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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侍寝非侍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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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隐前脚刚走出房间,素练正准备开始对冥离软磨硬泡,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曜魄后脚却已经跨了进来。
进来的少年,容颜秀丽得好似一个女子,白衣,散发,如雪的脸容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少年在踏进来那一刻,望着眼前的情景,稍稍的一愣。
素练正猫在某个墙角里,拿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做的棍子,就着地面戳来戳去,口中念念有词。
冥离明明就是从这里的地面浮上来的,可眼下她怎么唤他,都不见他现身,她就拿棍子在地上戳啊戳,以为就这样就能把他戳上来。
显而易见,冥离装聋作哑的原因,就是他不愿意告知姑姑与九天真王的事。
素练垂头丧气地将棍子丢在一边,席坐到团垫上,抓起一大杯水灌下,余光里才看见了伫立在门口的白衣少年。
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得了素练的应允,曜魄才一掀衣摆,微笑着入了屋。
素练一指对面的席位,让他落座,直接便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可是有什么事么?”
曜魄轻轻笑了笑:“不过是经过这里时,见姑姑房里还亮着明珠,恰好我又新做了一碗汤羹,便来请姑姑品尝一下。”
说着他自地上取出一只藤篮,半揭开盖来,最先是飘出了一股清幽腻软的糯香,然后一盅乳白鲜美的汤羹便呈现在素练面前。
光是飘出来的香味,都能想象这汤羹美好的滋味,不过自从有了芙蓉锦鱼羹的教训,素练还是多了一层心眼:“这个……会不会有毒?”
“姑姑,这是我亲手炖的,自然不会有事,姑姑若是不信,我这便试给你看。”他取来了两只碗,先是盛好一碗,执起汤匙吃了一口,然后便将这一碗一汤匙一并递了过来。
素练眨了眨眼,这碗汤便罢了,她还没有洁癖到不吃友人吃过的东西。素练前世也时常与朋友,同吃一包泡面,还吃得不亦乐乎。
可那把汤匙刚触碰过曜魄软如花瓣的唇,匙勺上还沾有他唇上氤氲的雾气,雾气还恰好凝成成一个美好的唇形。
这简直是赤果果的诱惑!
素练愣愣地看了好半天,竟不知是接还是不接过来。
倒是曜魄无奈地掀起唇角一笑,替她换了一只汤匙:“姑姑,你这个样子可不好,若你无法适应姑姑的习性,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你的破绽。”
素练无声地张了张口,姑姑的习性也太没品了罢,让曜魄的唇碰过的汤匙,再拿过来用,这不是间接接吻吗?
由此素练强烈地得出了一个结论,姑姑果然是个很会玩风月花样的人!
素练默默地喝着鲜美汤羹,曜魄却是随意地在她屋里扫上几眼,在掠过那只金面盆时,眸光一冷,心中便有了计较:“姑姑,我今日便在你这儿过夜。”
素练愕然,一下子不知道该回什么。
他说得明明那么云淡风轻,但隐约竟有一种不容回绝的威慑之意。
缓慢抬眼看了一下素练,他从容地相视一笑:“放心,姑姑想的那些事都不会有的。”
“既如此,你留下来过夜不是多此一举?”她的确不懂,这又是摆了哪一出。
见素练喝完了汤羹,曜魄又盛了一碗递过来,垂眸道:“姑姑如今总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我与朔隐。眼下外面之人已是议论纷纷,姑姑似乎一下子转了性,不甚喜好男色了。”
素练想了好一会,不由得觉得好笑:“那这样岂不是更好,他们就不用成天担心失身了。”
曜魄摇了摇头:“姑姑你还是不懂。度劫之期将至,他们都指望讨好姑姑给自己指个好人家投胎。”
“所谓投其所好,姑姑喜好男色,就以色服之。可姑姑突然转性不好男色,使得他们惊慌于不知该以什么博取姑姑的欢心了。”
素练愕然了好一会,才问道:“博取姑姑的欢心,有什么用?投胎的地方不是天君下达的天启么?”
曜魄笑了笑道:“说便是如此说,但事实上,时光纪上记载的命数,皆取决于姑姑。”
“他们知道得罪姑姑,便会被指到穷苦人家,颠沛流离,潦倒一生。临近度劫之时,纵然十分厌恶姑姑的品性,也会违心讨好姑姑。”
“所以姑姑此刻若表现不好男色,人心便乱了。”他一笑,竟笑得素练的心也乱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些人都是下一任天庭的执掌政权核心,养尊处优的纨绔公子。天君执意不废除度劫之难,他们为了少受点苦,便以色来贿赂姑姑,希冀寻一个富庶之家投胎,安稳地度过一生。
本用来磨练仙心的度劫之难,也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素练总算明白了大概,转而又道:“曜魄,你一副无所求的样子,就不怕我给你指个不好的人家?”
