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型月]残伤》画沉黄昏寒霜落

15、十五、记忆丧失

　　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也不确切，根据她一直感受到的失重下落的状态来说，这里至少有空气和重力。
　　然而，不知道在这片黑暗中下落了多久，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供她来计算时间，她就一直凝视着上方黑暗的虚空。
　　只是一直注视着，只是虚空的话，就不用担心它会崩坏吧。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她什么都不去想，只是在不断坠落的过程中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黑暗之中的某一点。
　　终于，她看到了光，对于长久处于黑暗中的她，那光实在是太过于刺眼，于是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时，她似乎是被清脆的鸟鸣声吵醒的。
　　她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坐在草坪上，倚着一棵大树，原来她竟是在午休时靠在校园内的一棵树上睡着了。
　　该上课了吧。
　　她凭着本能这样判断。她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身上沾上的尘土，踏着母亲从小就教过她的、有教养的女孩子应该有的优雅步伐，不紧不慢地朝着教学楼走去。
　　教室在哪里呢？我在哪个年级呢？这节课又是什么课呢？这个学校的名字是什么呢？
　　我，又是谁呢？
　　真是奇怪。
　　这些事情我本来应该记得清清楚楚的，但是为什么现在突然就不记得了呢？
　　算了，反正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如果是非常、非常重要，重要到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忘记的事情，她一定会记得的。
　　那对她来说，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
　　她歪着头想了一下，很快得出了结论。
　　——真正重要的，是自己重要的友人啊。
　　她有一个对她来说极为重要的好友。那个好友会一直关心她，在她的学业遇上疑难问题的时候及时帮助她、在她遇上困难的时候竭尽全力帮她解决难题、在闲暇的短期假日一起约定出去玩，开心地逛街喝茶聊天、就算是没什么事情干，只要和她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很开心了。
　　我是需要那个人的，那个人也是需要我的。
　　所以，我必须找到她。
　　那么，现在那个人在哪里呢？
　　更重要的是，那个人是谁呢？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男生还是女生，在哪个班级哪个年级哪所学校——
　　这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了。
　　这是，为什么呢？
　　她顺应自己的本能走进了某一间教室，自然地坐在了某个座位上，有几个人跟她打招呼，却完全没有叫到她的名字，也没有说她是不是占用了什么人的位置，那么也许她本来就是应该坐在这里的，所以才不会让别人奇怪吧。
　　她呆呆地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教师走进教室开始上课，直到下课铃声响起都还在发呆。
　　所幸铃声暂时把她从沉思中唤回了现实，如果这个座位真的是自己的座位的话，那么应该还有线索。她慢慢地在这个座位上放着的的书包中翻找，在书包最外侧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卡。

　　学生ID卡：
　　学生姓名：浅神藤乃
　　性别：女
　　月海原学园二年A班

　　原来如此。她点了点头，原来自己叫浅神藤乃啊，这所学校原来叫月海原学园啊。
　　——但是，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她没有多想，径直离开了教室。
　　不知为什么，到了一楼之后，她朝着自己并不知道的什么地方走去。
　　沿着走廊，走过三个班级，右拐——
　　没有路了。
　　但是，前方……有着什么吧？她看着墙，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晌后，她走上前去，慢慢地伸出手来，试着触摸那面墙。
　　不可思议的现象就这样发生了。
　　——手，穿过了墙壁。
　　她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为这样奇妙的景象感到惊奇，她只是抬步，径直走进了那面墙之中。

