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or大小姐》吃饱混天黑

11、柳小原的小自序

　　柳小原从稍微懂事起，就不大与人亲近。
　　身边阿谀奉承的小人实在太多。自己说半句，就有无数人帮着接后半句，指着鹿说马，别人也会拼命点头，就差发誓这世上没有叫鹿的动物了。
　　一呼百应，却更觉得寂寞。绝对的服从，又何尝不是绝对的敷衍？又有几个人真的在意他的想法，只要扮好忠仆的角色，执行好每一个命令就有赏钱可拿。
　　没有平等的交流，柳小原很孤独。

　　柳小原从小就聪明。很小时候，父亲对他非常严格。让他背书，只许看一遍，看一遍能复述出来，不然就打手掌；学游泳的时候，直接把他丢下水，呛了些水自己浮起来。在这样非人的训练方式下，柳小原也培养出非人的本事。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心算比别人珠算快，十二岁的时候就能把自己的武功师父打趴下。太优秀了，就看不得别人的不优秀。
　　柳小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别人笨，跟不上自己的思路，跟不上自己的节奏。他柳小原的时间不是浪费在和笨蛋解释上的。所以他的仆人总是更新换代地比母鸡下蛋还快。不是被他忍受不了一脚踢走，就是被伤自尊太深黯然离开。

　　他遗传了一副好皮囊，下至8岁女童上到80老妪，看到他都脸红。在这样的环境下，柳小原也就自然而然培养出一副面具，以配合大家的期望。
　　久了，柳小原已经不确定，大家眼里的他到底是不是他自己。
　　柳小原常常会有想揭开面具的冲动，打破或臣服或嫉恨或爱慕的屏障，看看人们会怎么看他这个人，爱他，不爱他，还是忽略他。

　　柳小原从懂事起，就被养在老家由祖父祖母带着。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太管事，柳小原慢慢就有一家之主的阵势，说一不二的气场。太过优秀也不好（柳小原你果然闷骚自恋），没几年各种人家都开始想把女儿塞过来，柳小原对那些个羞答答的小丫头倒是兴趣不太大，调戏调戏就好，讨来做老婆就是自找苦吃了。他在等什么人吗？他自己也不知道。女人好像从来也不缺，钩钩手指就能找来一大片，他也就不上心了。

　　柳小原的芳心也不算完全没有动过。有一次上元灯节，柳小原应景得带着鬼怪面具在街上溜达（虽然那是还是个小正太，但已经帅的人神共愤了，长得太帅在人这么多的场合不戴会有人身危险的），不小心把个小姐提着的小灯笼给碰掉了。那小姐长得是挺不错，气质也好，柳小原想着搭个话也不错。
　　“抱歉，小生看着小姐花容月貌不由看呆了，有所冒犯都是小生不是。不如为小姐另挑一个。”
　　那小姐还没说什么，边上冒出个丫头：“别装的一副正人君子样儿，我看得可清楚了，你哪看着我姐姐了，明明刚才在发呆好不好。这么点小事都要撒谎，嘴里能有什么实话，不可信。这话貌似说得不卑不亢礼貌周全，口气里其实根本就没有抱歉的意思，这样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我姐姐岂能和你这种轻浮之辈说话。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着就拉姐姐走了。
　　那丫头还小，根本还没长开，口齿倒是伶俐，把他的心思倒是说了个透。他不为被当场揭穿恼羞成怒，反而心里觉得被骂得爽。起码，真的有人看到他的态度，而不是自己这么敷衍都一副感激涕零或心驰神往的样子，腻味都腻味死了。那双大眼睛似乎能看到自己心底。柳小原倒是真想拦下她们多说几句了，可是被拿丫头说得这么狠，要是再去搭话，好像自己真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了。一犹豫，她们就汇入人流找不见了。柳小原略失落，好不容易遇见个可以沟通的，又不见了。捡起掉落的灯笼，拍拍灰，拿回家了。

