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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玄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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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千觞一路跑回客栈,到了门口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担心欧阳少恭问他发生了何事,尹千觞并没急着回房,怀揣着满腹狐疑在花园中寻了一个僻静角落,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翻来覆去的想了一遍。
他自问三年来过着闲云散鹤的日子,并没得罪什么人,所以不会有人故意下这么个套来抓他。
那剩下的,便只有在安陆遇到的“黄风”了。
当时那少年分明潜伏在暗处,观察他们几人。他们虽然发现,却未知其目标是谁。
如今看来,竟是自己么……
尹千觞想得头疼的时候,陵谛与天墉弟子也回来了。见着他,陵谛抱拳道:“天色已晚,尹公子怎么还未歇息。”
“屋里有些热,出来透透气。”尹千觞回道,“陵谛道长也去观灯了?”
“非也。我等只是巡查了一番城内,看是否有可疑人物。”
“那结果呢?”
陵谛笑了,“尹公子倒是关心。”
尹千觞觉察出他态度不善,也懒得与他计较,挥了挥手,“唉,反正我就是个普通老百姓,还是让你们操心去吧。我回房睡觉去喽。”
陵谛抱拳,目送那高挑瘦削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眼神分外深沉。
陵川挠着头问:“师兄,我们方才……”
“此前遇到石德康,他是否说到近日天玄教似又蠢蠢欲动?”陵谛缓缓说道,“方才我们在镇上觉察到的魔气,想必和他们也脱不了干系。你看到那两人与尹千觞打起来了?”
陵川点头,“我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要卖面具与尹公子,尹公子试戴了一下,突然就动手了。”
“这人倒是警醒。”陵谛叹道,“无怪乎巫阳大人感慨其资质超乎常人。天色不早,回去歇息吧,明日还需赶路。”
尹千觞在别处洗漱过后,蹑手蹑脚地进了他与欧阳少恭的房间。屋子里静悄悄的,并未燃灯,想来欧阳少恭应是已经睡了。他摸索着找到了自己那张床,脱下靴子外衫。
这时有人轻笑:“千觞终于回来了?外面的焰火可是有趣?”
尹千觞被他吓了一跳,讪讪说道:“我吵醒你了?”
“并无此事,只是还没睡着。”
尹千觞也躺下来,放松了身体。
“蛮有趣,可惜你不在。”
“我小时在琴川,每年都会放河灯,放焰火。早就看腻了。”
“哦。”
“早些休息吧。明天只怕姜前辈催得紧呢。”
“嗯。”
有些事情他并未与欧阳少恭说,这三年他在外虽然过得快活,唯有睡觉这件事儿令人苦恼。若非是喝醉了,睡着的时候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几乎每月总有那么三五次。而每次惊醒,心里都难受得很。
所以此前他每每睡得很晚,常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方才去休息,这样才能一夜好梦。
这时候照比往常却是早了许多,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之中的床帏,放缓了呼吸。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欧阳少恭起身,走到桌前,窸窸窣窣地翻着行李,翻出了像是瓷瓶的东西,紧接着就传来吞咽的声音。
尹千觞眨了眨眼睛,并未说话,浑然当做自己已经睡着了。
天墉弟子与巫阳一行接下来将向东行进,而姜沁芳三人则继续向西南下。江夏一夜后,两方就此分道扬镳。谁知自打那天开始,姜沁芳便跟个爆竹似的,一惊一乍,因着一点小事就对尹千觞大呼小叫。
尹千觞自觉脾气不错,也被她挑得火气上涨,一天总有个一次两次恨不得同她一战,以泄心头只恨。更令人受不了的是,她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路,最后连官路也不走,尽走些曲折绕远不良于行的小路。
那模样,活像是越狱的朝廷钦犯,时时刻刻不得安宁,不知何时追兵将至。
三人这一路奔袭,不过短短数日已临近黔中道。
尹千觞糊涂,欧阳少恭却是心知肚明。姜沁芳这一路,分明只是为了绕过湖南。
于此,他只沉默不语。
这夜三人露宿野外,在林子中寻了个干燥的地儿休息。姜沁芳向来是什么都不干的,吆吆喝喝地指使千觞去拾柴,欧阳少恭生火。
尹千觞恨得直磨牙,姜沁芳却说:“就你自己背着剑,你不去谁去?你见谁用鞭子砍柴。”
“那你又见过谁用剑砍柴!”尹千觞只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得要疯,解下行李将重剑狠狠向地上一掼,怒气冲天地钻进林子里去了。
欧阳少恭默默从包裹中摸出干粮与火折子,却听姜沁芳凉凉地问:“你帮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抬头展颜笑道:“助人为乐,姜前辈信么。只是故意将千觞支走,姜前辈倒是对他另眼相看。”
“那孩子迷迷糊糊地被你拐过来,你当我是瞎子?”
赤红的鞭柄出现在他眼前,轻轻挑起了他的下巴。欧阳少恭顺从地仰起头,姜沁芳微眯着眼睛看着他,眼中精光四射,咄咄逼人。
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这个青年。
他有一张清秀素净的面孔,唇边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一双凤眼于眼角微微上挑,旁时并不觉得,一低头却令人觉得十分狡黠。
姜沁芳说:“你说是不说,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请前辈动手吧。只是引魂灯前辈再也莫想找到了。”
“我已知那物就在天玄教中,剩下的,不劳你费心。”
“前辈可知天玄教中有层层机关,若是没有在下的地图,只怕依前辈的身手也是有去无回。”
“东方留给你的东西倒是不少,你是他什么人?”