　　眼前是宽敞明亮的大厅。
　　学生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这个大厅的各处。
　　发生了什么事能够同时杀死那么多学生？毒气吗？还是超声波一类的东西？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她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向一边退去想要躲开即将到来的什么，却还是没能躲过去尖锐的什么东西发出的闪电般迅捷的一击。
　　看起来就像是人体模型一样的人偶慢慢地站直了身体，接着静止在了原地。
　　她可以清楚地感知到腰腹部被划伤了。
　　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疼。
　　红色的血流出来了，好疼，好疼，真的好疼，疼得全身都在发抖。
　　但是，在痛苦的同时，心底涌出了令她本人都震惊且不能理解的感情——
　　喜悦，高兴，快乐，幸福。
　　啊啊，她能感觉到如此珍贵的疼痛，能够伤在这个位置，体会到与那个人一样的感受。
　　这个位置，那个人，一样？珍贵？疼痛？为什么？
　　浅神藤乃呆呆地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在伤口被触碰时感受到了疼痛，她抬起手来，看到自己的手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
　　因为自己及时向边上退了一点，所以腰腹部的伤口并不深，但是也不怎么浅，鲜血已经把校服染红了。
　　头开始发晕。
　　这个位置代表着什么？什么叫做伤在这个位置？那个人是谁、现在在哪里？一样是指什么呢？为什么自己的想法自己都无法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唯一的希望，就只是有人能够陪在自己身边啊！然而，重要的、唯一的那个人……
　　于是，“那个人”是存在的吧。
　　那么，“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既然那个人是存在的，对自己如此之重要，那么为什么自己会忘记呢？
　　为什么会忘记呢？那个人是谁呢？
　　只是想要回忆起来而已，为什么会这么困难啊。
　　为什么啊——
　　心中的苦闷和烦躁完全无法用言语诉说。
　　记不起来自己经历过什么，连亲人是谁都记不清楚。
　　心中有了明确且迫切的期望：想要想起来。想要想起被自己遗忘的一切，想要知道对自己最重要的、比自己还重要的那个人是谁，想要再见一面那个最重要的人。只要再见到那个人，一切都会恢复正轨的吧，只要再见到那个人，平凡快乐的日常生活就会和记忆一起回来的吧。
　　想要记起来……
　　想要记起来。
　　想要记起来啊！！！无论如何都要记起来！那是很重要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忘记的东西，怎么可能忘掉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回忆不起那么重要的事情来呢！
　　快点，记起来啊！！！
　　左手的手背上开始发热，然后热变成了火焰灼烧肌肤一般的疼痛。
　　她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左手，看着毫无征兆浮现在手背上的、纹身一般优美的三道条纹，呈螺旋状缠绕在一起。
　　浑身上下都一疼，一道热流在一瞬间在她身体的各个部位游走完毕。那是非常奇异又痛苦的感受，非要她形容的话，只能说是身体中的经络就像是接通了电源的电路，被一股热流当做通道肆意游走。
　　疼，非常疼……
　　等等，疼？怎么……
　　还有，这个场景，微妙的，有些……熟悉……？
　　总觉得，接下来似乎会出现什么东西。
　　少女抬眼，发现眼前有三道门。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左右的两道门消失不见，眼前便只剩下了一扇门。
　　然后，仅有的那一扇门也碎裂了，碎片散落在空气中便化作了细碎的光点，在那光点降临洒落的门前，毫无预兆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一阵剧烈的光和气流的波动中，出现了什么东西。
　　藤乃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色的背影，光看背影她就知道那大概是个男人，他有着白色的头发，身上穿戴着……红色的布？
　　在看见那人的一瞬间，藤乃便明白了一件事——这个男人，并非人类。
　　并非人类？这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人类的话，那么他是……什么呢？
　　“看来，就算向圣杯许愿，想要被正常召唤出来的愿望也无法实现呢。”男人背对着她说话了。
　　——啊，圣杯什么的，召唤什么的，还有这种场景……总觉得，有着某种即视感呢。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在这里唯一的活人就只有你了。”那个男人慢慢地转过身来，藤乃看清了他看起来像是西方人的面孔：“回答我，你是我的Master吗？”
　　藤乃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圣杯战争、Master、Servant、魔术师、七对主从、胜利者的奖品为万能许愿机、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圣杯……好像有人给自己解说过这种东西。
　　那就是说，能够想起来，如果得到圣杯并向其许愿的话，就能想起来一切。
　　于是她欣然地对着面前的男人微笑，鞠了一躬：“是的，我就是你的Master。初次见面，我叫浅神藤乃，请多指教。”
　　然后浅神藤乃看着面前男人变得有些奇怪的脸色，开始思索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
　　自一击后便静止不动的人偶突然开始动作，男人走过藤乃身边，站到她身前与那人偶对峙着，手中出现了黑白的双刀，他摆好架势，语气冷淡：“这么快就是初战吗……那么，就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有没有身为我的Master的资格吧。”
　　“下指令吧，Master。”冷酷的声音，在她身前响了起来。
　　男人背对着藤乃，藤乃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后，毫不迟疑地说：“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