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边走边爱》陶夜

15、15

　　苏橙到最后也还是没学会滑旱冰，倒把尾椎骨跌得生疼。那一天接下来的时间，不管是吃必胜客还是逛店买鞋子，她行动都小心翼翼，不晓得哪一步迈错了就呲牙咧嘴，像个小老太婆，把其他三个人笑得不行。她悄悄嘀咕：难道是心里的这颗老引擎带不动年轻的身体？
　　总之，寒假么，就是吃喝玩乐的日子，苏橙乐得跟在三个“大哥哥大姐姐”后面纯享受。周末，莫文虎爸妈请客，两家七口人浩浩荡荡一起去市里的酒店。
　　莫文虎长得像他爸莫晟年，脾气也像，都是乐天派。他妈妈何娜是部队医院的内科大夫，皮肤雪白，非常漂亮。尤其难得的是，她虽然是个美女，脾气却非常好。是真的好，不是为了摆样子装气质的。叫苏橙说，其实这位何阿姨有点直，又有点呆，看得出在为人处事上不是那么精明的。苏橙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何娜喜欢女孩儿，何况苏橙多么的乖巧，笑咪咪听大人们说话，问什么答什么，还自觉主动给大家续茶。何娜忍不住一直看她，对苏予清说，“橙橙这孩子真好——唉我怎么就没生这么个女儿呢？”很嫌弃地看看自己儿子。
　　莫文虎作出疲沓又无奈的表情，以示自己已经被嫌弃惯了。
　　苏予清笑，“女孩子贴心些，不过老虎也很好啊。再说了，老莫家肯定还是喜欢男孩儿吧？”
　　何娜抬头想了想。
　　莫晟年摸摸下巴，说：“我们家还行，男孩女孩倒是都一样。哎，是吧？”最后一句是问何娜。
　　何娜点点头，“嗯，他们家这方面还行……不过，到底还是女孩子好啊。”说完又羡慕地瞧瞧苏橙，“要是女孩儿的话就可以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苏橙有点冏。何阿姨难道你想要女孩儿就是为了玩洋娃娃吗？
　　可是何娜的话却说到了苏予清的心坎上。她立刻很有兴致地跟何娜聊起苏橙的衣服来。苏橙今天穿了件鲜红的高领毛衣，紧身牛仔裤，啡色短靴，外套是那件黑色半身掐腰的呢子大衣，来时戴的就是莫文虎帮她挑的那套帽子围巾。不太张扬，但很经看。苏予清跟何娜数说自己帮苏橙配的衣服，然后抱怨说苏橙年纪小小眼光却太老成，总是要挑很显老气的衣服。
　　何娜笑，“提前稳重了，也不是不好，嗯……”她一脸跃跃欲试，悄声跟苏予清说，“哪天有空咱们带着橙橙一起去逛街啊？”
　　苏予清立刻同意，“好啊。”
　　苏橙有点无语。
　　那边四个男的不管女人这边的私下交流，只管招呼动筷子，喝起来了。周继华和莫晟年不单是同事关系，更是私交很好的朋友。何娜医院工作忙，周末才能回机场，遇上忙的时候累月不着家，莫文虎倒有一大半时间是耗在周家的。所以两家关系格外要好，逢年过节例行是要聚一聚，喝个酒，联络一下感情的。苏橙上辈子也常出去应酬，出于工作需要的占大头，不管是出于面子还是什么的跟安家人出去应酬也是有的，但像这样气氛轻松愉快的还真不多。
　　这顿饭吃过没两天，何娜果然约上苏予清，带着苏橙进了一趟城。去了之后苏橙才明白，就算何阿姨没说，姑姑肯定也是要来的，她要给苏橙添置内衣。买少女胸衣啦小内裤啦之类，带着男生总归是不大方便。有了何娜推波助澜，虽然苏橙推了又推，还是又多了几袋子衣服。
　　再接下来，就没时间进城了。离过年没几天，鸡鸭鱼肉早都在冰箱里冰着，姑侄俩又抽空去了趟附近的村镇，赶着最后一个集日买了很多蔬菜。咸肉、灌肠、卤牛肉酱猪蹄之类苏予清早就做好放在后窗外冻着了，现在就是煎蛋饺、炸丸子、蒸豆沙包和馒头之类。苏予清连莫家的那份都一起做了，没办法，何娜不太会做饭。
