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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两人的身形融入南城门投下的巨大暗影之中,巨大青色条石砌成的拱券似幽邃古墓。阿宁一脚踩下,就会有细碎的血滴溅到脸上,头发上。
      就在她即将走出那层阴翳的时候,却突然有一把声音扬起。似远,还近,却又飘忽不定。而这声音更有古怪,咋听之下仿佛阴测测的,细闻后却觉得和煦无比。
      阿宁的神色变了。她顿住身形后也不回头,只是袖口突地流出一线刀光,用皎白温柔的十五夜月色织成,继而迅速暴涨成明亮的光芒。持刀人看也不看,似随意循着一个方向劈出,光芒更炽,杀意凝结成刀气,吞吐不定。

      一击虽不成,但目的已经达到。阿宁收势,垂目冷道:“秦逸,你可以出来了。”
      仿佛黑暗凝结而成的幽魄,那个青年男人悄无声息地游走而出。身披龙朔三卫的铠甲,即使面色苍白,又一脸狠戾的表情,也无法掩盖他生得十分俊美的事实。而这样一种美丽,早已超出潇洒的界限,模糊衍生出一种阴柔,叫对望之人顿生莫测之感.
      “阿宁,这帝京是那么小,我们又见面了.”男人状若无意地说着,手却弹着腰畔悬挂的佩剑,发出”铮铮”声响.
      阿宁唇边勾出一丝笑意,她原本就生得艳丽无双,便连冷笑也笑得十分好看。她道:“这是老天爷的恩赐,让你今日死在我解忧刀下,也算得其所。”
      “倘若我说不呢?”秦逸也笑弯眉眼。若非此刻情形诡异,旁人看着,当真要以为是一对永浴爱河,如胶似漆的小情人,趁月黑风高玩起私奔出逃的把戏。
      “那也得问我同不同意啊,好师弟。”阿宁一声清啸,手一托一抛,玉笙只觉得腾云驾雾地十分难受,人却已经上了马,姿势虽然难看,但好在稳当。原来阿宁与秦逸说话的那些许时间,已经暗暗用内劲挣开绑着两人的软缎。方才从侯定府兵出抢来的马,应该是特别训练过的,碰上这样的局面倒也没有嘶吼乱跑,只是没头没脑地喷鼻转圈。
      阿宁知其余秦逸之间除非不见面,否则便是生死一战。这样的时刻,心念一动,电光火石之际就可立判生死,而玉笙,则无论如何不能成为使自己分心的累赘。

      “你……我……”玉笙牙齿止不住地打颤,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明白。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却似有自主意识一般紧紧握住缰绳,脚下一踢,催动坐骑。深深吸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大声道:“阿宁,你说过要带我走远远的,可千万……千万要记住了,不许耍赖。我去前头等你!”
      闻听此言,秦逸脸上那股阴狠的笑容更盛,道:“阿宁你这是何德何能,她竟然能够这般信你。”踏前一步,将可以预想的后路统统锁死,这般作为,原是打定击杀阿宁在此的主意。
      那解忧刀握在手中,仿佛是感应到秦逸的瑶光配件一般,跳跃扰攘不休,光芒忽而明亮又忽而暗淡,将阿宁的脸庞映得一片惨淡。
      她声音冷淡,如同从地狱阎罗殿中升起:“秦弟,我曾被至亲至爱之人彻彻底底地背叛过一次,侥幸不死。当时我便下定决心。今后只可我负人,定不让他人负我。”言下之意,便是要毙秦逸之命在此了。
      秦逸眼前一亮,只能见眼前清辉一片,翕然有风动声响。心下大惊,身子已经本能地往后跃去,而凭他的修为竟看不见面前的阿宁是如何出招的。想来昔年师姐弟二人在日观峰上同参伽罗心法,自己仰着头问阿宁:“师姐,这里头记载的功夫精妙狠绝,大有与敌手同归于尽的意思。这般舍生忘死,留名雨后朝,方才不负武道极致。为何师父却将最后那修罗手毁去,岂不是太可惜了。”
      彼时阿宁穿着淡淡鹅黄色的衣衫,瀑布一般浓密的黑发用青色丝带束起。她的五官深邃,眉目如画,脸庞对着朝阳,细腻洁白,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她说:“师父再强,也毕竟是女子。她曾说若无法得到情爱,这身体里便会有一个空洞,这是世间所有的金银财宝富贵荣华,都无法填满的。过去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想来是下了山想要找寻什么,求而不得,怒极攻心之下,才毁了修罗手吧。”
      这样清浅的美丽,宛山巅稀少盛开的早樱,有着动人的浅粉色。而就在下一秒,时空转换,阿宁那双好看的茶色眼珠透出诡异的碧绿,端正艳绝的五官心痛着,扭曲着,嘴角挂着的血丝来不及干涸,便又吐出黑色的毒血。
      她颤抖的手,勉力握住解忧刀,却无法控制它颤动不已。狭小的空间里,阿宁轻声,只能轻声地问道:“秦弟,为何要下毒?”

