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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惊变 ...

  •   建德三年,六月初九。
      从早晨开始,乌云便沉沉的压着地面,似有似无的轻风在天地间游走,却终是吹不尽那满天的阴霾。
      今日,正是九王爷谦王的寿辰。当今皇帝仁德,钦赐了五名美人。
      这本也不稀奇,稀奇的是,沈幻惜竟莫名的成了其中之一。
      要说沈幻惜与皇族,本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的。她从小生活在人迹罕至的天清崖底,对凡尘俗世知之甚少,偶尔听师兄杜撰过几句,也是做不得真的。
      在天清崖底的生活可说过得简单朴素,凭着她自己的兴趣爱好练练剑,师父也不会管她太多。师父说,她能学点功夫来防师兄就好了,其他也没有必要。
      只是师兄越来越厉害,以至于她也不得不随着他一起变得厉害。
      沈幻惜本是以为自己在天清崖底这样自由自在并毫无建树的过上一辈子,因她从未想过如师兄一般出天清崖去闯荡一番。只是十日前,她的师父忽然坐化了。虽说她的师父一向仙风道骨,也曾说过自己将来是一定会成仙去的,她虽想告诉自己师父如今正在极乐之地,但却依旧忍不坐在他的坟前哭了半天,随后觉得这没了师父和师兄的天清崖底实在太过冷清,于是收拾了全部家当,打算去世间走上一回。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这话真得离谱。
      两日前,沈幻惜独自行走在黄石滩,正打算开口感叹几句“千顷黄沙地接天”的壮阔之景,便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彻底吞灭了。这倒也罢了,正当她与黄沙苦苦僵斗之时,忽然遭人背后暗算昏迷,待醒来,便已经在九王爷迎亲的马车之内了。
      之后,沈幻惜总算从这支迎亲队伍的零星碎语中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是在沙尘暴之时,迎亲队伍中有三匹马受了惊,其中两匹挣脱了缰绳飞奔了出去,还有一匹死活挣不开,于是拉着其中一个美人的马车飞奔了出去,后来他们便在黄沙底下寻到了她。
      沈幻惜自然要为自己辩驳几句,说自己并不是他们要寻的人,只是那些人无论如何都不信。更奇的是那逃走的美人名字竟是也叫沈幻惜,因她从未说过自己的名字,他们却能唤出她的名字来。沈幻惜觉得这一切不过是个巧合,对于他们为何一口咬定她便是皇帝钦赐给谦王的美人,她想想大概是他们丢了个美人无法交代,便打算李代桃僵,将自己送去夜澜城吧。
      吵闹得凶了的时候,沈幻惜自然就会想到动用无力,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功夫被尽数废除了。李美人随而一脸哀怨的对她道:“谁又想嫁去那个地方?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她们是有何身不由己沈幻惜是不知,而沈幻惜当真可以说是身不由己。
      透过那时起时落的车帘,沈幻惜看着这极北之地的落魄小城,不禁扬起一抹苦笑,她算是彻底明白为何其他四位美人要嫁给王爷却终日没有笑颜了,若是早知夜澜城是这样的地方,她便是拼了老命也要逃出去。只是如今为时已晚,那逃走的美人,可是将她害惨了。
      沈幻惜捏了捏自己胸前那似月牙的白玉,这玉是在她师父房间内寻到的。她虽从未见自己的师父戴过,但觉着这好歹是师父最后留下的,便为它穿了根红绳,挂在自己的胸前,算是留些念想吧。现在,也只有这块白玉,还能让她稍微的安下心神。
      不知不觉,那沉沉的开道锣鼓停了,沈幻惜掀开车帘,见着队伍已经进了谦王王宫,几个嬷嬷已在宫内等候多时。
      随着一声下轿,贴身丫头秋简扶着她出了轿子。她抬头望了望天,一滴雨水不失时机的落在了她的脸上,映得那本就如白玉般清透的脸更加的惨白了。
      “美人,该走了。”秋简低声在她耳边道,声音有些清冷。
      沈幻惜回过神来,走下马车的那一刻,忽然觉得心中很是不安。
      她微微侧头看着秋简,低声道:“简儿,我要嫁的,是个怎样的人呢?”
