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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追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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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本是心里一肚子的疑问,面对着欧阳少恭的笑容,此时倒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欧阳少恭却只含笑看着他挠头,支支吾吾着。他不开口,他便也不开口。
可是,这该从何说起呢。
平日并不觉得,可是每每面对这人,尹千觞总觉得自己口拙。
欧阳少恭这人就像是藏在茧中,隐隐约约觉出其中有些东西悄无声息地变化、涌动着,可是在外面偏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外表看起来如此完美,便是令人想要关心,也是无从下手。
“少恭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他最后终于开口,“昨天晚上也是,我半夜听见你起来吃药。”
“多谢千觞挂心,在下确有旧疾。”欧阳少恭毫无避讳答道,眼神变得幽深。
巫咸大人,你可知道,这伤,便是三年前你与韩休宁一同留下的?
失了忆的巫咸大人自然不知。
他只皱眉看着欧阳少恭,缓缓说道:“跟着姜沁芳这事,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尹千觞面色凝重,明亮月色勾勒出他刀削似的轮廓。他不笑的时候,嘴角紧抿,显出别样的坚毅,看起来成熟许多。可是一旦笑起来,这男人又可像个顽皮的男孩,浑然收敛了锋芒。
欧阳少恭颔首,“正是如此。不瞒千觞,很久以前,我有一样东西遗失在外,姜前辈很可能知道这样东西的下落。”
他并未多说,略略提到,只因不想尹千觞知道太多。欧阳少恭所知道的那个尹千觞,仅仅是失落了记忆,纯洁如白纸一般的那个青年。曾经的巫咸是什么性格,城府有多深,他却是一概不知。
这人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便会恢复记忆,还是不要随便刺激他为好。
两人对视半晌,尹千觞轻笑,低声说道:“我明白了,无怪乎少恭要帮她。”
他竟也没再多问。
欧阳少恭倒是愣了,看着那人转身就要回去睡觉,难道他将自己叫出来,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是否有伤在身?这事对自己有多重要?
至于他为什么要来,要找什么东西,为什么要找这样东西……
……竟然一点都不问?
他本已经编好了一整套的说辞好对付尹千觞,结果反倒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白费了力气。
“千觞……”欧阳少恭素来多疑,只怕尹千觞这时候已经想起什么,连忙叫住他欲试探几句。
林中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哨声,哨音来源距离方才休憩之地不过百尺之远。欧阳少恭一怔,暗道不好,连忙说道:“快走,怕是神农部的人来了!”
尹千觞不明就里,却也跟在他身后,匆匆赶去。
一缕薄云遮住当空皓月,天地一瞬黯然。
山风渐渐有些大了。
以一敌四。
姜沁芳虽然因为欧阳少恭的药睡得熟了些,仍是及时醒来,抓住了自己的武器,只是未来得及起身。她单膝跪地,手上攥着那条火龙鞭,四下打量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四人。
若是那两个小子愿意帮忙,三对四倒也未必落于下风。
只是,欧阳少恭心思诡谲,究竟是否愿意出手,姜沁芳自己心里也掂不出。
若是她自己,并不是没有逃脱的机会。
可是,这样一样,欧阳少恭是否会同她一起走,倒也并不知道。
姜沁芳突然头疼起来。
她直到今日,竟然连欧阳少恭的目的都未弄清楚。
这人究竟希望她查下去,还是不希望她查下去?
“沁芳妹子,以一敌四,你有几分胜算?”立于北边那人身形高大魁梧,手持一柄巨剑,面上有一道横过鼻梁的伤痕。他傲然质问,姜沁芳只沉默不语。
她武功好,修为却不上不下。来者四人中,两位法师若是近身或可一战,若再加上两位剑士,一旦被近身纠缠,便再没逃路了。
“要逃,约有三分。要胜,只怕一分也无。”姜沁芳答道,“腾哥,我已与家里断绝关系,你又何必再为难我。”
姜腾嗤笑,“蠢货,与家里断绝关系岂是那般容易?你的武功心法,你的修为法术,你的朋友亲人,都是从我神农部带出来的。你这人生来就是神农部人,岂是单凭你说断绝就能断绝的?要是断绝也好,你且自废武功,废掉一身修为,否则别用着我部心法,在外丢我部的人。”
他声色俱厉,字字句句如刺骨钢针,姜沁芳顿时鼻尖一酸,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她咬紧下唇,强忍着双手颤抖,说道:“腾哥,我……”
“姜前辈,不知这几位……却是何人?”一悠然清越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欧阳少恭与尹千觞两人自林中走出。
欧阳少恭对那四人略略一揖,满面尽是诧异神色,“这形式,在下倒是有些糊涂了。”
姜腾仍保持着戒备姿势,只说:“我四人来自神农部族,此行乃是为擒族中逆子。无论沁芳与二位说了什么,还请道友莫要在意,莫要插手。”
欧阳少恭沉吟半晌,笑道:“既是神农部族家事,我二人自不会插手。千觞,将行李拿过来吧,我们还是躲得远些为好。介时若是被殃及池鱼就糟了。”
朦胧月光下,这清秀单薄的青年略略拱手,气度高华,翩然若谪仙一般。姜腾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暗道这应是情报中提到的丹芷长老,便点了点头。
尹千觞沉默不语,径自走过姜腾身边,拎起他二人的行李,拔起插在地上的重剑。姜腾十分戒备地盯着他,直至尹千觞转过头——
“——你是……!”或是月影迷乱了双眼,姜腾纵是身经百战,也难掩下见到那张脸瞬时的惊诧。
只不过是一刹那的疏忽,欧阳少恭已叫道:“千觞!”
