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二部分 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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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第十六章
派出去侦查的士兵魂飞魄散地回来了，他说前方有黑压压一片以色列士兵，而且最前方还有几乎一个排的美国士兵，他甚至能听见英文。怎么也不会有一个排的美国士兵参与这种战役，费奥多又带着几名士兵去侦查，发现前方确实有几名美国士兵，以色列士兵的人数则可能上千，由于以色列士兵抢先一步占领了那个山头，还用爆破清除了可能的掩体，埃及士兵一旦进入射程将直接暴露在敌人的枪眼下。费奥多建议撤退，任任务失败；鲁道夫又开始计划要怎么样独自一人突破重围了，他的计划里面不包括其他人，所以其他人也懒得管他；尼古拉务实地计划着可能的作战方案，可以确定的是他绝对不想任任务失败。依照尼古拉的死脑筋，他需要考虑很多问题才能得到答案，第一个问题是，这场战争值不值得打。
尼古拉刚把之前那个问题想通——虽然低估敌方军力的高层导致了目前艰难的状况，但历史上有很多战役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展开的，这个条件不是让战争完全失去意义的条件。现在更吸引他的理由是，眼前的埃及士兵是彻头彻尾地弱者，其实就是平民百姓，他们根本不应该卷入战争。但是，历史上，机缘巧合，一些平民也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战士，猛地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在平凡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把生死当做前提去考虑问题，但现在这些人必须学着这样思考，如果他们还在意任何与生死无关的事，其结果就是死路一条。其实每一个战士都是从平民中间诞生的，尼古拉很想知道战士是怎样诞生的；他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冷酷的人，竟然用战争，用这么多人的性命来帮助自己想透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所以他告诉自己，眼前的情况是命里注定要发生的，他只不过是顺道取得一些见识而已。
鲁道夫选择由山谷后方趁夜绕行，再在黎明时分攻其不意。完成这项任务的关键是绕行期间大家不可弄出任何声响惊动敌方哨兵，对此，鲁道夫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不用问也知道，他又是觉得就算这帮窝囊废真的弄出了什么声音，他也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完成任务。介于一人弄出声响所有人都会被发现，尼古拉和费奥多分两头挨个与士兵们交代注意事项，比如摘取所有挂件，包括母亲亲手缝制的附身符（里面有小钢珠），心爱的姑娘赠予的手链（铁的，上面的挂件还是铁的）；将面部涂黑以防被探照灯一照就展现一片雪白；没事不要笑（牙齿是白的）；匍匐前进的要领（包括手肘和膝盖处要绑的东西）；夜行服的穿戴要领（很多人根本没带，认为那只是一件雨衣，这可怎么办）；和埋伏时挖坑的诀窍（多挖一个小坑，用来尿尿）。鲁道夫不愿意参与授课，被尼古拉和费奥多排挤去担任狙击手的角色，他于是认真地采了很多很多的树枝，特专心地扎起了假人。他做得那样精细，完成品摆在草地上，任谁都会觉得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士兵。鲁道夫拍拍假人的脑袋，亲密地说：“保罗，就看你的了。”
