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燃总是想不起来》姒良

1、第 1 章

　　第一章
　　本上仙名唤花燃，是天界上神重祺座下唯一的徒弟。
　　说是唯一的徒弟，只是因为师父的辉华宫里，统共就那么四个人。除去厨娘和管事，习修仙法的，就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
　　可有人根本听不得那么寒碜的说法。师父说了，我既有大徒弟的天赋异禀，又有二徒弟的勤奋好学，还兼有三徒弟的虚心宽厚等等。总算下来，辉华宫里是有几十人的。我深觉师父的话有道理。
　　可等大徒弟的捏肩捶背，二徒弟的端茶递水，三徒弟的洗衣叠被等等的杂活全落我一人身上之时，我还是觉得，虚名是要不得的。
　　对于我思虑多日的委婉推脱，师父说近日雷声大作，方圆三里之内听不清人声，有事过两天再议。我问：为何我听师父的话，却听得真切？师父又说，你果真是天赋出众，还不快去修炼。
　　看师父对我的鄙夷目光坦然受之，我决定还是由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管事容慕告诉我，这九重天界的仙人大都是凡界生灵历经艰难险阻修仙历劫而来。
　　容慕又说煅倾山的凤笛最是通灵智，知人心，易成仙。
　　容慕说完，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激动道：“阿慕放心，我定会壮大我辉华宫的。”容慕摇头：“我只希望出了事你别供出我。”
　　“……”
　　我问：“这煅倾山位于何处？”
　　容慕道：“你去问恭香。若重祺上神责罚下来，大家好一起担着。”
　　“……”
　　感谢万能的厨娘恭香，虽说煅倾山据此仅有三百里，一来一去仅需一日，她还是大方的送了我一根引路用的活络萝卜。并贴心的告知我，倘若萝卜蔫了，埋在土里一炷香的功夫便可恢复如初。恭香还说，萝卜味苦，不宜入口。真真是深知我心。

　　幸得师父闭关修炼谢客，我才留有几日空闲实施辉华宫的兴复大计。
　　始迈出辉华宫的大门，迎风而立，只觉意气风发。几百年来师父立下重规不许我外出，今次终于得偿所愿。
　　我捏起腾云小决，将萝卜放在云里，顺着风，匆匆赶去天界以北的煅倾山。一路风光甚美，几百年不曾出过辉华宫的我一时兴起，不小心便耽搁了几日。
　　等我降落在煅倾山山麓，从腾云的角落里捣腾出活络萝卜时，萝卜果然蔫了。
　　我在空中轻点，变幻出一把小铲。挖了两下土，却有一股烟幽幽的从土里冒出来。待那烟渐渐凝集，逐渐幻化出一个人形。
　　“见过上仙，”那人向我行了个虚礼。“不知上仙唤小神所为何事？”
　　“你是何人？”我大惊。
　　“小神是这煅倾山的山神，名唤衾梧。”他垂首，墨黑的长发用发带挽于身后，一袭乳白色的衣衫上用暗线绣着山川，写意风流。
　　“……”话本里不是说，右脚跺地，大喊一声“山神何在？”才是召唤的真正法决么？为了维护辉华宫的声誉，我思虑再三，避重就轻道：“敢问仙君……这上山的路在何处？”
　　“在此。”衾梧侧身往后方一指。“走两步便是。”
　　“……”我唇角一抽，虽然折了颜面但还是要面不改色，“因这般小事叨扰，还望衾梧君见谅。”
　　“上仙客气，”那山神眉目未动，“小神这有两道法符，上仙迷路时，或可一用。”
　　“好的，好的。”我忙不迭接了过来。“咳……本仙是说，有劳衾梧君费心了，如此这般，那真是极好的。”