尹千觞循声而起,抡起重剑,回身向姜腾腰腹侧斩去。这两人距离极近,姜腾连连后退,躲过第一击,尹千觞第二招又已跟了上来。
斩,挑,刺!
闪,砍,挡!
两人均用重兵,动作却是极快,眨眼功夫已经交手三次。
三次,姜腾竟退了三步。
神农部其他三人似也惊了,一时间都望向了那两人。
就在此时,姜沁芳突然拔地而起,向姜腾的方向突袭!她身影轻灵鬼魅,一阵风样自姜腾头顶掠过,纤纤足尖在他肩上一点,平地飞过几十尺远。
剩余三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位法师开始吟唱咒法,另一位剑士也拔剑冲向姜沁芳。
只是欧阳少恭先行一步,一个叠岩术已经施放出来。一时间地动山摇,令人站立不稳。尹千觞也并不恋战,早在欧阳少恭施法瞬间已经飞速回退,一直退到姜沁芳身前。
以三敌四。
神农部两远两近,姜沁芳三人一近一中一远。
两方隔着方才因叠岩术而变得支离破碎的地面,遥遥对峙。
姜腾因着自己的疏忽令姜沁芳逃脱,已是恨得咬牙切齿,厉声喝道:“你敢同我动手!”
姜沁芳拂了拂凌乱的头发,躬身一福,朗声说道:“不敢,只是腾哥逼得太紧。”
此时神农部法师与欧阳少恭的步云流风几乎同时吟唱完毕,各自落于神农部两位剑士与尹千觞身上。三人若离弦弓矢,飞样地冲了出去。
但听一阵龙吟不绝,姜腾与尹千觞又一次兵戈相撞!两人此次均用出全力,撞击余韵震得四条手臂发麻,只是却没留下血液流动恢复的时间,两人下一刻即时反手挥剑,俱是寸步不让!
神农部另一位剑士丢下姜腾与尹千觞对峙,独身冲向姜沁芳。姜沁芳手上长鞭暴涨,夜色中通体红得发亮,若有生命一般,分成三刃,一条卷向剑士脖颈,另两条却径自利剑一样那正要释放暮鼓晨钟的法师!眼见鞭影直戳喉头,那两位也不得不闪身躲避,中断了吟唱。
这时,欧阳少恭的术法又一次先行而至,暮鼓晨钟之力已雷霆万钧地落在尹千觞身上。
那人一时如有神助,暴喝一声,竟又一次将姜腾逼退了一步。
姜腾从未被人逼到这种境地,一时怒得双目赤红,突然猛得一挥剑,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刺向尹千觞。眼见长剑逼近,尹千觞只得退。
两厢交战,一招为退,步步皆退。
空隙已经拉开,姜腾凌空挥下一剑,裹挟着灵力的剑气奔袭而发,一时间落叶飞花,席卷至尹千觞身前。从未见过这种招式,尹千觞下意识地横起剑身挡在身前,硬是被那强悍的力量逼得稳不住身形,双脚在地上留下两道痕迹。
狂暴的剑气未歇,另一剑又是当头劈下。尹千觞连忙挥剑去挡,虎口一麻,那股巨力,竟将他压得右腿发软,单膝跪地。
姜腾冷笑一声,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尹千觞只觉胸腔剧痛,口中一阵腥甜,心中却隐隐生出一股意气。他手腕一转,反手攥紧剑柄狠狠刺入地面,重剑在地上留下一道极深的沟渠,他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屏息凝神,回想当日师父所教,一步踏上,将夹铁猛得向前挥去!
但闻重剑舞风猎猎,无形剑气如数片刀刃,在地上留下道道刮痕。
姜腾本已向欧阳少恭冲去,听闻身后尖利风声,连忙闪避,仍是被剑气划破了袖子,带出一串血珠。
欧阳少恭最后同时吟唱蓄力的两个水系术法此时也已完成,一时间灵力若海潮奔涌,席卷大地,其中混杂霜雪气息,阵阵寒气刻骨逼人。
碧海凝冰中混杂雪月飞花,将原本只能用于冰冻减速一人之力分散到各人身上,纵是威力稍减,此时此刻倒也够了。
神农部四人于此用法始料未及,尽数中招,那三人也并不恋战,转身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