夜幕降临，就在大家要启程的前十秒钟，尼古拉发现一位埃及士兵匍匐在地后屁股高高地撅起，而且他屁股那块儿的军服布料磨得发白，没有探照灯都能隐隐约约看见。他连忙双手摸泥朝士兵屁股上拍去。启程前五秒，费奥多又发现一位埃及士兵的钢盔系带根本没系牢，仰头的话朝后掉，埋头的话朝前掉，其结果是这位小兄弟只要转头确定同伴们与自己的距离就会导致头盔在坚硬地山石上面磕一下，回声在山谷里回响来，再回响去。出发前一秒时尼古拉和费奥多又发现所有的士兵都将子弹背在身后的行军背包中，一旦被敌军发现要展开近身战，天晓得他们哪里来的时间去背后的包里面掏子弹。这时，尼古拉和费奥多已经绝望了，他们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群士兵要如何匍匐前进四公里，穿越灌木林和小溪，来到敌人后方，而不被发现。回到自己的位置，尼古拉和费奥多都开始尽心地为近身战做准备了。
行动开始，鲁道夫爬在最后方，负责清理掉独自站岗的敌方哨兵。尼古拉在最前面，带领大家爬过山丘与小溪。费奥多爬在靠后的位置，观察谁的屁股撅得太高，谁掉队了。尼古拉走在最前面，这才发现无论之前做再多工作，其实他也根本没有办法保证大家能够像栗色贝雷帽一样面面俱全，而栗色贝雷帽其实也不是神，他们也会有考虑不不周全的地方，也就是说，谁也不可能保证这次行动能成功，谁也无法用现在去保证一个将来的结果。想到自己之前费心做的一切其实都是无用功，尼古拉想还不如像鲁道夫那样抱头睡大觉，然后准备近身战呢。
尼古拉无力地注意着一切情况，他眼明手快地接住了一位埃及士兵即将掉落的军用水壶，他又帮助一名士兵解开了扣住他军服的荆棘。费奥多也没闲着，每看见一个士兵头太高或屁股太高，他就执着地让他前面的埃及士兵传话，这个埃及士兵再传给再前面那个。所以，比如说费奥多想对左方靠前的士兵说：“你的动作太大了，请注意左手肘的高度”，到达那名士兵时就成了“请注意你的手”。后来翻译开始打瞌睡了，前面那几个总是被叫来传话的士兵也厌倦了，所有的传话内容就都变成了“请不要把屁股撅那么高”。无论费奥多多么认真地观察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多么替他们的生命安危着想，他们自己不在意，他们所处的团体也不在意的话，这份关怀就不会诞生任何意义。
鲁道夫的做法完全不一样，他一面巧妙地击毙哨兵，一边抓紧一切时间啃干粮。他前面那位士兵的枪都要掉下来了，他也不吭声提醒。就在枪杆子即将打破杠杆原理翘下来的时候，那名士兵又突然没来由地发现了这个状况，士兵也不特别后怕，只是重新将枪绑好，继续爬了起来。四点左右，前方站着九名哨兵，看来是交接班时间；鲁道夫在不让对方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最多一口气击毙两个人，就算尼古拉和费奥多也同时射击，也不可能一瞬间消灭九名敌军。离目的地只有不到两小时爬程了，鲁道夫贴着地面原地不动，他前面的士兵连忙学着他那样不动，不多时，队伍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俯倒了，费奥多那么费尽心思传话也没有这样的效果。哪知那几名士兵换岗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义气地站在新一轮的哨兵身边，一面抽烟聊天一面哼唱歌曲，转眼天就要亮了，这样耽误下去，天一亮，大家就得在原地呆一天了。
鲁道夫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他不动，就没有人动。此刻唯一想动的人大概是带头的尼古拉，他最靠前，可以看见下一处的哨兵驻扎地，根本就还有近一千米的距离，中间还有一个山谷和一条小溪隔着。其实他们一人解决两个人，然后谁和谁再多解决两个和一个的话，他们发出的叫声最多也就两、三声，这么单薄的叫声，那边的哨兵哪怕察觉到了，并且过来看情况的话，也需要起码二十分钟的时间，大家足可以用这个时间转移去山谷下的一处凹陷处，错过前来查看的哨兵后就能继续前进了。可是鲁道夫不知道前面的状况，他看见的情况来说原地不动是最正确的选择，于是其他所有人就必须耗上一整天呆在这里陪他不动。尼古拉不愿意为此浪费一天，他想为列夫等人增援；他朝前爬了两三下后就发现后面的士兵没有一个人移动，大家都宁愿追随鲁道夫。尼古拉突然来气了，他想你们都愿意跟着他等就等吧，我可不要原地不动，于是他独自一人继续爬行，由于他动作娴熟经验丰富，再加上没有身后众多累赘，他很快在哨兵的眼皮子底下到达了山坳处，轻松地坐直了，还点了一根烟。
