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型月]残伤》画沉黄昏寒霜落

14、十四、血色覆盖

　　浅神藤乃在玄关处发现了贴在墙上的一张纸，那上面的内容真是莫名其妙。
　　【你身后的、你面前的，是真的吗？】
　　藤乃看了一眼小出健便再度回过头去，轻手轻脚地靠近了连接玄关和一楼走廊的通道。
　　带了一个人就必须要小心一些了，她静下心来感知了一下，没有感觉到渗人的寒意。
　　确认了那个孩子现在不在这附近之后，藤乃就紧紧拉住小出健的手，猛地冲了出去。
　　身周泛着青蓝色幽光的孩子在远处看见了他们，以不慢的速度朝着这边前行了过来，藤乃咬着牙拉着小出健以她想都没想过的速度冲上了通向二楼的阶梯。
　　跑过楼梯间，躲回最初的教室，藤乃才松开了小出健的手，踉跄着扶住了一张老旧的课桌站稳。
　　二人都脸色发白，方才那种仿佛跑慢一步就会死的恐惧感让二人彻底耗光了体内最后一分力气来狂奔。
　　感觉到小男孩的气息在越过了这间教室之后又折返回来，藤乃感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胆战心惊地缩在角落一动不动，屏息凝神等着教室外的幽灵慢慢地走过这间教室，重新走到楼梯间处向着一楼移动。在等了一会儿，确认了他暂时不会回来之后，藤乃就拉起坐在地上的小出健：“快，趁他还没回来……”
　　小出健会意，拉住藤乃的手，藤乃拉着他一路小跑冲向了她第一次遇到那个小男孩的方向。
　　——刚才小出健说那个小男孩追着空音和相泽走了，幽灵应该是从另一侧的楼梯追着相泽和空音走的，之后也许是被空音她们甩掉了，沿着走廊一路前行才会碰到藤乃。如果这样的推断没有错的话，那么小男孩从哪个方向来，按照那个方向返回说不定就能够找到相泽和空音！
　　藤乃和小出健沿着幽灵来的方向一路调查，他们进了几个教室，却没有什么收获。接下来是……藤乃抬头看了看门牌：保健室。
　　打不开门。
　　再往下走是一段曲折的走廊，藤乃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就警惕地把小出健拉到一边，自己也和他一起躲了起来。
　　二人仔细侧耳倾听，听到了两个人的争吵声。
　　藤乃先是惊喜地听到了空音的声音，她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怒气，语气极为冰冷：“青叶，我一直觉得你很懂事的。”
　　相泽青叶比平时尖锐不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不讲道理！？明明就是因为浅神前辈！如果不是她就没有这种事情——啊啊我也受够了啊——”
　　等等……她是不是……有些失控？
　　平时藤乃印象中的相泽应该是个文静的可爱女孩子，现在她怎么……
　　“……青叶！”空音怒斥着她，相泽青叶突然大笑起来：“呵呵，哈哈哈——那种人就应该去死啊！就是她……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啊！”
　　“等等！”空音似乎慌了：“青叶！冷静！！小心被这里的怨气——”
　　“胡说什么呢！？你们、你们这些人都该死啊！都去死啊！！！为什么要害死我？！放过我吧！浅神藤乃也是，小出君也是，你也是！为什么明明那么优秀还要炫耀一样出现在我这种人的面前啊！！！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准备接受我还要假惺惺地跟我接触啊？！！！”
　　“停！青叶，你现在很不对——等等，放下那个——”空音的惊叫声都变了调，藤乃这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放开小出健的手从墙壁后探头去看那边的状况。
　　“住——别被他们控制了啊！！！”空音惊叫着，相泽青叶手里挥舞着一把剪刀，正在向空音逼近。附近的那个楼梯口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两个泛着幽光的孩子身影。
　　空音已经开始逃跑了，相泽青叶看起来情况很不对，她身上缠绕着不祥的黑气，眼神空洞地挥舞剪刀追着空音。
　　怎么办？这种情况，怎么办！？
　　藤乃咬牙，正准备冲过去却感受到了让人感觉极恶心的寒意。
　　她颤抖着看向楼梯口的方向……
　　那个孩子，那个女孩子……在看着空音笑，然后抬起了手——
　　“住手啊！！！”她想都不想就冲了过去，然后感觉到身体的重量好像消失了一样，身周的景物急速倒退——
　　“藤乃——”她听到了空音惊恐的尖叫声，然后感觉自己倒飞出去的速度缓和了一些，然而后背似乎还是重重地撞上了什么。
　　浅神藤乃在一瞬间死死瞪大了眼，想要痛呼却又叫不出来，几乎要把她打垮的痛楚让她觉得要发疯。
　　强烈的什么感觉如同尖锐的刺一样，在一瞬间刺进了她的脑中。
