个□□，然后再没有回来。
于嘉忍不住颤抖。她双手抱住鱼缸，娇媚的脸颊紧紧贴在玻璃上，瞪大眼睛盯着那鱼。
七秒，撑过去这七秒。
明明都忘记了，明明都被活埋在城外的乱坟岗了，为什么父亲的话还回荡在耳边？
爱国？
不！
她不要！
她只要记住现在，不去想父亲，不去想爱国，不去想她于家祠堂里战死沙场的列祖列宗。
她只是一个暗门子！
于嘉整个人蜷缩在地上，捧着冰冷的鱼缸，隔着鱼缸和鱼互相慰藉。
他们是一样的，只有七秒，没有过去。
一个暗门子……而不是将门后代，所以她不用去爱国，不用去捐躯，只要老老实实的守着她的鱼，每天不停认识、忘记男人们。
眼泪为什么会掉下来？
于嘉感到水珠从自己脸上慢慢流下来，流过的地方好像在干裂，白嫩的肌肤裂开，有什么东西要跑出来！
原来一直在自己身体里，现在，它要跑出来了！
于嘉猛然站起来！
她疯了一样跑出几年没有离开的院子。
好像时光倒流，她远远看见那个共产党在巷子里飞奔，不停地呼喊，呼喊爱国，呼喊强国，呼喊报国！
然后她做了和父亲当年一样的事。
——她伸出白皙的手，狠狠地，狠狠地拉住地下党的衣服，把他拉进自己的小院！
她仍然不明白什么是爱国，她只知道，七秒之后，鱼会有新的记忆。但是那条鱼，从未改变。
第八秒，是死不悔改的新生！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鱼的第八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