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三栖》毓华儿

2、第二章 百意宫中

　　听到夜池的话，沈幻惜忽然之间明白了之前的所有。
　　原他是叛王，怪不得这些美人一早便是视死如归的，也怪不得，一个王爷的生辰，会过得这般的冷清与孤寂。
　　只是，谁让他走上这叛王之路，她又如何知晓？她不过是三日前才出了那天清崖，对这宫廷之事，更是毫无所知。
　　沈幻惜咬了咬牙，此刻她已对夜池再没丝毫的念想，谦王这个封号大概只是期望，而绝非标榜吧。她冷笑了一声：“若非是你自己，谁又有这个本事？”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沈幻惜这句话无疑是一把勾魂索，夜池的手只需再微微用力，她便会一命呜呼了吧。
　　大将军司马空见此时忙上前来，跪下道：“朝中的李公公还在殿外等着王爷您领旨谢恩，夜澜城虽小，却也不可失了礼数。”
　　那命悬一线的危险似乎被司马空见的一句话瞬时打破了，夜池听罢，似乎也是稍微的清醒了些。他收回那柄宝剑，眼中的寒意不禁让沈幻惜毛骨悚然。
　　夜池将那剑送回剑鞘，冷哼一声道：“沈幻惜，这便是你的伎俩？哼！我偏不如你所愿。”言罢，对着殿外道：“来人，宣太医。”
　　六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那雨水的凉意还未完全褪去，热浪便已经铺天盖地的来了。
　　沈幻惜坐在百意宫中，让秋简为自己换药。秋简倒算是伶俐，沈幻惜不过教了她些许医理，她便能融汇贯通了。
　　不过，那日夜池似乎也没有下狠手来，那看似狠狠地一剑其实只伤了她一点皮肉，倒是手上的伤比较惨烈，中指竟已露出森白的骨头来了，六伏天的汗又出得厉害，包扎着的伤口没过一个时辰就得换一次药，倒是让她多受了许多的苦痛。
　　待换完了药，秋简为她穿好衣服。沈幻惜见着她神情有些恍惚，便道：“简儿，有什么话尽管说来，憋在心中不觉着难受么？”
　　秋简咬了咬唇：“美人，这些天王爷每个美人都宠幸了，却独独不来您这儿……”
　　沈幻惜低低的“哦”了一声，这有什么可稀奇的？既是皇帝赐给他的东西，他自然都得用过，不然不是驳了皇帝的好意了么？何况，他可能正是乐在其中。
　　秋简见沈幻惜未有什么反应，便又道：“美人，您不难过么？”
　　沈幻惜的嘴角一弯：“我有什么可难过的？他来与不来，本来便是与我无关，他宠幸了谁不宠幸谁，更是与我无干了。世上男子那么多，人人都要娶妻，我哪里有那种心思，连人家的房中之事也管了来的？”
　　“可那是王爷，是您的夫君啊。”
　　沈幻惜更是显得不屑：“我何时承认了他是我的夫君？我不过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何来让我承受这份罪孽？他要发疯尽管一个人去，平白的拉上了我，这帐倒还没来得及算呢。”
　　“这话说得好，这帐的确得要好好算一算。”百意宫的大门忽然被人撞开了，进来个穿着淡金色衣裳的男子，脸上因为生气，有些微微的发红。
　　沈幻惜被这撞门声吓了一跳，抬头见了是夜池，浅笑一声，自是不打算行礼。不过坐着说话难免觉得矮人一截，便起身来道：“好啊，谦王，我倒是想看看这帐要怎么算？”
　　夜池将手一抬，宫人们便全都退下了。秋简虽有不愿，只是奈何人微言轻，也做不了什么，所以也只能退下了。
　　房内一时间变得冷清下来，沈幻惜看着他，恍惚中仿佛回到了五年之前。
　　那日她正坐在天清崖底下的一颗老槐树下研究剑术，师父说那是本世间难求的剑谱，是看在她是他唯一的徒弟才传授给她的。
　　这话听着沧桑，师父的徒弟可着实不止她一个。只是师兄比较叛逆，早几日与师父吵了几句，一赌气就离开了天清崖，所以师父才哀叹了几日，将自己深藏的剑谱拿来赠予她了。
　　沈幻惜自然拒绝不得，于是便收了，打算自己先仔细琢磨琢磨，等将来师兄回来，再还给他，也算是一举两得么。
　　只是，那剑谱实在高深，沈幻惜绞尽脑汁的看了三日，也全看不明白其间写的是些什么。正是心烦意乱之时，忽见天空掉下了个白袍少年，顺着那颗老槐树哗啦啦的滑了下来，恰恰将她正捏在手中细细端看的剑术砸了个粉身碎骨。