　　柳小原也没有朋友。身边的人都差他差得太多，和他们多说几句都嫌讨厌。他也从不需要找人帮忙，都是别人找他帮忙。接近他的人，面上不管多恭敬崇敬，或是不卑不亢，又有谁知道下面的心思呢。

　　纪媛媛不算他的女人，或者说，他们甚至也不能算很熟。纪媛媛当然是个尤物，一颦一笑都自成风情，像牡丹花一样的艳丽又娇贵，勾一勾手指，就能勾来一串男人。美貌不提，更可贵的是，她还很善解人意。和她呆在一起，柳小原总是觉得很舒服。大概，纪媛媛算半个能了解他的人了。所以，柳小原觉得寂寞无聊的时候，就时不时去她那里喝点小酒。而纪媛媛似乎也特别待见他。当年纪媛媛就以性子强架子大闻名，一般文人雅客想见她一面，都得放低身段求的，对柳小原倒是有求必应。大家也都觉得他们男才女貌，当年他们两个的话本到现在冀城还流传了好几个版本。

　　柳小原对她也相当不错。那是纪媛媛要来京城，柳小原帮了她大忙。虽然纪媛媛自己攒了赎身钱，要是没有柳小原施压，老鸨大概也是怎么都不会放人的。

　　后来，碰到了吴明。

　　吴明是个有意思的人。他不像别人依附于他，有求于他，按吴明说法，他们这是“平等互利的合作关系”。他也很有想法，虽然常常有点怪念头；他也很聪明，一点就透，自己的想法常常几个字都不用说，他就能明白；久了两个人常常心有灵犀，有了种难得的东西叫“默契”。柳小原很满意。和他呆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很轻松，或许，这就叫“友谊”。

　　吴明又很糊涂，经常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柳小原想，他要不是城府太深，深的自己都看不见底，那就是太不设防了。这样的人自己闯荡社会，很难不受伤。想来他的生活环境应该很好，被保护得周全。有时觉得他像弟弟，想要提点他，不想让他在外面被欺负。吴明有时还抽抽，淡定如柳小原也常常被他逼疯，恨不得直接给他一板砖，让他醒醒脑袋恢复正常。柳小原发现，认识吴明后，生气的次数变多了，同时，发自内心开心笑起来的时间也变多了。和他在一起，柳小原发现自己也变得开朗了，还会损人互掐开玩笑。他从没想过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轻松得和人相处。

　　他大概是哪个小家人家的公子，每天都在琢磨挣点钱的主意。柳小原虽然不需要管这些小进出的生意，但是不妨借这机会熟悉京城的行情，况且，这样的日子很有趣。手下的人不是没有暗示过应该查查这个吴明的家底，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是柳小原不打算查。因为认识之初，吴明就和他约法三章过。

　　“吴公子要是行得正，又何必怕我查你的家底？这样不是更让人怀疑了吗？”
　　“实话说，我的家底不是经不起查。只是有家族背景之类的事情，难免让人看人时候带了偏见，反而看不清本心了。吴某是想交柳公子这个朋友，何必让家族阶级之类的事情来扫兴呢？”
　　这番话深得柳小原心，讲到柳小原骨子里了。柳小原觉得，或许，吴明和自己一样苦于身上的光环，知己难求。当即约定，互相都不会主动去打探对方的底细。所以虽然容易，柳小原却从来没有去打探过吴明到底是什么人。后来，慢慢觉得吴明不愿意被打探又更多隐情，但是出于对朋友的信任，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承诺，还是按兵不动。

　　毕竟，自己以后要接手家族的责任，能这样快活度日的机会也不多了。谁又知道，两个人背后的家族是不是有利益纷争？大家族间又有多少是没有利益纷争的？柳小原心底也是有点抵触，怕朋友不得不变对手。总之，何必让美好的回忆掺杂进杂质，又让得来不易的朋友不高兴。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