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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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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地万物生息,讲求生灵化形。由无到有,聚精神而生思绪,是谓生灵;由虚致实,灵体化出实形,褪去原身的束缚,是谓化形。化形之日,天地以三界分之,上为天界,若受一十八道本莲尘祥雷火伤劈,可成仙;中为凡界,若受一十二道化琉凝宗雷火伤劈,可成人;下为妖界,若受六道羽金业阳雷火伤劈,可成妖。
恭香说,我当年化形为求安稳,是打算生承六道羽金业阳雷劫化妖的。可万万没想到天降四十二道本莲尘祥雷火,直接劈焦了我那尚无防备的原身。师父闻讯赶来以自我修为成术,堪堪保住了我残留的最后一丝灵气。我也因祸得福连越七阶,升作上仙。
而对于我尽忘的前尘往事,师父说,忘了就说明它已不属于你,又何必执求。我仔细想了想,觉得此事还是要努力一下的。问师父,师父又说:“你明日清早再来。”
那日,我踩着露水去宣阳殿见师父。师父问我:“你想要知道成仙前的事?”我点头。师父道:“你原身为水炎千燃,成灵六百载不思进取,本有仙基,却贪图享乐错想成妖,惹得天怒。”
“……”
师父问:“还想知道受天罚时的事?”
我摇头。
师父道:“为师受遣,掌命理天戒。你这荒唐事引得三界天象异动,为师本着惜才的心思,才救了你。”
“……”
师父又问:“你还想知道些什么?”
我忙道:“不想了不想了。”
师父道:“既然不想了。那我们就来说些正经事。”
“……”
师父道:“魔界大魔头——魔君祈衡为人狡诈阴险品行败劣,今后出门你定要小心谨慎。”
我答:“是。”
师父道:“魔界大魔头——魔君祈衡为人凶残暴戾行事狠辣,今后外出你定要谨小慎微。”
“……”
师父道:“魔界大魔头——魔君祈衡为人倨傲霸道作恶多端,今后在外你定要望风而逃。”
“……”
我偷瞄了一眼窗外渐淡的落日,被师父敲了脑袋。
厨娘端来了萄花软糕,被师父长袖一甩挥了出去。
师父道:“魔界大魔头——魔君祈衡为人……”
我拍案而起,高呼:“为消灭大魔头而修习!”
师父撇我一眼,淡淡道:“那倒不用。”
我忙道:“那我不用每日苦修功法啦?”
师父道:“也罢,从今往后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辉华宫不要出去了吧。”
“……”
我起身,向师父恭谨一拜:“师父我去修炼了。”
师父:“恩。”
我问:“那出门的事?”
师父:“两百年后再议。”
“……”
是以,我自重伤醒来,便被师父禁足于辉华宫。辉华宫依着楹落山而建,师父的蜀桑伽萝阵的莹莹光华笼罩整座山体,远远观望,波动的金丝密线相交相绕,颇有种此处仙门禁地,尔等止步的森严庄重之感。
却说一日,我盘膝坐于竹林深处,参详师父亲撰的法经,那书教导仙人辟谷清修。
我摒气凝神岿然不动了数日,却只觉得腹中空空,若火烧灼。我心想鹏飞千里,不必急于一时,便溜去找厨娘恭香要吃食果腹,却不曾想到师父为了坚定我辟谷的决心,早早将恭香打发下山。我翻遍了小厨房,不见半点能充饥的东西,只能悻悻回到竹林。
将那书又打开静心揣摩,苦挨了两日,再睁眼时,只觉身边事物颤动,身子虚浮,落地不稳。挣扎着爬起来想去见师父救命,走到半途,膝盖一软,便顺着山道滚了下去,一头撞在了蜀桑伽萝阵上。
事后,我躺在床榻上,抱着归来的恭香一阵哭嚎。恭香安慰我说她借此机会下山又新学了几味点心,并许诺改日做于我尝尝,我才止了哭啼。
恭香以我伤病需要静养为由,严词拒绝了师父进门探望的要求,奈何师父神色未动,天降一道玄雷轰破了我卧房的木板门。
师父进门,扫了一眼我的凄惨模样,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区区辟谷之术,天界数万年还未曾有一个成仙之后还是学不会的。”
我眼看那四散的木屑,怒极攻心,泪水又在眼眶打转:“你那法经晦涩难懂,我根本看不明白。”
师父摊开掌心,那本被我百般撕扯的书凭空出现:“这本书经由我誊写加以注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写的不清楚。”
“整本书都看不懂!”我咬牙。
师父指尖虚点变出把木椅,坐在我床边,淡然道:“那我教你好了。”
“……”我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我赌气道:“我想休息了!”
“辟谷期间一切从缓,一切从轻,一切从静。闭塞耳目视听,给自己一片大而寂静的心境。”
“……”我躺平了,蒙上被子。
“能感觉到周身经脉的运行的时候才真正开始辟谷。把自己当石头,寂然不动,我指的是心境,心境很重要。心境静了,气就平和顺畅了。”
那声音徐徐缓缓犹在耳畔,躲之不及。
“够了!不要念了!”我崩溃地坐起身。
师父撇我一眼:“这般白话,直白到我不知该解释什么。”
“第二页,第二页!”我嚷,自觉人生之悲凉。
师父施施然翻了一页,顿了顿,又翻了一页,又翻了几页,清咳一声:“为师似是誊错了页码。”
我睁大了眼,不能相信自己听见的内容。
“为难你了。”师父安慰似的摸了摸我的头,目含悲悯:“改日给你换一本吧。”
“就……就这样?”我虚弱道。
师父思忖片刻,像是下了重大决定:“……好吧,那便不要练辟谷了,辉华宫还是养得起一个你的。”
没等我反应,又听他道:“修炼错页的法经多日,还未走火入魔,可见你确实天赋极佳。明日便改修炆火术好了。”
“……”好想一掌击碎身下的木床,可我就这么一张床。
师父走后,恭香端来了麦香小点。我吃着,又见她拿出一本册子,“百年间难得下了山,给你寻了本小书解解闷。”
“恭香你真好!”我感叹。
恭香摸摸我的头不言语,良久只道:“有人念着便是好的。”
那话本,封面郑重地以小篆题了“给阿燃”三字,却没有落款。看似薄,我翻了三个月,却没看完半本。其中介绍的大多是三界的闲闻逸事,间或有些山水景色的插图,读起来颇有意思。其中有处荷塘描画的极为精细,清风扶柳,雾白凉亭,我抚摸那纸页,几乎感觉那宜人的水汽萦绕指尖。我新奇不已,心想,若他日有幸出得落楹山,定要去看上一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