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就要打残你》水*沧

7、 生活也永远出人意料

　　“雨伦，最近新出了个片子据说不错，要不要一起看？”坐在后座上，方微看着向后行进的天空道。
　　“什么时候？”严雨伦单脚支地，停下等红灯。
　　“跟何晴说好在周末。”方微伸直双腿，做着暂时的放松。
　　“周末我要考奥赛。”严雨伦闭上眼，明明是久违的一起回家，可话题却始终围绕着她。
　　按耐不住的，有点烦。
　　“又奥赛？”
　　“嗯。”
　　“你不觉得学习很累么？”
　　“你觉得打球累吗？”
　　“不累。”
　　“那么我也不累。”
　　“什么逻辑啊，这俩可以这样比较的？”
　　“不能么？”
　　“不能！哈哈，不过总觉得可以理解！”
　　“呵，走了。”
　　“嗯！”
　　车轮转动，严雨伦抬头看向天空，竟有星星，闪亮闪亮的无辜的照向世界。
　　“方微...”严雨伦抬起右手放在眼帘上，挡住路灯，只一心看向那似近在眼前的星星。
　　“啥？”听着头顶传来的语气好像有点低落，方微抬头看过去，疑惑道。
　　“骑车的感觉好舒服，好想就这样一直骑下去。”就这样骑下去，头顶有星光，背后有你。
　　“哈哈，”方微大笑，一把拍上严雨伦的肩膀，“兄弟你什么时候这么文艺了!”
　　转过头，严雨伦看向方微，笑道：“在后面坐了个大秤砣的情况下。”
　　“多谢夸奖！爷们就应该身体倍棒！”方微故意靠上严雨伦的后背，想要更增加在对方身上的一些重量。
　　回过头，严雨伦忍不住笑起来，在望到那柔软的发旋的时候，却变成了痛。
　　从上看下去，只看见方微柔软的发在路灯光下微微飘动，心中柔软的地方似被那柔软一下、一下割进去，渗透出一点又一点苦涩的液体。
　　早就下好的决心，似在这慢慢窒息的环境中一点一点消磨了。
　　原来早已清楚的苦涩，只要在他身边，就会一点一点增长，没有界限，痛苦似乎没有最。
　　可是却仍然不想离开，也许，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魔境。
　　只要困住了，就再难出去。

　　苦笑着转过头却突见一个身影出现在车前不远，严雨伦赶紧摆了车头，换了方向，还好那人机灵的往前走了几步，不然就装上了，严雨伦正庆幸时耳边一阵刺耳的声音从地面蹭起。
　　汽车急刹的声音。
　　声音处，似有一道抛物线，从那里划过。
　　一道身影划过的天空，严雨伦呆呆的看着终点处地面上越积越多的鲜红。
　　身边人群一下子聚集了，耳边人声不断，“啊！发生车祸了”“那小女孩怎么样了？”“天，她流好多血。”
　　“快打120！”方微喊向严雨伦。
　　一下子惊醒，恢复理智，原来方微早已到了那个女孩身边，严雨伦慌张的从车上下来，任自行车倒在一旁，赶紧掏出手机打了救护车又报了警才跑到女孩身边。
　　“她怎么样了？”
　　“我不敢动她，不过她还有呼吸。”方微看着眼前一大推触目惊心的血慌乱道。
　　看着方微的样子，严雨伦突然冷静下来，拍了拍方微的肩膀，道：“别担心，她会没事的。”
　　然后对着人群道：“请大家散开点，都聚集在一起不利于她呼吸，而且等下救护车来的时候也不方便救护。”
　　再看向周围，刚刚撞人的车辆早已不知所踪。

