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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终 ...

  •   总觉得心中有什么重要的部分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士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直奔回家,十年间生活的房屋就伫立在和记忆中相仿的位置,扶住门框总算有机会喘几口气的士郎连鞋子都没有脱就直接踩了进去。
      向来沉稳的少年对于屋内安静到让人心神不宁的气氛表现出了惊慌,用忘记控制的力度刷地一声将闭合的门拉开,本来就要从喉咙里跃出的声音就这么彻底卡住了。
      按照一般的展开,当看到这样的景象后,会第一反应怀疑是唯一在场的吉尔伽美什做了什么很正常,所以吉尔伽美什也提前做好了准备,打算在士郎扑过来之时制伏他。
      可是没有,士郎只是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吉尔伽美什无法从垂着的脑袋上看到什么表情,不过他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
      “和我没关系。”
      没有装模作样的自称本王,虽然这样的改变只不过是不经意之间,却依旧能找寻到有什么东西在微妙的变化。
      士郎没有回答,仿佛冻结了时间的沉闷空气抽走了全部的声音。
      许久,就在吉尔伽美什正打算再次开口的时候,一个听起来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仿佛自言自语般轻轻响起:
      “你……也会消失吗?”
      如果不是刚刚经历过这样类似的事情,士郎并不会像现在这样冷静。
      切嗣并不是死去,而是消失,连带着一切留有切嗣独特印记的物品统统不见。
      这是属于切嗣的卧房,虽然士郎最开始也睡在这里,但为了能早一点独立所以在五年前就搬到了现在的房间,所以这里拥有的家具装饰都充斥了切嗣的痕迹。
      如果不是凭空失去一间房间实在太扎眼,想必现在就应该是那般的景象了。
      因为士郎所不知道也不能理解的理由,这个村庄正在悄然变化。
      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不见了踪影,连曾经存在过的记忆都改变的面目全非。
      明明不是才刚刚注意到这些,却从来都没有用心重视过,士郎懊恼得痛恨着愚蠢的自己。
      士郎比起同龄人,内心更加成熟,对于切嗣的情况,他从来都是抱着接受的心态来面对。
      能够忍耐切嗣的病逝,却一次都没有想过最终的分别会是这样。
      这又算什么呢?
      人的存在不可能就这样凭空消失,如果按照常理的话。

      “我不会消失。”
      不知道为什么,只不过一句普通的话语,连约定的词汇都没有,却莫名让士郎愿意相信。
      缓缓抬起头,士郎确认地看向吉尔伽美什,本身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狐狸依旧存在。
      虽然士郎的表情悲伤无比,但是他却没有流下泪水,连眼眶都没有泛红。
      从小到大士郎一次都没有哭过,哪怕是因为受伤而必须忍耐刺骨的疼痛。
      本来士郎还以为这就是坚强的表现而沾沾自喜,而事实上,他仅仅是单纯无法做到罢了。
      要知道士郎是个出了问题就总会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性格,再加上这些天接连的异常,很显然自己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不然为什么只有自己会注意到差别。
      那么,我又是什么呢?
      “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几乎在士郎的眼中出现茫然的同时,吉尔伽美什突然问道。
      被这样轻易地被看穿内心,要是在以往的话,他大概会选择避开吧。
      咽了下口水,士郎神呼吸一口气,用力点点头。
      吉尔伽美什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起身迎面朝士郎走来。
      士郎扬起脑袋,看了看在身前站定等待的男人,一鼓作气撑着地面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他不需要帮忙,想要振作起来也必须依靠自己。
      生活的家变得陌生,士郎像是第一次进入般老实跟随在吉尔伽美什身后。
      狐狸舒张开的蓬松尾巴阻挡了视线前方大部分的面积,士郎低头盯着吉尔伽美什的脚跟,不打算东张西望。
      领路人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来不及反应的士郎直直地撞了上去,鼻尖陷入柔软之中。
      并没有感觉到痛楚的士郎连忙退开,就看到吉尔伽美什侧过身,将道路让了出来。
      眼前紧闭的大门是通往哪里,士郎再清楚不过,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进入过里面,现在却猜不透里面究竟有的是什么。
      有些无措的士郎询问地看向吉尔伽美什,狐狸没有动作,似乎在等待他自己寻求真相。
      也对,这是我的问题。
      捏了下胸口的衣料,能够感觉到胸膛内跳动的心脏并不是错觉,士郎抿了下嘴唇,毅然迈出步伐。