“弟子?”
“笑话,他死时你才多大。”
欧阳少恭推开抵在下巴上的鞭子,笑着站了起来。他比姜沁芳高上半头,姜沁芳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时间竟有了自己落于下风的错觉,不禁皱眉,后退几步。
“大概也有四五岁的摸样吧,那时东方先生同我说他那有些东西,要我好好收着,或许将来能有用也说不定。他的话,我自然是不敢唐突,向来……”
“鬼话连篇,我便直接问你,昔日乌蒙灵谷一事,与你可有关系?”
欧阳少恭哂笑道:“这我倒要问问姜前辈了,少恭今年二十整,三年前,少恭多大。十七?听姜前辈之意,乌蒙灵谷的凶手至今尚未寻到,您真的相信,凭少恭之驽钝,能造出这般周密惨剧?”
“或许你不是主谋,而是帮凶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欧阳少恭缓缓说道,“我……”
林中突然传来阵阵雷鸣,欧阳少恭与姜沁芳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天,发觉月色婵娟,苍穹明净,一缕云都没有。然雷鸣之声接连响起,这次听来却不像是从天上传来的,而是在极近的距离。
两人面面相觑,突然想到了那个说是要砍柴的人,一时间表情都有些古怪。
果然不消片刻,尹千觞抱着一堆柴火,噼里啪啦地丢在姜沁芳脚下。他拍了拍手,挑衅一样地看着姜沁芳,冷笑道:“这些,够了?”
“你刚是用雷光术在砍柴?”姜沁芳一脸被雷劈了样子,喃喃问道。
“唔,很方便。”尹千觞一边喝水一边含糊地说。
姜沁芳转身以手扶额,隐约可听见她嘟嘟囔囔地说:“真是长见识了……”
欧阳少恭虽然也有些无奈,但已经着实习惯了这人行事方式,将柴火收拢一堆,开始生火。
姜沁芳倒也没再追问,像是避讳着尹千觞一样。
三人沉默地吃了些干粮,围着火堆大眼瞪小眼。
这时候休息有些早,继续赶路又太晚了。尹千觞看了一眼姜沁芳,又看了看欧阳少恭,觉出这两人像是又吵了一架。漫漫长夜着实难熬,他最后只得没话找话,“少恭,你们一直说的那个天玄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南疆天玄教,百年前不过是南疆一普通教派,然百年以降,邪术兴起,隐隐竟有入主中土大地之意。约莫是二十多年前,天玄教大举进犯,所至之处无不死伤惨重,尸横遍野。其力量之强横,一时间举世无双,所向披靡。
各门各派皆如惊弓之鸟,人人自危。
此时,补天岭大司命挺身而出,请出昆仑八派之天墉长老主持大局,同时遣出十八位司命相助,在其感召之下,神农部族,南疆苗族,各家修仙门派与中原武林人士也站出来,结为同盟,共御强敌。
其间战况之惨烈,只道七十二洞天福地之元晨山二百多位弟子,一战下来,仅余三人。其余各门各派死伤之众,无需再提。
花满楼的侯无心,也因此役双目失明,与澹台兰两人从此退隐江湖,再无音讯。
最后,天玄教终被击退,立下约定,自此再不踏入中原半步,再不修行化魔之术。
“那天你遇到的黄风,若是不出我所料,应是天玄教教徒。”欧阳少恭如是说道。
尹千觞摸着下巴,眉头紧锁,“那黄屏的事儿也是他们搞的鬼?”
“这其中究竟,我也不懂。只是天玄教这次违反誓言,派人潜入中原,想来又是要有一番大动作。不知是否与楚随风说的瘴气之事相关。”
姜沁芳撑着下巴,倒也听得津津有味,看他说完,别有深意笑道,“你不说说东方的事儿?”
欧阳少恭只笑:“东方先生于此讳莫如深,在下亦是不敢妄言。”
姜沁芳眯了眯眼睛,挥手道:“天色不早,赶快休息,明天早起赶路。”
虽是盛夏,林中照比城镇却是凉爽许多,三人席地而眠,身下是厚厚的草地落叶,倒也不觉得十分难过。
欧阳少恭一直假寐,静静聆听着姜沁芳与尹千觞两人的呼吸,直至变得平和舒缓。
他缓缓起身,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几颗药丸,向口中送去。
那药丸入口即化,欧阳少恭将药汁吞咽下去,方才觉得胸口那阵灼热的疼痛稍减。瓶中的药已所剩无几,至多还有五天的分量。
看来,还需令松音冒险过来一趟。
将药瓶揣到怀里,他复而躺下,一扭头,看到尹千觞眸子极亮,默默地望着自己,欲言又止。
两人默然对视片刻,欧阳少恭暗中叹气,重又起身,向篝火中撒了把药粉,又指了指丛林深处。尹千觞心下明了,跟在他身后。一直走到确认姜沁芳再也听不到距离,欧阳少恭方才停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尹千觞,等他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