　　陪着女孩到医院，又给警察说完事情经过后，严雨伦留下联系方式，才和方微回家。
　　未免家人担心，严雨伦跟方微约定不向家人说起此事。
　　直到家门口，一路沉默的方微开口道，“雨伦，你看见她的校服了吗？”
　　“嗯，她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呢。”
　　“嗯。为什么她会突然冲出马路呢？好好的一个人，却瞬间变成了那个样子...”
　　“别想了，人有旦夕祸福，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别让家人担心。回家好好休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严雨伦挤出一个微笑，又拍了拍方微的肩膀，才开门进去。
　　听见旁边方微进了家门的声音，才放下心，严雨伦靠上大门，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刚刚的情景浮现眼前。
　　摇摇头，让自己不要再刻意去回想，严雨伦将刚刚对方微说的话又对自己说了一遍。

　　太阳猛烈的照在头顶，方微遵照体育老师的要求活动着手脚，趁老师不注意的时候慢慢靠向严雨伦道：“雨伦，警察那边联系你了没？”
　　严雨伦摇摇头，“倒是医院那边来电话了，说是已经联系上了她的家人，病情不算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让我们不要担心。”
　　“哦，太好了，那可以放心了。”
　　“嗯。”看着方微露出放心的笑容，严雨伦扬起嘴角道：“这样才对嘛，每天紧张兮兮的小心何晴踹了你。”
　　“我们现在好得很，而且我这是正常状态好不，谁像你心理素质超变态的好，处变不惊的，当时还能冷静处理，你说你怎么做到的？”大笑着，方微拐了拐严雨伦，挖密道。
　　“电视里面不都有演吗？”严雨伦抓着方微那只让自己痒痒的手笑道。
　　“喂喂，你那眼神什么意思，怎么觉着充满鄙视啊？”方微一看对方抵制，反而加大的攻势。
　　“这您可冤枉小人了，小人怎么敢鄙视篮球队的头牌啊！”
　　“哈哈，算你小子识相。”
　　“是是！”
　　“喂！那边，你们是想围着操场跑二十圈吗？”
　　听着体育老师的叱责，方微不情愿的放开严雨伦，小声道：“又来了，经典的二十圈。”
　　“认真做操吧你。”严雨伦笑着摇摇头。
　　关于医院那边的实情自己撒了谎，但看到方微恢复正常，想来自己是做对了。
　　操场上，烈日下，少年平常的欢声笑语又多了起来。