　　胸口处涌上了什么猛烈而扭曲的东西，让她透不气来，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感受到了——啊，是，感受到了的，这个——
　　恶心、厌恶、恐惧、憎恨，还有——
　　这是……
　　让人感到痛苦的……
　　喉咙口好像有什么涌了出来，她想要试着动一下，却发现自己已经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双腿一软就朝地上倒了下去。
　　藤乃摔在木地板上，额头重重磕到了墙角。
　　疼，很疼。
　　头好晕，眼前的景物略微模糊了起来，然后……这种仿佛有炙热的火焰在灼烧着神经的感觉是……
　　“藤乃——让开！”空音在大声呼唤她想要朝这边跑过来，却被青叶拦住了前路。
　　藤乃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爬起来，最终却只能扶着墙勉强跪在地上，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模糊起来，黑色的斑块不断浮现在视网膜上。她紧紧闭起眼睛再睁开眼睛，终于能够稍微看清面前的景象了。空音手里已经捏了一把符纸，几乎可以说是杀气腾腾地看着相泽青叶：“青叶，别让我说第二遍，让开！”
　　相泽青叶不由自主地微微退后一步，空音看准机会，两指夹住一张符纸，极准地将符纸甩在了她身上。
　　少女的动作停止了，她的眼神慢慢地变得清明起来，接着她就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楼梯口的那几个孩子已经不见了。
　　安全了吗？得救了吗？
　　浅神藤乃不停地做着深呼吸，她大口大口吸着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指甲在腐朽的木地板上刮出深深的痕迹——
　　疼、好疼疼痛疼啊真的好疼好疼好疼疼疼疼疼痛疼疼疼疼痛痛痛痛好啊疼痛苦痛啊原来这个就是疼痛——
　　为什么明明被碰撞到的部位感受到了被火灼烧一样的感觉身体却好冷冷到想要就在这里蜷缩起来——
　　虽然是那么的痛苦，但是——
　　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如此鲜明地体会到活着的实感。
　　听到了仿佛在预兆着不祥的脚步声，她回过头去，小出呆立在原地看着这边，他身后有一个人影正在慢慢地逼近。
　　肤色青白的中年男人，睁着赤红色的双眼，手中拖着看起来就杀伤力十足的铁锤和斧头。
　　藤乃想动却动不了，她眼睁睁看着空音朝这边飞奔而来，越过她朝着少年那边跑了过去。
　　小出健身后的人影举起了斧头，然而小出健本人还在颤抖着，毫无所觉——
　　“住手！！！”
　　空音把手上的一叠符纸都甩了出去，然而对于身后的袭击，小出健看起来是避无可避了。
　　的场空音在那一瞬间没有多想，凭借着自己的意志、顺从自己的本能扑了过去。
　　浅神藤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动弹不得的她，眼睁睁地看着的场空音的符纸击中了那个尸体似的男人。
　　眼睁睁地看着斧头没入少女纤细的□□，然后鲜血溅到了墙壁上、地板上、中年男人身上以及小出健的脸上。
　　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和空音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那个被空音用身体撞开的孩子一头撞在了墙上，而后晕倒在地。
　　“——”藤乃的喉咙里就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样，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那个男人，消失了。
　　空音倒在了血泊中。
　　然而，她还在痛苦地喘息着，少女在强行压抑着惨呼的冲动，发出了痛苦的喘息声。
　　浅神藤乃最后的理智因为这个声音得以保留了下来。
　　空音……还在动……
　　——的场空音还活着。
　　空音还活着！
　　这一事实让她的心中在一瞬间涌上了不知多么巨大的喜悦感，连神经都被这样的感情麻痹了一般，她终于忍耐住了从未有过的剧烈疼痛，扶着墙慢慢站立起来，再艰难地移动到的场空音身边，蹲下身子。“空音……？空音？”她轻声地、小心翼翼地叫着自己的友人，生怕得不到回答。
　　空音动了，她勉强扭过头来，张着嘴，半天才慢慢发出一点声音：“钥匙……口袋……保健室……”藤乃扭头，看到了方才打不开门的保健室。
　　她慢慢地用颤抖的手摸索出空音口袋中的钥匙，然后背着鲜血长流不止的空音打开了保健室的门，之后将空音放置在保健室的床上。
