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羽纱寒

6、战争结束

　　回到营帐，秦毅给床上的月影盖好被子 ，亲吻着她的额头，笑道：“你在这休息，我去去就回来。”月影看他变得如此的温柔，心反而痛了起来。他变了，几月不见可以把一个人完全改变吗？
　　“嗯！”她给他一个微笑。看他走出帐篷。泪流下来，她很自私，多想把他占为己有。她这一生辜负了宠爱她的父亲，从小就是一个孤僻的人。她喜欢自由。想要绝对的自由。
　　那一年，她五岁，自己一个人到山上拜师，后来认识他，时常和这个孤傲的王爷偷跑出来玩。
　　他说：“以后长大了你要嫁给我当我的王妃。”
　　她白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我爱你啊！”他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有什么值得我爱的？”她问。
　　他比她大三岁，小时候两人在众师兄弟中都是沉默寡言的人，只有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说话。
　　小小的他，就像大人那样，把她抱在怀里，亲了她的额头。认真说道：“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依赖对方，所以，你也会爱我。我也就值得你爱。”
　　后来，一切都变了。
　　她为了要得到山崖边的灵芝。冒着生命危险伸手去拿。被他发现，她受到惊吓差点掉下去。他拉她起来，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一滑，往悬崖下落。
　　“毅！”她惊叫，声音回荡在深不可测的悬崖边上。
　　那一年，她十五岁。
　　他没死，她却在他的记忆中死了。
　　后来秦傲来把他接回宫，她在山上苦练苦学，离开他们整整五年。
　　秦毅在营帐里和所有的军官讨论该如何灭了安陵王，一下子分歧明显。
　　“王爷，天狼湖湖水很深，现在雪雨天气频繁，我们不能冒这么大的危险。”这是老军官的反对意见。
　　“林将军说的没错，但是，没有牺牲怎么引诱安陵王？”有的人是不牺牲何以有成功的心态。
　　“就算要付出牺牲，这万一安陵王不受骗怎么办？”有人就提出疑问了。
　　“据我们的观察，安陵王退兵不过是个障眼法，他比谁都想要消灭我们。如果我们放出消息，依他的决心，说不定会来。”
　　“他一定会来的。”
　　如此肯定的声音，大家一看，就算上次那个和大家想法不一的少年副官。
　　“哦？”秦毅说话了，看着这个年轻的副官，那眼神就像是把这个少年看透一般。
　　古夜环顾所有人，怎么都是看着他。抖着胆子说道：“我感觉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秦毅以风卷黄沙的速度的来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领，目光阴暗：“你耍本王！”
　　当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都看着古夜。
　　“没，没有，绝对没有！”接触到秦毅锐利的目光，古夜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秦毅自从上次就发现这个人不对劲，不是奸细，也不是傻子。那么……
　　“谁派你来的？说！”
　　被秦毅这么一叫，古夜暗道有时自己闯了祸，他乖乖跪下说道：“我以前在安陵王身边做个细作，知道他的为人，这次战时延长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他从来不会打心理仗。他就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草包一个。”
　　有人疑惑想问，秦毅瞥了一眼，开口道：“继续说。”
　　“他之所以这么猖狂是因为身边有一位了不起的国师。他之所以这么长时间不敢进攻，是因为国师不在。这位国师神出鬼没，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只有安陵王一人得知。我们看到表面上奸诈狡猾的安陵王不过国师施了幻术所致。”
　　那么，他们营帐外的那一层看不到的围墙也是幻术？
　　秦毅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么，现在那个国师去了哪里？”
　　“死了。”古夜跪伏在秦毅面前，做好心理准备。因为他知道他这样说的后果，他不排除有人已经怀疑他的来历。他怎么就这么大意啊，宫主千交代万交代不要太高调，该死的改不了爱炫耀的坏习惯啊！
　　秦毅眯了眯凤眸。这个人他调查过了，有一身好武功，为人高调爱炫耀，但是认真起来心思细腻 ，不是敌军细作。那么也就是自己人。而且这个计划他是第一个想到的。
　　“传令下去，按计划进行。”
　　他留给众人一个背影。古夜没想到王爷什么也没说，一下子摸不着头脑。
　　营帐里，秦毅抱着月影，帐篷小小的地方充满幸福的味道，他没和她说今日之事，也没说明日的计划，两人相拥，一切语言都不比此时此刻。
　　“等战事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呢？”月影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问道。
　　“给你一场盛世婚礼。”他宠溺的轻吻着她的额头，温柔对她笑道。
　　月影笑道：“我不是都嫁给你了，还要什么婚礼？”
　　这话勾起往事，秦毅目光暗了下来。月影见他久久不说话。抬起头，看到男人眼里满是悲伤。知道自己的话让他伤心了。她连忙道：“毅，我不该……”
　　“唔”她还没讲完，就被他吻住，辗转缠绵，柔情似水。等到她的脸颊微红，他才放开她。把她的头按在心上。说道：“我一定会安然回来。娶你做我的王妃。”
　　月影心一动，多久之前好像他也这么说过。
　　“好，我等你。”说这话的时候，月影眼里闪着复杂的情绪。
　　夜半，月影知道枕边的人已经准备出发，她带上一件狐裘摸索来到军营后山。那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她。
　　“古夜。”她对着跪在最前的人叫了一句。
　　“在。”古夜一袭黑衣，恭敬道。
　　“一切都安排好了吗？”她问。
　　“请宫主放心王爷已经按照您的计划实行了，所有的都安排妥当。”其他人一齐回答道。