　　“阿姨，是您托医院找我吗？”严雨伦进入病房，看了眼床上坐靠着的双目无神的女生，对她身旁的女人道。
　　“是的。”梅芳一双精明凤眼上下打量了番眼前的小男生，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确实长的一表人才，难怪自己女儿会倾心于他，“你就是那天送她来医院的小伙子中的一个？”
　　“是，不知道阿姨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你害我女儿成了残废还问我有什么事？”梅芳厉声质问道。
　　“阿姨，肇事逃逸的司机并不是我。”严雨伦着急的辩解道，就算他再怎么聪明，可这关乎另一个人一生的严厉指责对于十七岁的男生来说还是太重了些。
　　“可据我家司机的表述，她是因为躲避你冲过来的自行车才冲出去被车撞到的。”对于一个小孩子，梅芳知道步步紧逼比直接开口要好的多。
　　自己一直逃避的想法，一直不确定却又挥之不去的想法似乎成了现实。
　　眼前的女生是因为自己快撞上她才突然冲出的，这一切，全因为自己没有握好车头，因为自己没有看前面的路！即使不愿承认，确实是自己害了那个女生...
　　“不说话？就代表承认了吧。”梅芳退回到女儿身边，叹出一口气，换了忧伤的语气道：“我独自一人抚养她到这么大，总以为有点盼头了，却谁料发生了这样的事，再苦再累我不怕，只是这孩子这样了，她以后该怎么活下去？明明是本该肆意青春的时候？！”
　　“抱歉...”
　　“一句抱歉就够了？这可是毁了她的一生啊！她现在这样连一点自理能力都没有了，万一我去了，谁又来照顾她？”
　　梅芳一把掀开女儿的被子，映入严雨伦眼里的是被截去双腿的半身。
　　一直默不作声的梅晓星突然发了疯似得抢了被子把自己从上到下盖了个严严实实。
　　连严雨伦被眼前的景象惊到说不出话来，那本该有双腿的地方，空荡荡的白床单只一瞬间就刺进了心里，抹杀不掉。
　　“去把你父母请来吧，还有跟你一起的那个小伙子的父母，你们都逃不过责任！”梅芳坐到床边抱着缩成一团的女儿，看向严雨伦，道。
　　“不，阿姨，您要我做什么可以，只是别在牵扯到其他人！”严雨伦近乎恳求道。方微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让他也经历这种状况！
　　“呵，你一个小孩子又能做什么？”梅芳冷眼看去。
　　“我能照顾她！您不是说怕没人照顾她吗？正因为我小，我能跟她活的一样久，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一定照顾她到无微不至！”严雨伦想不到以自己一个学生而言可以拿出什么让对方满意，能赌上的也只有跟她所失去的对等的，自己原本的一生了。
　　只是增加一个照顾的人而已，本就是自己的错不是吗。
　　“你要怎么照顾她？”梅芳冷笑，“你也只是个孩子。”
　　“您要怎么照顾她？我全听您的，只要我能做到！”听到对方似乎有些松口，严雨伦把握住机会不放。
　　“那就娶她吧。”梅芳站起身，走近严雨伦道：“那就娶她吧，一个女人，婚姻始终是她的归宿。你要是肯娶她，照顾她一生一世，我也就不追究其他人。”看来他很重视他的家人和朋友呢，梅芳在心里对严雨伦打了个勾，看来他不仅有责任感也是重家庭重朋友的有情有义的孩子，加上自己的管教，女儿交给他应该没问题。
　　事故之后，梅芳想了很多，就算是找到了肇事者，惩罚了对方，得到了赔偿又怎么样，女儿已经变成了这样，也不能减少她一分的痛苦。
　　还不如做一件能让女儿高兴的事，比如让她得到她喜欢已久的人。
　　据司机那天的描述是星星自己要在这小子途径的地方等待的，就是为见他一面，而且还故意较之平常更贴近了车道些。
　　当然，这些事自己肯定是不会让这小子知道一分一毫的。
　　梅芳暗下决心，事已至此，这小子必须到我们家来，为了车祸到现在还一言不发的女儿，怎样卑鄙自己都要做了。
　　“否则，我就让你家还有那小子家都不得好过！”
　　严雨伦虽然想过以后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向这样离未来这样近的时候。
　　未来无限的可能性，现在却变成了单选题。
　　方微和何晴一起笑着的样子浮现在脑海，严雨伦突然笑道：“我答应。”
　　若不是跟方微在一起，跟谁在一起又有什么差别，只是这个时候提早到来了而已，说不定还救了自己，至少可以从窒息的现在逃离。
　　梅芳一愣，没想到这孩子答应的这么爽快，自己逼迫的手段只刚刚拿出来而已，毕竟对他来说这句话付出的可是一辈子。
　　“你刚刚说的话都录在手机里了，你要是做什么不当的举动，我可是多的法子来找你们。”拿出手机，梅芳不放心的威胁道。
　　“没必要，既然说出口，我就会做到。”严雨伦冷静的看向梅芳，“现在先把她从被子里弄出来吧。”