　　沈幻惜气得咬牙切齿，以为是师兄在外面混不下去，便又回来了，而回来也不忘与她开个玩笑。
　　她气呼呼的将那少年从地上翻过来，本打算斥他几句，却忽然见到了一张陌生而好看的脸。
　　那人正是如今的谦王夜池。
　　不过那时他已命悬一线，沈幻惜见他长得好，于是苦心求了师父两个时辰，师父才答应说为他看一看。不过看了一眼他便说夜池已经死透了，无力回天，不信，可让她自己试着救救。于是让夜池吃了颗回魂丹，也不过是吊着他的一口气罢了。
　　沈幻惜那时学医正学个半吊子，充其量也只能把着人的脉而已。不过，年少之时的的心性也是十分之高，她觉得夜池还没到要谈生死的地步，所以，师父的话恰恰便是激发了她学医的兴趣。她便是怀着要“救师父之所不能救”的心思去废寝忘食的研究医书，过程如何艰辛倒是不用多说了，最终将夜池从鬼门关之中拉回来了。
　　那段时间，沈幻惜每次见到师父都会昂首挺胸并故意挑高自己的姿态。她忽然间发现原来打败自己从小就崇拜的人，是这么让人上瘾的一件事，怪不得师兄总是要去挑战师父的权威，也许便是为了从中获得快感吧。
　　年少不更事，她那时与师兄正处在叛逆之期。
　　不过后来沈幻惜才知道自己原来被师父摆了一道，其实她的师父本来就像让她学医，只是沈幻惜一直不肯。后来他便借着夜池让沈幻惜自己掉进了陷阱。沈幻惜这才知道何为姜还是老的辣，说来说去，还是师父赢了。
　　沈幻惜蹲在夜池的身边，看了他许久，心中虽有不舍，但觉得还是掐死夜池来证明自己未输给自师父比较恰当，只是她才刚刚伸手便见着夜池醒过来了。
　　沈幻惜急忙收回自己的手，夜池一脸朦胧的坐起来道：“姑娘，我这是在何处？”
　　沈幻惜道：“这是鬼门关，你有什么愿望可都说完，说了我可将你送入轮回。”
　　夜池巴巴的望着她，忽然道：“鬼门关哪有这么漂亮的仙子，我该是在九重天上吧。”
　　算起来夜池算是第一个夸沈幻惜漂亮的人，所以那时的沈幻惜心中可劲儿的高兴。只是沈幻惜不懂，这话纯粹是为了恭维，只可意会，不可亵玩。所以还不知趣追问道：“你说我漂亮？那你说说我哪里漂亮？”
　　夜池皱着眉想了半晌，才终于悠悠然道：“姑娘你眼若琉璃，肌肤胜雪，气质优雅，似水木清华，实是世间难求之绝代佳人啊。”沈幻惜听了之后更是觉得十分开心，只是随后听着夜池又悄声补了一句道：“只是，暂时还未长开罢了。”
　　三日之后，夜池便离开了，临行前他只对沈幻惜说了一句话：“阿惜，我会报答你的。”
　　那时沈幻惜还不知他的身份，甚至连他的姓名也不全知道，只知道，他叫阿池。
　　之后，沈幻惜总是在老槐树下盼着他能再回来一次，每次日出之时，她便告诉自己，若天黑他再不回来，她便不再等他，由此可见她骨子里确有几分傲气。只是第二日清晨，必还能再在老槐树下见到她，足见她又没有所谓的节操。
　　只是她苦等了这么多年，盼来的却是这浑头浑脑的一剑。
　　沈幻惜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期盼变得一文不值了，夜池想的与她想的，本就是背道而驰的。
　　想到这些，沈幻惜不禁扬起一丝苦笑，这么多年，她不过是做了个梦罢了。
　　沈幻惜看着夜池道：“谦王，这难道便是你当初说的报答么？”
　　夜池听罢，双眼微微眯起，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哈哈，报答？你将本王害成这样，竟还有脸问我要报答？”
　　沈幻惜觉得夜池的这话也说得在理，施恩本就是不图报么。于是道：“的确，我是不该问你要报答。既然我这么令你生厌，干脆便将我逐出夜澜城如何？自此之后，你我两清。”
　　“两清？”夜池听了她的话，顿时怒不可遏，一步跨上前来，狠狠捏着她的下颚：“沈幻惜，两清二字，你也配说么？”说完，他将沈幻惜狠狠一推，沈幻惜只觉自己身体不稳，一个踉跄摔在地上，正打算抬头质问几句，却已见他扯下自己的腰上的那根金丝腰带，一下将上衣全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