曜魄抿着浅浅的笑意,轻轻一笑:“我无所谓,任凭姑姑安排。”
他漆黑的美眸,笑得弯弯如月,如雪的衣裳,映着夜明珠的白晖,秀美得宛如冬日里最明媚的梅。
“天色不早了,姑姑睡去罢。”曜魄抬起一根手指,微微一动,房门便悄然阖上,门闩反锁。
他挑了一张较为大张的白色绒垫,又找素练要了一床软毯,缓缓地脱下了外衣,便躺了下去。
由于白色绒垫并不够长,他的身子微微弓起,套着白软袜的脚踝露在了垫子外,姿势却意外的好看。
他侧躺伏在软垫上,乌黑秀发散在脸容一侧,莹澈的双眸里荡着水波,明眸香唇,朝素练有礼地一笑,便兀自阖眼睡去。
素练呆呆地看他做完一系列动作,第一次发现,一个人躺在这么简陋的垫子上,也可以高贵得清丽脱俗,优雅得赏心悦目。
一阵突如其来的困意袭来,素练打了个哈欠。她不是姑姑,除了鉴赏美貌以外,没有能力欣赏到这位大美人的其他方面,放下黑色帘布遮了夜明珠的光辉,她便也沉沉睡了过去。
在素练熟睡过去以后,软垫上的秀丽少年却缓慢地坐起身,一支银亮的细剑抵在了他的喉间。
执剑的人是冥离。
他的冰蓝美眸冷冷地视着曜魄,漠然道:“你方才给姑姑吃了什么?”
纵然剑尖已微微割入了肌理,曜魄依然面不改色地笑了一笑:“不过是加了一些催眠的药剂,让她睡得好梦罢了。”
冥离俊颜更冷:“你想做什么?”
曜魄沉眸一笑:“我所做的并不妨碍阁下,也不会伤及姑姑,如此而已。”
收起了剑,冥离化身为漂亮的白麒麟神兽,潜到了地下,尽忠职守在了熟睡的素练身旁。
曜魄掀了掀被扯乱的单衣,浑不在意地摇头笑了笑,赤足踏着夜凉如水的地面,缓慢走到素练榻边,按下一个凸起的开关,一个昏暗的密室立时呈现在了眼前。
随手捏了一个火折子,他慢而从容地踏了进去,首先看到的是数十条捆仙锁链,每一根都有手腕粗细。
十根锁链同时捆缚在了一个鲜血淋漓的人体上,那人沾满血污的乱发遮了容颜,裸.露的半身肌肤爬满了树叉状的血管,肌肤没有一处完好,不是还在淌着血,就是已经结满了触目惊心的痂。
他的身子犹如破布一般软软地挂着,早已不省人事。若不是十条锁链的支撑,便已倒下。
曜魄走上前去,淡声道:“修武,你果然还是活下来了。”
修武是他见过最硬的男子,纵然姑姑软硬兼施,仍不可屈服于姑姑的淫威之下,便被姑姑关入了这里,受尽了人间炼狱的摧折。
炼狱锁会使他肌肤在一夜之间溃烂,一日之间重生愈合,撕心之痛,生不如死。
仙人受这样的酷刑,大多撑不过一个日夜。
而他却活了足足五十日了。
在修武被关三日后,姑姑便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拒绝任何一人侍寝的请求,竟也再也没有提过修武的事。
就是这么一个被遗忘的人,他总觉得让他死在这里有些可惜。
曜魄来到修武身边,也不介意他满身污浊的血,伸出洁白的两指,覆在他的腕上封了流血的穴位。
曜魄轻轻笑道:“修武,我放你一条生路,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全凭你自己的意志了。”
素练在清晨醒来时,犹记得做了一个美梦,脑子还有些迷糊。
冥离还如同往日里一样,在无形中行动,无论素练问他什么,皆是闭口不言。
许是醒来太晚,曜魄早已离去,唯有地上一件他如雪的衣裳,见证他昨夜留在这里的痕迹。
素练以为一切还是向着美好的地方发展,直到她推开门,才发现也许事实并不是她想得那么美好。
时势变了。
因为她而彻底改变了。
朔隐与曜魄一度比肩齐重的平衡,在一夜之间被完全击毁了。
整个长林丘突然有了一个共识,朔隐在姑姑眼中已然失宠了,而曜魄才是这里有说话权威的人。
要不然为何姑姑以身体不适为由,接连拒绝了朔隐,却又在昨夜接受了曜魄的侍寝。
素练脑子里一片空白,竟有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
她注意到曜魄身边多出了不少人。原先归属黑族的臣下,恍如隔世一般,竟有大半转移到曜魄的门下。
所谓的见风使舵,姑姑的一言一行,竟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
姑姑本就下放了仙君的权利,这样一来,相当于整个长林丘仙境都握在了曜魄手中。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翌日傍晚,曜魄翩然来禀,“姑姑,度劫之期将至,依照惯例是要摆上一席美酒佳宴饯行。”
素练思了一思便准了,这些日常事务素来是曜魄在管,也就他做得最得心应手。
但素练心中还有另一层所想,既然这个平衡是她打破的,她便有责任将其恢复到原状。
她并非姑姑,根本不了解整个长林丘的局势,巴巴地跑去见姑姑的男宠们,不免太过突兀。
这一次宴席倒是一个会见他们的绝佳机会。
姑姑的后宫里藏了这一百多号人物,她都还未来得及正眼瞧过,他们胸臆间都怀着什么样的鬼胎?
长林丘可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平和,这里面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在等待着她往里面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