　　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止血……对啊，现在应该止血！绷带、纱布……她急忙在保健室内翻找着这些东西，却听到空音的声音。
　　“藤乃……过来……”
　　于是藤乃马上放下了手下的翻找，用尽几乎是最后的力气移动到空音身边。
　　空音身上满是血迹，腰腹部侧面被砍伤得很深，几乎可以看得到内脏。
　　“我……要死了啊……”
　　空音不停地喘息着，对藤乃露出一个和平时一样温柔的笑容。
　　看着少女脸上那样的笑容，藤乃一下子哭了出来。
　　——这算什么啊，都这种时候了，为什么还在笑……
　　“拜托你，最后一件事……不想死啊，至少不想死的没有意义……”
　　——为了安慰我吗？为了让我不要担心，即使那么的痛苦，空音也……
　　“完全后悔了，不想为了别人死……可以的话，还是宁愿为藤乃死啊……真是好傻，本来知道不该扑过去但是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我眼前……”
　　——所以说，这样的，也许确实显得有点傻的空音，才是我喜欢的空音啊……
　　“所以，现在，尽量挽回一下吧……杀了我，我的性命，由你和小出健一人背负一半。”
　　——在说什么？杀死空音？
　　“然后……记得……你们背负着我的命哦……”
　　“记得，作为死者的我，的意志是，要你们好好地活下去……”
　　藤乃凭着最后的一点点理智，轻轻说：“血，早就见过很多了……”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到不成声调，泪水不断地从脸上滑落，“哈……”空音看着这样的情景，反而笑了。
　　少女跪伏在床边，慢慢地将颤抖着的、自己有些无法自如控制的手搭在了空音的颈上。
　　空音脸上露出了一个似乎是心满意足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浅神藤乃的手指慢慢地收紧。
　　的场空音一直微笑着，只是在最后动了动嘴唇。
　　浅神藤乃突然感觉到疼痛离她远去，得以让她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中听到那微弱嘶哑的声音。
　　【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一定要活下去。是你的话，一定可以……】
　　一定可以什么？
　　活下去吗？就凭着我这种，现在连动作都已经很勉强的身体？
　　空音的呼吸终于止住了，藤乃却根本无法放松僵硬的手指。
　　不行……
　　她看着身上沾满血迹的场空音，慢慢地张大了嘴，眼睛也慢慢瞪大。
　　不可以……
　　她发不出声音来，好像真的只能一直一直注视着友人微笑着的面孔。
　　——空音，死了吗？
　　不可能……
　　空音，死了？
　　的场空音死了？
　　她唯一的、最好的友人，死了？而且是，被她亲手杀死了？
　　——应她最后的请求，由自己，亲手，杀死了。
　　不对……
　　不行，不可以这样……无论如何……不可能这样的吧……
　　“空、”浅神藤乃慢慢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音？”
　　求求你……
　　“空音？”
　　无论如何……
　　“空音——！？”
　　无论怎样都好……
　　回答我啊！！！！！！！给我哪怕一声的回应也好啊！！！！
　　转一转眼珠，动一动手指，从喉咙中发出声音来！无论如何，请你告诉我，这些，全都是——
　　求你啊——
　　最终，任她如何祈求，任她如何呼唤，她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空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无法压抑也不知道该如何压抑的、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强烈感情就这样爆发出来，身体上的剧痛重新传达到大脑中枢，她死死瞪着空音微笑的面庞，看着一切一切的东西都在她眼前扭曲得不成样子，然后彻底崩坏。
　　首先是眼前最近的空音的身体，再是保健室中的设施，再是整间保健室、整层楼、乃至整座校舍——
　　“空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切视界之内的事物都在少女崩溃般的尖叫声中被扭曲。
　　然后，浅神藤乃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什么都没有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狗血一盆，痛快地泼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