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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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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君……”
华英再次开口,他仍未回答,只是手上突地加重了力道,微弱的颤抖也已停息。抬了头直视华英,虽是不带任何表情,但眼眸中暗含的盛怒,却是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下,掩盖不去。
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华英却先看见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得纷乱,随即传来的,是比业火焚身更加难以承受的灼痛。
那火,像是从内里开始烧灼,直至四肢百骸,好似炽热的熔岩,避无可避。
烧灼之后却又如同坠入冰窟,那是连岩浆也能瞬间冰冻的阴寒,仿若来自地底的深渊……
等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他却已重重的撞在几丈开外的石壁上,浑身瘫软蜷缩着倒下,承受着极阳与极阴之火,就连手指亦无法移动分毫。
“杀父弑君?夺权篡位?扰乱三界?短短一天,你竟也能闯出这么些祸端!”
华英也只能这般定定的看着他。他,竟已知道了……
“站起来。”他的声音有着一丝微弱的颤抖。“堂堂魔君可不会因为业火倒下,别侮辱了这个身份。”开了口,那怒气却是越加的明显了。
华英看着他,这么近,只有这么近的距离……他努力的伸了手想要去碰触,指尖却只是微微的颤动着。
“三皇子,快逃!”
闻声,云中君还未来及回头,腰身却是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向后拖去了十几米。
华英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
快逃……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他快逃……
母亲要他快逃,可是母亲却在他逃走时死了。
父王要他快逃,可是父王却是被他亲手杀死的。
他不想再逃了,他想见的人就在眼前,他不会再逃。
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华英一点点的伸出手,扶着石壁撑起身子,终是站了起来。
云中君感受着腰部紧紧箍住自己的力量,面色更加阴沉。三界内敢这么做的,他也只能想到一人。
不需要挣脱,他抬了手,一时间,云雾在荒宅上空急速的聚拢起来,暗含雷电之势缓缓下沉。
少司命的心确是跟着这雷云一起沉下去了。
云中君竟真的要动手……
天雷……这可是天劫啊!
“云神,别忘了太一给他的处罚。你若杀了他便是违抗太一之命!”
情急之下,少司命只得将太一搬出。他知道,云中君是怎也不会违抗太一的。
闻言,云中君果然微微顿了下。太一之命不可违,只是……
“少司命,你以为魔君的性命岂是一个天雷便可夺去的?”
他用另只手握住紧紧箍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重重甩开。少司命被甩出几步,却转而拦在云中君面前。
华英方才迈出一步,便重重倒下,血气在体内翻搅着横冲直撞,鲜血顺着唇角滑落,连同呼吸也净是腥甜的味道。但他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一般,勉强撑起身子,颤巍巍的站起,只是还未来及迈出一步,便又倒下了。
窜动的血气彷如找到了突破口,伴着剧烈的咳,一阵阵翻涌着呕出。
华英艰难的挪动,一点点的向前爬去。
云中君和少司命确是愣住了,他们怎也料想不到,华英会向这边靠近。但云中君也仅仅是片刻便回了神,抬起的手重重落下。
东君急急赶来,却正是看见云中君降下的天雷。
“住手!”
“别过来!”
两人同时惊呼,只是,却都迟了一步。
饶是勉强赶上的东君在空中将雷云之势偏移了些,少司命也冲上前挡了一部分,这天雷多数还是落在了华英身上。
他缓步上前,少司命自是知道拦不住他,便也只能拖着华英一点点向后撤去,只是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除去太一,便也只有东君和云神实力相当,若是只有自己一人,是决计不敢硬冲上前拦的,东君既已来了,那便无碍了。
东君散去荒宅之上的雷云,堪堪拦在云中君面前,却也只是一言不发。
“东君,你且让开,我不会取他性命的,只是给他一些教训。”
东君闻言却轻笑出声,暗自对身后的少司命摆摆手,示意他先将华英抬进屋内。少司命便也心领神会,拖着华英进了屋,安置在床上。
“云中君且先息怒可好?他是该得些教训,只是来日方长,大可从长计议,何必急于一时。现下若是再教训下去,可真就是要取他性命了。”
“东君多虑了,他已继承历代魔君的法力,区区阴火和天雷又怎能要了他性命。”
东君微微叹息,自怀中取出映世镜,双手捧着交予云中君,他便也只能接下。只是接下后,镜中映照的,却是昨日于荒湖边发生的一切。
“云中君可知,若非皇族,亦非魔物,继承了历代魔君的法力会怎样?用了这法力又会怎样?承受了地火劫会怎样?承受了天雷劫又会怎样?”
他猛然抬头看着东君,手上一松,映世镜掉落地上化作墨池。池中映照的,正是魔君寝宫内……
那个人是华英,却不是他认识的华英……
他瑟缩在几案旁,口中喃喃念着的只有“未央”。
他忍受了被瘴气腐蚀的痛,却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他狼狈如斯却从未曾停下,沿着石阶留下一路斑驳的血迹。
他慌乱,他无助,他……疯狂……
为的,却只是……
天早已暗了,荒宅内的灯火也不知何时被点上。
“气可消了?进去看看可好?”
他未回应,却是向宅内走去。故意慢慢的走,慢慢的走……只是这宅子本就不算大,东君将映世镜收入怀中跟上时,他已是倚了门框站定了。
东君看着立于门边的云中君,并未催促,也未说什么,仅仅是擦身而过走了进去。
他倚了门框负手而立,眼中定定看着的,也只有床上躺着的那人。他出的手,自是知道华英伤的有多重,只是如今,少司命和东君皆在,要保得华英性命也定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想着,他的思绪也渐渐地飘远……
他记得太一说过,万物之灵生于万物,万物不灭灵之不朽。天地尚在,所以有太一;云尚在,所以有云中君;太阳尚在,所以有东君;生死尚在,所以有大司命……超出命盘,不灭不朽。若是觉得倦了,那便寻一人作伴吧。
于是那夜,他来到魔宫,虽是静观其变,心下却也只是为了寻那一人。不料一个孩子竟能闯过雾障,只是救下后却也明白了,这寻一人是何意。
一晃便是千年,虽是未再见过,但他却清楚,这孩子终会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却未想过,华英竟是自那时起便已脱离命盘了。
他这般默默的站,静静地想。夜已深,那两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也只得任由他们照顾着,自去了别屋休息。
次日,依旧是那两人在看顾。他虽是进了屋内,却也只是任由他们忙碌着,径自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地品。不由得便又想起,那晚他与华英也是这么品着茶,秉烛夜谈。
第三日,天色渐暗,他们竟是要离开了。少司命支支吾吾得说不出话,东君也只是叹息着,闭了眼,摇了摇头。
他却是呆呆的愣住了,一个东君,一个少司命,怎的会连这点事也摆不平。只是回了神之后,他却已站在了床边。
华英静静地躺着,身上的伤口丝毫没有愈合的迹象,更不要说内里。被魔物的瘴气侵蚀,阴火灼烧,还有那天雷……体内就算是成了一团烂肉也不算稀奇吧……
他即刻便抬手按上华英的胸口,将真气度给他。
只是,太迟了……
此刻华英也只余了出的气,真气度进身体,便又一点点消散。
云中君心下不免气恼,翻身上床,俯在他身上,硬是掰了他的下巴用舌头撬开他的牙关,将真气一点点度入……
夜深了,他终是直起身,缓缓从华英身上翻身下了床,额角已布了些细密的汗,微微喘息着。
抬手一挥,床上的人已是盖了一层厚厚的云裳。
他面色阴郁,略略整了下凌乱的衣衫,悄无声息的出去,反手将门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