　　沿着山路走了半日，只觉得山中的水汽丝丝缕缕愈发浓郁，等我意识到事有蹊跷，乳白色的烟雾已是渐渐成形，弥漫开来，几步远的树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了。思及这煅倾山自有法界庇护，我强撑胆子又行了片刻，却见眼前的路开始寸寸短缩，一晃神，便失了前进的方向。
　　惊异之下，我右脚跺地，大喊了一声：“山神何在？”——话本里果真都是骗人的。
　　我挥袖倒退两步，指尖挽勾，在半空中盛放出一朵银苍冰蕊花。自带寒意的花朵一溜儿推开去，浓雾化作水滴消散，不远处出现一个妃色的身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那作祟者非但不逃，反而冲我跑来。我原地未动，打出一道封曦火，燃了那女子的裙角以示警告。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她惊叫跳脚，赶忙扑散了裙角的火星。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我质问。
　　“哎，你这人好不讲理！”她顿住动作，睁大了眸子，“分明是你无缘无故对我挑训，却反过来责问我！”
　　“你施法造雾,居心何在？”
　　她捏着焦黑的裙角，瞪了我一眼：“煅倾山长年烟雾围笼，何来我施法一说。”
　　“……”我一愣，霎时泄了底气。
　　“既然你没事了，那便换我问你，”她上前一步，柳眉一挑：“你可知泽元峰是哪座？”
　　“不知道。”我喃喃。
　　“那苍弥宫呢？毖渊上神总归是听说过的吧！”
　　毖渊上神曾拜访过师父，我有幸得见上神真容，那可真真的风度洒脱气宇轩昂。
　　“那你可知他现在何处？”她眸子闪过光亮。
　　我摇头。
　　“那便算了。”她叹息一声，乌墨的长发划出一道弧线，转身便要离去。
　　我眼角瞥见她那不幸残损的裙角，出声唤她：“你若单是想要前往苍弥宫，我这里倒是有一物可以帮你。”
　　她倏地转身，眉目间沁染一点笑意，嘴里却是嗔怪：“你不早说。”
　　我将那水润的白萝卜交予她，又将恭香的话与她重复了一遍，顺口问了句：“你寻访毖渊上神所谓何事？”
　　“我想要拜师学艺，”她摸摸那萝卜，欣喜道：“在这煅倾山中徘徊数月不得其门，今次突然看见一个活人，自然是一阵欣喜，想要前来问你一问。”
　　“拜师？”这还真是天赐的良机，我右手握拳放于唇边，虚咳一声：“姑娘不如考虑一下辉华宫。”
　　“诶……？”
　　见她肿愣，我也不确定起来，恭香明明说师父鼎鼎大名，三界肃然。只得试探道：“辉华宫重祺上□□讳你可听过？”
　　“那是自然，”她双目闪动：“只是，何来这等好事！”
　　我眨眨眼，这才安心，原本想着若她不情愿，索性敲晕了带回去的：“本仙不才，便是重祺上神座下的大徒弟花燃。”
　　她脸颊泛红，终于激动起来：“大师姐！”
　　“好的好的，”我夺回被她紧牵衣角，忙道：“只是你还未告知我你的姓名。”
　　“我叫妙蓉，”她对答如流：“原本是清荼山的柏梨，几个月前有幸得道修成小仙，才想着拜师学艺的。”
　　“几个月前，师父所说的雷声大作便是她在应劫么，”我心下思忖，对妙蓉道：“你先行去楹落山辉华宫找管事容慕，带着这活络萝卜，便说是得我引荐。”
　　“我可能进得山里去？”
　　“这萝卜便是信物，保你一路畅行无阻。”
　　我有山神衾梧给的法符，自是不着急回去的。我从怀里摸出那道法符，默念秘制酱香大肉包，哦不，是先前路过贡沭村，指尖微动，点燃了它。

　　很久之后，妙蓉曾捶桌懊恼，枉她平日里自诩聪明，紧要时刻反而犯起糊涂，被我欢欢喜喜地骗进了辉华宫。我也点头，枉我平日里自诩聪明，却因着心念零嘴吃食，着了那假山神真妖魔贝衾梧的道。妙蓉反驳说：我整日里心念零嘴吃食，糊糊涂涂，怨不得别人。我无法反驳，哼哼唧唧了半日，终于憋出一句：你果真是天赋出众，还不快去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