      指间试探的贴上门扉,稍微往侧面一拉,就轻松挪移开一条缝隙,站在外面的话所能看到的只有黑暗,士郎将手掌插入缝隙之中,用力将一边的门扉推开。
      本应该因为存放满各式药材和用具而乱糟糟到难下脚的室内现在看去整洁到可怕,墙壁上的架子上什么都没有,本应该堆着书籍的角落空旷到一尘不染。
      这本来是士郎所期望看到的景象,他本来就对切嗣经常呆的环境表示过强烈的不满,但此刻,他一丝喜悦都感觉不到。
      四处张望了一下,士郎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那毕竟是这间屋内唯一所拥有的物品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长方形木箱就大大方方在靠着最里面的墙壁。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犹豫,士郎笔直地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拨开银制的搭扣,两手按住盖子的两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开口的位置,痛快地掀起。
      那是,一柄剑。
      剑身被纹满黑色符文的白布条所密不透风地缠绕着,从剑柄可以判断出这并不是日本锻剑的任何一类,更像是来自大海另一侧的古老国家。
      剑柄由精铁所打造,精心镌刻的纹路让它看起来像是一张脸,而镶嵌的两颗圆形琥珀正好处于双眼的位置。
      士郎下意识抚上脸颊,却在本应该继续向长的探索中放弃地缩起手指。
      小心翼翼地将布条拨开一点,虽然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材质,不过赤铜的颜色显得格外扎眼。
      像是触电般收回手,士郎握住有些颤抖的手指。
      就算只不过是短暂的接触,那本来就属于他却一直不被他所真正拥有的记忆全都流了过来。
      一直以来的问题全部迎刃而解,但徘徊在士郎心头的只有浓浓的苦涩。
      这柄剑出自一位铸剑师之手,他的儿子在年幼之时便死去,不想让儿子就这样沉棉在漆黑的底下,为此他以孩童的尸骨锻剑,以血孕之,期望有一天心爱的孩子能化为剑灵回到他的身边。
      铸剑师的妻子不愿丈夫这样,却无力抵抗,只能在每天夜里偷偷去看看灶中,悲伤的泪水不断落进其中。
      正逢战乱之时,没有离去的夫妻最终双双死于盗贼的刀下。
      还只被打造到了剑胚状态的凝结物经过几番波折,途中接连留下了不少名师的痕迹,最终成型时却成了不祥之剑的代名词,所经之处必是灾祸连连。
      但其中孕育的剑灵却也在不断的旅行中不断吸取灵气以滋养魂体,真正的卫宫切嗣无疑是最后的经手人,虽然具体不知道为什么会将它遗弃在那样的树林里,只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他身后的吉尔伽美什随便扫了剑两眼,很快就露出了若有所思地考量神情。
      就算这才是他从一开始就找寻的宝物,显然现在他的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这上面。

      “这就是我啊……”以人类的身份生活了十年,终究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就是那些停留在脑海中的回忆都不过是南柯一梦,但对士郎来说却是亲身经历的过去。
      可是,已经没有意义了。
      “那不是。”吉尔伽美什弯腰抓住士郎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拉扯了起来,霸道地对上了不解的琥珀色。
      “咦?”眨了眨眼睛,士郎有些不能理解吉尔伽美什话语中的意思。
      “卫宫士郎才是你。”居高临下的吉尔伽美什用着不容拒绝地强硬口气宣布道,向来拥有自己一套规则的英雄王是不会在乎客观意义上的所谓事实,对他来说,只有他承认的才能叫做事实。
      而现在,事实就是眼前的少年是名为卫宫士郎的存在,除此之前不再是其他什么。
      “但是……”没办法轻易抛弃所意识到的真相,士郎企图看向盒中的长剑,却被吉尔伽美什一把捏住了下巴。
      “我的话才是事实。”用着狂傲不羁的自大轻易否定到属于世界的规则,固执的相信自己拥有世上的一切,并不仅仅是自称为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英雄王。
      “怎么……”怎么可能就这样自欺欺人下去,谎言终究是谎言,更何况士郎也没有坚持下去的自信。
      “做不到?这不是很简单嘛,只要看着我就可以了,你的存在你的价值你的定义,统统由我来赋予。你可是我的所有物啊,士郎。”
      被这样用无关他本意的命令语气所肯定着,士郎一瞬间不知道应该恼火还是喜悦。
      积淀下去的悲伤从未消失,在这里,切嗣温柔地笑着,一次次将偷偷溜进来却手忙脚乱的士郎抱在怀里,年幼的士郎就是这么坐在切嗣一边的大腿上开始学习和药草有关的知识。
      ‘我想像老爹一样,成为能将所以病痛都消去的医师!’
      ‘好啊,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去更广阔的天地学习和生活,如果那时候你还是这样想的话,那么老爹做不到的部分,也交给士郎了啊。’
      那个时候,满脸胡渣没有刮干净的男人说了些士郎还不能理解的话,而此刻他却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被托付的究竟是何等重要的东西。
      那是切嗣在做出选择后就不可能再会拥有的,自由。
      冰冷的液体从士郎闭上的眼角涌出,滑过脸颊从下巴坠下。
      如果被认同是人类的话,这样的事情也应该可以做到才是,为了最重要的亲人所流下的感恩的泪珠,无声地低落在地面上。