　　“好，现在出发。”
　　“是。”
　　黑暗中，有一支队伍慢慢朝着他们的方向远行。他们心中都很明白，这一次的行动很危险，或许去了就没办法再回来。但是，他们更清楚，这是第一次为他们敬重的宫主做事，也是此生无憾的了。
　　月影披着狐裘，最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里什么也没有，刚才温存的那一点点幸福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你，也要等我回来。”她轻轻的说了一句。
　　翌日。
　　天狼湖上，大雪纷飞狂风翻涌，秦毅领着十万士兵，对安陵王三十万军队。
　　坐在马上的安陵王见状，得意地大笑：“这回我们赢定了。哈哈哈……”
　　秦毅看着围在前方的安陵军队，听着安陵王的笑声。嘴角牵起一抹冷笑。看着迎面杀来的安陵士兵，犹如滚滚黄沙一般席卷而来。他一抬手。
　　大喊一声“放！”
　　“砰！砰！砰！”巨大的响声随着万马奔腾而来，接着是漫天的白雾翻滚而下。一切都来不及了，安陵王一味得意，他竟然忘了这里是个碗口地形，南边是天狼湖，东北边是几座雪山，西北西南是他们所在的地方，他们往天狼湖的时候，爆炸声想起，雪山崩塌。积雪滚落。所有安陵士兵都惊恐地逃窜，自然带来的可怕力量远比人为地更可怕。安陵王没见过如此大的雪崩，看着雪块砸落，他的瞳孔里藏不住惊恐，连动的能力都没有了。
　　“啊——”大雪掩埋了他的愚蠢和无知。
　　由于雪崩带来的冲击力太大，秦毅带着人冲出设计好的路，有些被堵上。
　　爆炸声，雪落声，马叫声，人的惊恐叫声。这不是一个战场，是一个地狱修罗场。这些声音混杂起来就像一首地狱追魂曲。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面对自然灾难，人是最渺小的。秦毅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从来不知道，人面对死亡的时候，是这样的惊恐。在面对自然灾难的时候，人不过是一粒尘埃。小得可以忽略。
　　带着受伤的士兵。秦毅吐了一口血，笑得讽刺。以前，他总是觉得他一直高高在上，所有人都应该掌握在他的手中，一切都应该由他操控。现在看来，他，一点也不强大。
　　他带十万人去，只剩几百人回来，而且都是受了重伤的，有的失踪不知是死是活。有点为了护他离开，用□□给他们围成一堵墙，阻挡积雪滚滚而来。
　　他们赢了。但是，秦毅看到如此惨状，并不觉得他赢了。从来没有哪一次，他会这样想。这次战争，让他知道。
　　生命，如此脆弱。人，很渺小。
　　地动山摇，大雪纷飞。山上古夜带着人炸开雪山投下炸药，身边的人一个有一个倒下。
　　“你们，要坚持住啊。”声音里带着哭腔喊着，那些都是他日夜相伴的兄弟姐妹啊，都是他的亲人。
　　“宫主！！”有人大喊一声，古夜猛地一回头，大惊：“宫主！”
　　秦毅简单的处理好自己的伤口，迫不及待的回了自己的帐篷。
　　“阿月”回到营帐他叫了一声，一天一夜的奔波，他撑到了极致，多想回来告诉她，他没事。
　　“阿月！”他在叫了一声，里面仍是没有声音。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慢慢走到营帐中。嘴角牵了牵“阿月，我回来了。”
　　房中安静得针落可闻，整个帐房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着急和不安涌上心头，他拉开被子，上面冰冰冷冷，什么也没有。
　　心中仿佛被什么刺中，好痛。阿月，你不是说要等我回来的吗？难道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又走了吗？
　　“来人，王妃人呢？”
　　“王爷，我们一直没有见到王妃。”有人说道。
　　一直没有见到？
　　他立刻吩咐所有士兵，命他们找遍所有的地方，一定要找回王妃。战争刚刚结束，还没来得及休整，王爷兴师动众的找王妃。可是没人敢不服。
　　秦毅身上还带着伤。他在阳城一个角落不放的寻找。为什么？为什么他每一次的不经意她就会不见？这让他感到非常的害怕。是的，现在他很害怕。害怕这一辈子永远找不到她。
　　士兵一个又一个来报道说没有见到。失望，惊恐，就像洪水一样涌上来吗，让他感到窒息。已经两天两夜不曾休息的他，再也支撑不住的倒下了。
　　梦中，女子一袭红衣，似火一般灼伤天边的云彩。她向他伸手，她笑得很美，暖了残阳。他想抓住他，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够得着她。
　　猛的惊醒，不觉间已是满头大汗。
　　“王爷！”帐外有人叫道。
　　他连鞋子都没有穿，就立刻冲了出来。
　　三名士兵在帐门前站立一排，神色肃穆。
　　“你们有王妃的消息了？”说这话的时候，他都没发现自己声音里隐藏不住的颤抖。
　　三名士兵看着他，不敢说话，低着头。
　　“说话啊！”秦毅大喊一声。
　　三人的头更加低。
　　秦毅环顾四周，所有的士兵都把头低下去，就像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下一样。
　　这种感觉真的让他感到很不安，天空下着小小的白雪。落到脚下，很冰冷。突然脚底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得无法动弹。
　　“王爷”三名士兵的身后好像有人在叫他。这声音就像要宣告什么，久久，他没有回应。浓重的血腥味冲刺着鼻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越生越浓。
　　“王爷”这回听清楚了，是古夜的声音。
　　眼前的三个士兵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把原先挡住的一切亮在他的眼前。
　　古夜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个人，满身是血，染红了本来雪白的衣裳。长发凌乱，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倒地的声音响起，古夜已经支撑不住，连怀里的人一起倒下。
　　他知道了，他明白了。胸口疼到无知觉，周身涌来寒冷的冰水，似要把他淹没一般。他算对了所有的事，计划好了一切，但是，他忘了把她算进去。
　　说好的，等他。
　　为什么？
　　阿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