　　方微踢着脚下的石头，看着小路的尽头，叹出第一百零八口气。
　　“怎么，你在等我？”严雨伦刚拐进来就看见方微站在自家门口，踢石头。
　　从小到大，只要他有不顺心的事情就会这样等着自己，严雨伦想，也许就因为他的依赖，才会让自己放不下他吧，只是这放不下变的太过放不下了，自己又何尝不是依赖着他。
　　“嗯。你今天奥赛考的怎么样？”
　　“还行。”
　　“那怎么回的这么晚？还以为你的考的不好在哪里去发泄了。”
　　“只是顺路去看了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认识不？”方微疑惑，雨伦很少以‘朋友’这个单词形容他的朋友的，至少有个称呼，就名字来说，方微对雨伦的朋友是很熟悉的，除非另一种情况了。
　　“应该不认识。”
　　“啊哈！”方微跳起来挽住严雨伦的脖子道：“你小子难道也有女朋友了？！”
　　处在背光的地方，严雨伦苦笑，道：“算是吧。”
　　“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背着我成的啊！”
　　“你呢，今天的电影好看吗？”
　　“别提了，去的时候那部电影已经下映了，后来看了何晴选的电影，无聊死了，我半路还睡着了，还是跟你一起看有意思。”
　　那你怎么没有选我呢？严雨伦很想这么问，可出口的只有满嘴的苦涩，“好了，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你也回去吧。”
　　虽然雨伦说要回去休息，可方微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睛里表达着还有什么想说的，于是道：“你没事吧？”
　　“嗯？怎么了？”
　　“你看起来好像不对劲。”
　　“呵呵，只是太累了而已。”严雨伦微愣，自己的一举一动逃不过他的眼睛是不是代表着他也一直注视着自己呢？
　　不过，就现在而言，一切都已成了定居了，再多想也没用了，也没资格再奢求了。
　　牵起嘴角，用最柔软的声音，严雨伦轻道：“晚安。”
　　“真没事？”方微看着严雨伦点点头，才回头离开，“安~”

　　回到家，看着整理到差不多的东西，掏出手机，严雨伦拨通母亲的电话。
　　“妈，你们那边怎么样？”
　　“宝贝不好意思啊，这次的工程可能还要拖几天，下个月，我和你爸一定回去看你。”
　　“没关系，你们身体重要，不用勉强，有时间就好好休息。”
　　“我们还好，倒是你，自己一个人也要按时吃饭知道吗？”
　　“嗯。妈，你不是说等我成年后我想干什么都不拦我吗？”
　　“嗯，是啊，对了，你十八岁生日好像只有几个月了吧，想要什么礼物？我跟你爸买个你。”
　　“我想要你提前兑现若言，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安排，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们就安心在国外奋斗吧，不用总回来看我。”
　　“什么意思？”
　　“我要独立，你们不需要再寄生活费给我，也不用回来看我，等过段时间我能跟爸一较高下了就去看你们。”
　　女人挂上电话，对于自己儿子的独立宣言突感空落落的，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一天，但这一天也太快了些。
　　“老婆怎么了？”
　　“老公，看来儿子要提前履行你们的赌约了。”
　　“啊，那个要超过我之类的话吗？”
　　“嗯。”
　　“哈哈，看来咱们儿子跟你一样，是个死心眼呢。”
　　“他这样不要紧吗？”
　　“没事没事，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刚结束通话，严雨伦便接到了梅芳的电话。
　　“嗯，我准备好了，可以过来接我了。”

　　回到家，洗完澡，又泡了个澡，总感觉有点忐忑。
　　躺床上半天睡不着，方微终于想明白源头了，就是雨伦那个眼神，肯定有事。
　　从床上蹦起来，冲到老爹的书房，丢下了句，“我去下隔壁”，方微就噔噔噔的冲出门了。
　　冲到隔壁，方微敲门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再进去一看，家还是那个家，只是这个家里已没有了生气，家具在，可所有有关于人的东西都不在了。
　　衣服、鞋子、照片、书本，全都没有了。
　　赶紧冲回家，拨打严雨伦的电话，电话那头却只有嘟嘟声。
　　再重复拨打了十次之后，方微呆愣愣的走到老爹的书房。
　　“老爹...他消失了。”

　　卡车上颠颠簸簸，严雨伦看着车灯以外的黑暗。
　　让这件事跟方微无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与他无关。
　　严雨伦捂住眼，到最后自己还是逃离了，从下定决心的地方。
　　他会不会为了自己而吼着要打残自己呢？
　　不会的吧。
　　呵...呵呵...唔...
　　还好，他什么都不知道，方微只要做方微就好。
　　剩下的，全由自己面对！
　　只是为什么自己还这么不争气的控制不住眼泪？
　　这样他会笑话自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