      吸了吸鼻子,第一次哭泣的结果就是士郎不知道应该怎么控制,挤压依旧的泪接连不断渗出,不管他怎么用掌心不断抹去,晶莹的水珠还是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不停滚落。
      视线无意识飘到吉尔伽美什身后,士郎突然想到,既然他所见的都是因为他而展现的,那么他现在看到的吉尔伽美什是这个闯入者真正的姿态吗?
      ‘狐狸……噗,还真有点像呢。’樱的娇笑在脑中响起,当日的微妙情绪也算得到了证实。
      “那么,你是狐妖吗?”
      “啊哈~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样的呢。”吉尔伽美什意味深长地咂咂嘴,表情上看不出明显的情绪,不过他身后的尾巴却缓缓摇摆了起来。
      咦?士郎不确信地揉了揉眼睛,试探地开口道:
      “被认为是妖怪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吗?”
      本来还悠然自得的尾巴在听到士郎的话语后立刻炸毛般绷直,更加肯定了士郎的猜测。
      “……你怎么知道的?”吉尔伽美什的确蛮开心的,不过他也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表现出现。
      “尾巴,在摇呢。”士郎指了指吉尔伽美什身后,虽然除了他之外大概没有别人能看见,毕竟吉尔伽美什是外来者,并不是属于他构建的人物。
      但只要士郎真的打心底里这样认为,那么其力量仍然会在吉尔伽美什身上得到反映。
      “小聪明。”等回头后才反应过来的吉尔伽美什不满地哼了哼,但尾巴却适得其反地再度摇晃了起来。

      噗嗤。
      一时没憋住的士郎就算赶忙捂住嘴巴,还是一不小心轻笑出声。
      吉尔伽美什先是一愣,然后警告般的半眯起双眼。
      将笑意憋了回去,士郎装模作样地咳了咳,就转移开话题。
      “难不成你的脚从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受伤?”如果不是因为那只狐狸,士郎怎么也不会将人联想成狐妖的,从头到脚认真回想一遍的话,便轻易找到造成误会的源头。
      “当然。”提到这个,吉尔伽美什就好笑地耸了耸肩膀,如果不是士郎的眼神足够真诚,也的确没有在说谎,估计那时候就会为了轻视王而付出不小的代价了吧,虽然他也是从这里开始察觉到异常的。
      “既然如此,你是谁?”
      “一开始我就说过了吧,我是最古老的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在遥远的过去,那个被称为乌鲁克的繁荣国度,有一位拥有三分之二神性的绝世之王,被人民当做神明所信仰,服下长生不老的仙草后得到了超越人类意义的永生。
      吉尔伽美什是人类,却也不再是人类。
      “这才是你的名字啊,果然很奇怪。吉尔……”尝试着念一遍的士郎刚开始咬文嚼字,就被干净利落地打断。
      “你就这样称呼吧。”
      “吉尔?”
      “恩。”
      所谓永生,其本质就是不老不死,本来就因为神性而保持着青年的面孔,所以单从外表来看,吉尔伽美什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老过。
      但吉尔伽美什本就是人类,即使拥有堪比神的力量,但他依旧不是真正的神。
      人会死,神不会,这是两者唯一的差别。
      身为人的吉尔伽美什,想要拥有神的特权,当然不是服下一株小草就能轻易达成的。
      就算不会死,人类的身体依旧会经由时光的洗礼而衰弱下去,那么最终所能得到的结果,向来会比死亡更加痛苦。
      然而吉尔伽美什本来就不是纯粹的人类,本来就聪慧的他寻找到了一种维持自身的途径,通过汲取灵气来滋补□□。
      只不过这就意味着,他无法在同一个地方永远的呆下去。
      离开属于他的王国时,吉尔伽美什没有半分的犹豫,反正需要四处游走,那么干脆就顺便做些能让他开心的事情好了。
      比如宝物的收集,这本来就是少数能够让吉尔伽美什打心底里感到满足的举动。
      更何况这世上所有的宝物就应该属于自己,他现在不过是去将之一一收回而已。
      “吉尔,是人类?”士郎有些惋惜。
      “你就这么喜欢尾巴吗?”并不知道自己在士郎眼中所拥有的究竟是怎么样的尾巴,不过那东西不就是那么回事嘛,反而吉尔伽美什是不能理解。
      “很暖和嘛。”现在就开始怀念起那样软绵绵的手感,如果不是在吉尔伽美什的瞪视下,他怎么也要摸个痛快才是。
      “这无需担心,我当然会让你暖和起来的。”在莫名其妙地地方加上了重音,吉尔伽美什不怀好意地轻笑了起来。
      “哦……”以士郎现在的年纪和阅历,显然不可能听得懂,便似是而非地应了下来。