　　年前这么忙，家里还是找时间请了次不大不小的客。孟浓意来吃了一次饭。然后周荃又去孟家吃了一次饭。有家长在，孟浓意略微显得有些腼腆。她管苏予清也叫苏老师。
　　苏橙觉得这气氛有点微妙啊，悄悄问姑姑：“这算是见家长吗？接下来是不是双方家长要坐下来吃一顿饭啊？”
　　苏予清笑，“那个还不到时候。”
　　苏橙长长“哦”一声。
　　从孟浓意来吃过饭，周荃再被苏橙的目光打量，不知怎么的就有点尴尬的样子，虽然不明显，但整个人总是板着似的。苏橙心里偷笑，很无辜地想：哎不用这样么，我的目光其实很单纯的。
　　转眼除夕到了。两家商量好，何娜跟莫文虎到周家吃团圆饭。周继华和莫晟年一个团长，一个参谋长，别的飞行员可以跟老婆孩子一起赖在家里，他俩大年夜肯定要到连队食堂跟战士一起吃，还要一起包饺子。场站、警卫连、汽车连、通信连……一圈转下来也不少了，何况空勤食堂还有一大帮单身的飞行员等着呢。
　　何娜笨手笨脚帮不上忙，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带了一大堆水果干果零食来当礼物，又拿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一边跟苏予清闲聊一边剥个蒜择个葱什么的。莫文虎来熟了，倒一点不客气地占了座去看电视。苏橙也在厨房待着，给姑姑打下手兼学习，被夸奖有做菜的天分，十分高兴。
　　春节晚会开始的时候，他们的团圆饭也开席了，饮料啤酒一通乱碰，几个人高高兴兴吃起来。今天所有的菜里，苏橙最爱吃一道松鼠鲈鱼，酸辣笋条和拌鱼皮也很爽口。只是喝了几杯饮料，她就有些陶陶然了。
　　开心的大年一过，寒假就“嗖嗖”地过一天少一天了。眼看着到了快离开的日子，苏橙多少有点不甘心。她心里真的有过这种想法：要是姑姑能把自己留下来就好了。可是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姑姑自己不提，肯定是其中有些麻烦或苦衷。妈妈还在，姑姑也没义务抚养自己，逢年过节来舒服舒服已经很不错了。快四十岁的芯子安慰了十几岁的表面，苏橙放平心态，安安静静开始收拾行李。
　　让苏橙没想到的是，这一回，苏予清竟然要送她回S市。苏橙原本说不用，但苏予清说另外还有事，苏橙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来时的小拎包鸟枪换炮，变成一个大号行李箱，另外还有一大包各种吃的。到站后，他们兵分两路，莫文虎帮周荃把行李一起带回学校，而周荃则陪苏予清一起送苏橙回安家——苏予清没让安家来接——顺便负责拖行李。
　　回到小别墅，安国江夫妇正好在家。
　　关系再怎么疏远，毕竟过去曾是姑嫂，宋晓如客套地把苏予清迎进去，请她喝杯茶。在她想像中，前大嫂现任丈夫家对于苏予清来说应该是个比较尴尬的所在，她应该不会进来，人送到了就走才是。没想到苏予清居然顺水推舟地进来坐下了，理由是几年都没见到钧钧了，特意来看看。这回尴尬的人反而成了宋晓如。
　　安国江倒是很客气，让宋晓如去楼上叫苏钧下来，自己跟苏予清寒暄，又让何妈妈给客人泡茶。苏钧很快就下来了。他对这个姑姑十分陌生，不免有些生疏畏怯，小声喊了一下，也没人听清他嘟囔什么。苏予清本来微笑着掏压岁红包给他，视线在他脸上转了两圈，忽然怔了怔。
　　宋晓如有点不自在地坐下来，说：“这孩子怕见生人。”
　　苏予清冷冷地瞥她一眼，转头对周荃说：“你帮妹妹拿行李进去。”又跟苏橙说，“你先收拾一下，我跟你妈妈说说话。”
　　苏橙点点头，带着周荃上楼。
　　苏予清视线在宋晓如和安国江之间转了转，淡淡地说：“我想跟二位谈谈。”
　　宋晓如不安地望望安国江。安国江想了想，点点头，“我们书房坐。”又对苏钧说，“钧钧回房间玩吧。”
