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君》清*君

24、3

　　屋外，天色渐亮。
　　床上的人微微蹙眉，缓缓睁开眼。
　　勉强支起身后，却先是看到了盖在身上的云裳。
　　终是记起身在何处，意识瞬间便清醒了。
　　只是清醒后却也发现，屋内只余了自己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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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是云，是捉不住的云。
　　就如同一泓清泉，任何色泽都可轻易地将他浸染。
　　但他却过于清澈了，无论怎样的色泽都会在他体内沉淀，最终活生生的剥离出去，堕入污浊的地下。
　　更何况，如今的自己已是这世间最污浊的存在，连色彩都称不上……只是纯粹的污浊。
　　这样浓厚的黑暗，让人厌恶，只怕是不等溶开，还未脱离，便已像生了毒瘤般，合着血肉，连根拔除……

　　他默默的安静了一会儿，却突然翻身下床。
　　只是这样的身子，又哪里站得住。他脚刚沾了地，还未站起身，便又重重的摔在地上。却怎也不肯放弃，一点点向前挪去。
　　他想见他，想见他……
　　他心中，也只余下了这样的念想……

　　吱呀——
　　房门缓缓打开，光线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人走了进来。
　　“尹晟，伤成这样，你竟然还有力气闹。”
　　清亮却不失柔和的嗓音，华英身子顿时僵住。
　　是他……
　　他还在……
　　只是，他叫的却是“尹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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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中君俯身将华英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又拿了一旁的云裳，细细为他盖好。
　　“未央……”
　　四目相对，华英不禁唤出口。声音轻的仿佛只是幻觉。
　　“你喜欢这么叫我？”
　　一问之下，华英方才想起，这名字是离生随意取的。之后便又突然想起，就连“离生”二字，兴许也是随意取的吧。
　　见他不答，心下便知道，华英定是又在乱想了。
　　“那便这么叫吧。”
　　他缓缓坐在床边，轻抚着华英的脸颊。

　　华英也只是这般静静地躺着，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心里默默的念着，未央，未央……纷乱的心，传来隐隐的痛。
　　“未央，你说过，以后只叫我‘华英’。”
　　他微微愣住，指尖却触到一片湿热，有些灼人的温度。
　　“华英……”
　　他轻声唤着，抬手将那片湿热抹去，淡淡的笑。

　　“不要乱想了，待你能下床行走后，便快些回魔宫吧，魔君的位置定是不能空着的。”
　　闻言，华英猛然抓住了他的手，却将头转向一边，不发一言。
　　“登上梦寐以求的魔君之位，几千年的岁月却是度日如年，也不失为一种刑罚了。”云中君娓娓道来，这般平常的语气，只是在华英听来却有种莫名的狠绝。

　　华英的身子隐隐颤抖着，微弱，却难以抑制的颤抖……
　　“不要……未央……求你……”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呢喃着，“我求你……不要赶我走……”压抑的哭泣声，在屋内淡淡漾开。

　　“我是想这么试上几日，看你会有何反应。不过，若是我不随你一起去的话，你应是会再给我惹出一堆麻烦吧……”
　　闻言，华英慢慢地回头，却看见云中君眼眸中写着的净是藏不住的笑意。
　　“惩罚已经……够了。”他注视着华英眼角的泪痕，声音幽幽的，似是叹息。
　　华英闭了眼，侧过头，脸颊紧紧挨着身边的人，将他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胸口。他是何时学会这般的欺负人了，怎的自己之前一直没发现呢。

　　他便这般默默地注视着他……
　　良久复又开口。
　　“华英，还记得离生说要杀你父王时，你父王说的那句话么。他说：‘穆川……迟了……太迟了……’”
　　“嗯。”
　　“此生也只爱过一人，恨过一人。其实魔君已经知道一切了。”
　　华英缓缓睁了眼看他，道：“什么？”
　　“这话应是穆川临终讲与家人的，只可惜离生却会错了意。其实穆川爱的是魔君，恨的是姚后。”

　　华英蓦的瞪大了眼，定定的看着云中君道：“怎会这样？那父王他……”随即便又轻笑道：“未央是在安慰我吧……”
　　“我没必要拿这种事来安慰你。千年前穆川离开时，魔君问穆川会不会恨他，穆川却笑着说永远也不会恨魔君。他所恨之人不是魔君，他也绝不会骗魔君。”
　　华英在他父王的记忆中细细搜寻，果真是有这么件事。

　　“既然如此，穆川……为何要离开？”
　　“他与你父王疏远，但面上总带着笑，并不是因为他认识了姚后，而是因为他察觉了魔君的心意。他知道如果自己的心意也被魔君知晓了，魔君定是会不顾一切，他不能成为他的污点。”
　　“那我母亲是……”
　　“她最初时接近穆川，便是在那时怀了你，本是要上演一出苦情戏，结果竟是发现了这两人的秘密，于是便借此要挟穆川。”

　　华英沉思良久，开口道：“那穆川……我生父，是被母亲要挟才离开的？”
　　“穆川离开，是因为他以为魔君真的爱上了苏姚。他只想魔君要杀她是爱之深恨之切，竟连自己的话也听不进去，却是忘了自己。而魔君看穆川为她求情，以为穆川真的爱她，才一时气急，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了。于是他便爱了一人，恨了一人。独自离开魔宫，不久便郁郁而终。”
　　华英先是微微愣住，之后虽是觉得不该，但竟有些想笑的冲动。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开了口，方才觉出自己说错了话。
　　云中君却是淡淡的笑了，似是并未放在心上。
　　他别有深意的笑道：“我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