      十年,深山町的生活造就了士郎,也占据了至今为止他全部的人生。
      哪怕这里不过就是个虚假的环境,但这里的人们却是真的“活着”的。
      虽然不知道这里的时间和真正的时间是否对等,但时间的流逝却没有区别。
      就算最初出现在这里的人们都是由士郎所创造,在那之后,无论是成长、相恋、结婚还是孕育生命,早就是遵循生态发展的独立体系了。
      对于这里以外的人来说,这个村庄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但是对于其中的人来说,他们和普通人一样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只不过士郎已经没有办法在支持这样一个庞大的系统了,他的能力终究需要由灵气来支持,而真正所处的这片土地已经连最后的灵气都被榨干殆尽。
      但无论如何,对于士郎而已,放弃这个世界就意味着抹杀掉了整个村庄的人。
      尽可能的将所有的名字和样貌都记忆在脑海里,这都是他需要背负的责任和罪孽。
      “对不起。”为了能够如切嗣所愿那样自由的生活下去,士郎不得不自私地舍弃掉多余的部分。
      宛如落幕般,悬挂着两个太阳的天空上开始出现了裂缝,从太阳所在的位置不断向四面延生开,仿佛大树交错的根藤开始向下舒张开,直到陆续没入地平线。
      喀拉……
      轻微的脆裂声从头顶的方向传来,从最中间的位置,有碎片不断落下。
      喀拉喀拉喀拉……
      以肉眼可以察觉的高速崩坏,无数闪烁着光泽的碎片如下雨般不停落下,直到轰得一声彻底坍塌。
      士郎看着脚下龟裂的大地,放眼望去连一株植物都没有,更别说其他活着的动物甚至是人类。
      蹲下身子,士郎歉意地轻抚了下铺满了沙石的土壤,如果不是他的话这里应该还拥有一座执业茂盛的小树林。
      “走吧。”吉尔伽美什的声音从后上方响起,士郎拍了拍手便回过神。
      除了缺少了脑袋上的尖耳朵和身后的九条毛绒尾巴外,吉尔伽美什依旧是吉尔伽美什。
      男人走到唯一被遗留下的木箱旁,弯腰单手将放置在里面的剑抓起来便往身后抛去。
      “稍微温柔点对待啊……”那好歹是我的本体。虽然不觉得会受到什么挫伤,不过在看到剑身粗暴的撞进金色漩涡时,士郎还是觉得本能地一抖。
      “这就开始提要求了?有够没大没小的。”话是这么说,吉尔伽美什还是走到士郎身边,一把抓住少年的手掌。
      稍微有些脸红的士郎虽然觉得有点别扭,倒也没有表示出拒绝。

      回头最后看了眼这片荒凉的大地,士郎将视线转向了充满未知的地平线。
      就算完全如同刚出生的婴儿般对什么都一无所知,但士郎并没有为此而害怕。
      “不过我不知道怎么补充灵气……”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士郎困扰地皱起眉头,要知道这也是本体唯一没有传达给他的讯息。
      “无妨,我会教你的。”吉尔伽美什的嘴角勾起了暧昧的角度,话语中夹杂着懒得隐藏的别有用心。

      老爹,我出门了。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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