　　苏钧赶紧点头，跑回楼上。
　　苏予清盯着他背影，过一会儿才转身跟安氏夫妇去了书房。三人坐定，苏予清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如果你们家确实有困难的话，不如让橙橙跟着我……”
　　苏橙跟周荃把行李箱放回房间，立刻转身下楼。行李可以回头再收拾，再说也不可能叫周荃在旁边等着看她一点点理东西。两人走到楼梯口，正好苏钧上来，他叫了一声“姐姐”，抬头看看旁边的周荃。苏橙朝他点点头。
　　姐弟俩多少有点冷淡。
　　苏橙走下几级，没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发现周荃正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回房间的苏钧，有点不解，“怎么了？”
　　周荃转过身摇头，“没事儿。”
　　两人下楼没多久，安氏夫妇跟苏予清就从书房出来了，看时间没说几句话。宋晓如脸色明显不好看，僵硬微怒。安国江倒还是客客气气的样子。苏橙仔细看苏予清，感觉她虽然看起来很平静，嘴唇却比平时抿得紧些。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看样子结果不太愉快。
　　苏予清说，“那暂时先这样吧。”她转身对苏橙说：“橙橙，姑姑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要是有什么事，就给姑姑打电话……万一有急事，就去学校找哥哥。”
　　苏橙看看周荃，眨眨眼。
　　周荃朝她笑得十分亲切。
　　苏予清从来没用“哥哥”、“妹妹”这种彰显亲密的词称呼过他俩，这次却特意这样说。苏橙和周荃都是精乖的人，一点儿没显出讶异来。
　　苏予清犹豫一下，轻轻抚着她背。
　　苏橙反手抱住她胳膊，“姑姑我送你们出去吧？”
　　苏予清终于露出一丝笑，招呼着周荃一起出门了。
　　不知道姑姑究竟跟安氏夫妇说了什么，不过，肯定是跟自己有关吧？苏橙走回来的时候还在想着。安国江和宋晓如正在客厅里低声说什么，一见苏橙进来，宋晓如立刻喝住她：“苏橙！”十分恼怒的架势。
　　苏橙站住。
　　安国江却一把按住宋晓如的手臂，不赞同地看她。
　　宋晓如深吸气，胸口一起一伏，过几秒钟才不情不愿地皱眉道，“算了，你先上去吧。”
　　这一边，苏橙逃过一顿喝斥。那一边，坐在出租车里的周荃却发现苏予清有些不对劲儿。苏橙一离开，苏予清脸上的笑意就全没了。她身体挺得笔直，板着脸，两只手用力在膝盖上握着。周荃忽然发现苏予清的手在颤抖，不由朝她看去。苏予清脸色苍白，两颊颌肌紧绷，明显是在咬牙。她尽力抑制自己，可是眼泪还是忍不住溢出来。
　　周荃大惊失色。他十分清楚苏予清的性格。苏老师看起来温柔似水，其实是个外柔内刚的人，坚韧、执着，那样难过的时候，她都挺直了背，不掉泪。若非了解，他也不会努力撮和她跟自己老爸在一起。这是遇到什么事？居然把她逼得掉眼泪。他担心地搂住苏予清肩，轻轻拍着安抚她，“苏老师，你怎么了？”
　　苏予清摇头，深呼吸，再深呼吸。半晌，才平静下来，拭净脸上的泪水，她转头对周荃说：“没什么，我忽然想起橙橙的爸爸。”
　　周荃疑惑地看她。
　　接下来，苏予清一直有点儿出神。快到周荃学校的时候，苏予清忽然说，“周荃，你若有时间，偶而过来看看橙橙……她自己一个人……”她迟疑一下，转头看周荃，“她还是个孩子，至少别让她觉得自己总是一个人……”
　　周荃望着她眼睛，心里上下翻腾，郑重地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