      “白川家已经覆灭了,师姐。”如玉修长的手指握住金丝边锦帕,慢条斯理的擦拭着飞溅在身上脸上的血迹,好看的剑眉蹙紧,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弃的意思,“你再如何尊贵,都不过是注定要飞散在过往的烟霞罢了。倒不如最后帮我一把,将这大好头颅献出去,也好换个终南捷径来吧。哈哈,师姐……我给你用的,是‘上穷碧落’,也算是对得起了。”
      阿宁的回应很简单,直直一刀砍出,并无多一分言语。这是“三界刀法”中的“飞天舞月”一招,换做旁人使来必当有衣带当风的轻盈至美,可阿宁却将自己舒展成一柄刀,斜斜地侧过身,手腕陡翻,刀尖已经挑开秦逸的前襟,些微刺痛过后,一连串的血珠子争先恐后地自刀口涌出。秦逸大怒,才要举剑出招,却听阿宁喘着气道:“上穷碧落又如何?师父的药屋里并不是只有这一种毒药。秦弟你不懂,对于我而言,死是最好的解脱。但黄泉路上寂寞,我又怎么舍得扔下你一人不管?”
      秦逸心道不妙,可再运气,却觉得气海处空虚无比,四肢百骸却突然爆发出蚀骨剧烈的疼痛来。他“哇”一口,也吐出血来,颤声道:“你这毒妇,对我用了什么?”
      “不过便是这天下仅剩半瓶的小貂红罢了。”阿宁笑着,手一软,再也握不住解忧刀,咣当一声,任由其掉落在地,又吐出一口血来,下巴衣襟都变作绛红色,道:“秦弟最是知道这毒的厉害,春风化雨地融入骨血里,一旦你擅动真气,便会爆体而亡。若是此刻罢手好生调息,或许三年之后武功还能有寸进,如若不然,我们一起死在这里,想必魂魄还是能纠缠着飘回观日峰吧。”

      兔起鹘落,阿宁已揉身在前,解忧刀自诡异的角度突出,银瓶咋破无可回避。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绝不回头,只能向前。秦逸避无可避,在情形急转直下的时候突地伸出手格挡——这般作为,无法是下了一个好大的赌注,他在赌阿宁尚怀一颗恻隐之心,念着昔日情分能够撤去刀势,生死之际,脱口呼唤道:“宁师姐!”
      “世间早已无此人,秦逸,白川宁已被你亲手格杀。”他闻言悚然,抬头望去,看尽一对眼中,那无边无际的恨意与冰冷瞬间将人包围,一时间秦逸胆怯之意大盛——他知自己已经输了。
      只听见细微一声,右手腕立刻传来剧痛。阿宁手中招式已老,干脆利落地弯出一抹完美的弧度后,左手大力一掌推在秦逸胸口,立刻牵动其体内残毒,火烧火燎地发作起来。
      阿宁就此收住,又踢了躺在地上,仿佛已经是个死人的男人一脚,冷冷道:“从今往后,好自为之。那日你虽有意杀我,但我却不曾死。加上十余年同门情谊,从今日起一笔勾销。你右手已断,内息也紊乱得无法调和,眼见这天下就要乱起来,不如找个僻静处过完这辈子,想想如何漂亮地入轮回吧。”
      说完转身,一纵再一纵上了城楼。她已听见隆隆的脚步声,夹杂着马蹄声自远处来。想来是侯定麾下的人杀红了眼,流窜到四处。此时秦逸功力已散,若是来个普通的地痞流氓也断然无法抵挡,加上又穿着龙朔三卫的制服,那样的鲜明的胭脂色……想来骄傲如他,必会自裁,以免受辱。
      想起当日两人鲜衣怒马,语笑晏晏地并排驰入黄泉关,自己登临城楼遥指道:“秦弟,这样沿着官道走便能直入帝京,往后你便是广善郡主的夫婿,又有谁人能够看你不起?”那些场景与欢歌笑语,仿佛还是昨日之事,却已经杳杳无踪。
      心神激荡,便觉得胸口一窒,气息再也无法提上。此刻阿宁正攀附到南城门的一半,那砖石经过细心淘澄打磨,滑不留手,缝隙之间也用夯实的糯米塞得平平整整,绝难依附。阿宁也不过是仗着本门的轻功绝妙,又想着要避开流民强人,好及早找到玉笙,这才冒险攀登。不曾想今夜轮番催动内息,加之与秦逸一战,心神恍惚,已引发内里的‘上穷碧落’残毒。来不及哼一声,手脚却先酸软,摇摇晃晃地往下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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