      秋简道:“您要嫁的,乃是当今的九王爷谦王。”
      眼前的这个丫头倒是谨慎,知道祸从口出,她是断不会再说什么了。
      沈幻惜反复念着谦王这两个字,觉得王爷的封号,差不多是依着他平时的品德行为的,那么谦王,该就是位谦和的王爷吧。
      心中想着这些,不觉便已经到了景和宫了。
      沈幻惜与其他四位美人一起走进去,这景和宫内虽然摆着寿宴,却让人觉察不到有丝毫喜气。
      沈幻惜皱了皱眉头,这种肃穆的感觉无端的让她感到绝望,仿佛此刻她的人生已经定局,就如一片叶子,老在枝头,死了也只能烂在树根底下。
      只是这种感觉不过一瞬便被沈幻惜驱逐殆尽了,她倒不是这种伤春悲秋,在命运面前只知俯首臣服的传统女子。
      她们走进景和宫时,谦王的寿宴方开了头,有几个舞女正起势要跳舞,见着京城来了人,急忙俯首退到了两旁。
      沈幻惜不是大家闺秀,所处环境自然也决定了她懂不了宫中的繁文缛节。如今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瞧瞧自己的夫君生了个怎样的模样。
      她抬起头,眼睛直直的盯着大堂之上坐着的那个男子。只见着他穿着一身鲜红的衣裳,头上戴着束发嵌玉紫金冠,面色温润如玉,如此看去,倒果真是个儒雅谦和的王爷。此刻他的手中正端着一只酒盏,身体微斜,对着眼前的五个美人似乎不是很在意。眼睛懒懒的在她们身上游离过去,却忽然将眼睛定在了沈幻惜的身上。
      此时的沈幻惜也正看着他。
      整个景和宫的气氛似乎渐渐的变得紧张起来了,许是因为沈幻惜居然敢如此大胆的与谦王对视吧。
      一旁的李美人见此,急忙轻轻唤了沈幻惜一句。只是沈幻惜却浑然觉察不到李美人这冒死送来的讯号,因她看了谦王的这许久,忽然发现,他竟是她五年前见过的那个他。
      心中欢喜的同时,也不无担忧。他见过的人百种千般,她能记得他,可他还能记得她么?
      话虽如此,沈幻惜的心中毕竟怀着几分期冀。她赶紧挂起几分笑颜,本想着他会来一句“幻惜姑娘,这许久未见,你可还好?”只是,事情似乎并不按着她的意愿发展。只见谦王的脸色由方才的无意忽然转为了盛怒,和着外面的闷雷,让她浑身一颤。
      沈幻惜的笑容瞬时僵在脸上,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看来他的确是不认识她了,甚至是将她忘了个一干二净。
      既是流水无情,她沈幻惜倒也是看得开。她敛了自己的笑颜,正打算低下头去,却忽然看到谦王拿了身旁的宝剑,飞身而下。那充满怒意的脸竟让沈幻惜莫名的觉得毛骨悚然,而他那迅速及近的身子,更是让她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
      沈幻惜不知道谦王为何会忽然如此,难不成是觉得她方才冒犯了他的天威么?倒也不必如此吧!
      她偷偷抬眼看着谦王,此时他已扔了剑鞘,那明晃晃的刀子正横在她的面前,寒气逼人。
      虽说沈幻惜对谦王夜池没能记住她感觉到有些小小的生气,不过呢,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命重要。此时可正是关乎生命的危险时刻,半点玩笑也开不得。于是,她干笑了两声,正打算和他客套两句,以助他挖掘脑海深处的记忆,却忽然听他狠狠地对她道:“沈幻惜!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本王的面前!”
      沈幻惜听罢,蛾眉微皱,他认得她么?只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沈幻惜已顾不得胆怯了,看着他道:“阿池,你何以这样说?”
      “何以这样说?!你居然这样问我!”夜池的面色已经变为铁青,他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一般,而那泛泛而起的内力压得沈幻惜喘不过气来。
      沈幻惜努力回忆着,这之前他们是否有什么误会,只是想了许久,也终是想不起来。她想想此刻还是先将气氛暖一暖吧,只是她还未开口,便见夜池的手已经抬起,毫不客气的将那柄冰冷的剑送入了她的胸膛。
      沈幻惜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刺痛,这种痛也顿时让她清醒了许多。她似乎是有些明白了,她是民,而他是王,他们的生活,本就是两个极端。也许,正是因为他们有过那不该有的交集,才会让他动了杀意吧。
      呵,可笑,这一切,着实可笑。
      此时的景和宫内已经变得十分嘈杂,那些大臣一脸惊恐的跪在地上,胡乱的喊着“谦王,万万不可”之类的话语,而与沈幻惜一同嫁来的那些美人,脸上的表情,平静得让人心疼。也许,她们早就已经向命运低头了吧。
      只是沈幻惜却从未想过向命运低头,她由师父养大,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人一刀结果的。她咬咬牙抬头,却见夜池一脸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这种感觉,这种天真,却又似乎与五年前无异,以至让她不忍责备一句。
      夜池看到她抬头,仿佛受尽了委屈般的质问她:“你为何不避开?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会原谅你了吗?”
      沈幻惜当然也想避开,只是她着实的避不开。若是夜池还能好好的与她说两句,她定会没骨气的厚着脸皮贴上去,只是夜池这样的反诘之语却实实在在的激怒了她,她的右手狠狠的抓住他那柄冰冷冷的铁剑,冲动已经麻木了她所有的神经,让她感受不到些许疼痛,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问他:“谦王!你可还记得,当初是谁救的你!”
      夜池那本已松了的手不由再次紧了起来,望着她那素白的容颜,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可是沈幻惜,你也还记得,当初是谁将本王送上了这叛王之路!”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的那一道黑幕,那包在黑幕之下的雨,忽然间一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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