靠前的士兵眼睁睁看着尼古拉去了安全处，破晓了，这下他们失去了机会，只能干巴巴地等在原地了。他们先是不解地回头看了看队伍的尾部，再坚定地继续趴着，并开始祈祷尼古拉的选择是错误的。一名埃及士兵恶狠狠地说：“他很快就会暴露，这样我们就都完了。”另一名士兵压低声音附和道：“对，我们终于要暴露，都是因为他。”
这句话说明这两名士兵其实一开始就认定自己是会暴露的，这项任务不会成功；那么他们所作的一切也就是朝这个方向靠拢的。犹太人说，小心，如果你一直走在这条路上，你真的有可能到达那个目标，这句话此刻应验了。两名士兵的对话引起了高处哨兵的注意，虽然天色朦胧，但那些高高撅起的屁股，反光的枪管，和话语传来的方向暴露了灌木丛埋伏着的埃及士兵。以色列士兵先是一愣，一愣的空挡间，鲁道夫，费奥多，以及很远处的尼古拉同时开了枪，成功解决掉了八名哨兵，但最后一名哨兵中枪的部位稍稍歪斜，在颈部，他痛苦地嘶喊了出来，这声嘶吼在黎明的山谷里回荡了好多圈，把周围所有的哨兵都引过来了。
尼古拉不做声，紧靠着山坳，躲在阴影之下，等着看鲁道夫做什么。鲁道夫跳了起来，他居然直端端朝山崖顶处爬，想要占据有利地形击毙所有前来查看的哨兵。那山崖呈九十度，最靠顶的部位还是朝外倾斜的，跑在最前面的哨兵已经看见了他，一面朝他射击一面大声呼叫其他哨兵，接连几颗子弹落在鲁道夫手旁边，下面的埃及士兵无不惊声尖叫。费奥多尝试射击远处的哨兵，但哨兵奔跑得太快，他无法瞄准。尼古拉也端起了枪，可是他是唯一没有暴露的人，他认为自己应该把子弹留在更适合射出的时机。只有鲁道夫一个人努力朝上爬，所有埃及士兵死死趴在地上，费奥多好几次咒骂他们，尝试让他们帮忙掩护，但没有一个人举起枪。
尼古拉默默地看着远处，鲁道夫不顾一切地朝上，其他人畏首畏尾地落在后面，这正是人类社会的写照。所有留在下面的人都是无法成为英雄的人，无法挑战人类的极限，无法激励后人。但鲁道夫散发出的领袖气质能影响那些对自己人生有要求的人，不多时，正如尼古拉预料的那样，一些埃及士兵壮着胆子探出了头，他们举起枪，开始帮助费奥多掩护鲁道夫。这些人并不是为了鲁道夫而冒生命危险的，鲁道夫只不过激起了他们自己内心的欲望，鲁道夫让更多的人为自己做了一次英雄。
哨兵的火力都让鲁道夫吸引了，这些在下掩护的埃及士兵既满足了对悲壮人生的欲望，又不必承担任何风险。离山崖顶还有十五米距离，哨兵前后来了四十几人，鲁道夫躲在一处岩石突起后面不动，而这时，端起枪射击的埃及士兵已有上百人了。
“以色列军队！”一个埃及士兵指着远处山头露出的黑压压的以色列士兵狂吼道，并丢了枪杆子转身朝后跑。本就趴在地上的埃及士兵立刻跟着这人跑，端着枪的士兵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们又想丢了枪跑，又想顾及颜面。费奥多看得气不打一出来，索性通过翻译骂道：“都滚！都给我滚！一群懦夫！这项任务注定是失败的！因为执行的人是群懦夫！”
端着枪的埃及士兵了解费奥多话语的内容后怒目瞪着费奥多，他们冰冷地说了几句话，翻译道：“‘上前那位先生为了我们埃及同胞不惜冒如此大的风险，他是我们的朋友。你至始至终藏在我们的人群当中发号司令，我们凭什么听你的话？’”
“‘……我们不是一群懦夫，我们愿意追随上面那位先生献出自己的生命。而你是我们的敌人，因为你瞧不起我们，你低估我们的能力，你不相信我们，你更愿意我们失败。’”费奥多因此哑然，难道你们的懦弱是我造成的？难道你们本应是强者？双方的矛盾迅速加深，鲁道夫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军心几乎让费奥多打散了。
端着枪的埃及士兵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无畏地执行起了掩护的任务，他们说：“挈科尼辛科先生相信我们，他根本不回头看后方，他知道我们会为他掩护。他有他的任务，我有我们的任务。”
人总喜欢帮上点儿什么忙，埃及士兵们被赋予了使命，顿时斗志昂扬。尼古拉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做的事，鲁道夫做他最该做的事，其他士兵也有他们自己需要照顾好的事，自己不需要也不应该为其他人操心。观察眼前情况，尼古拉也认识到了自己需要做的事，那就是安安静静地躲在这里，成为最后一颗棋子。看着他爬去阴影处的埃及士兵好几次恶狠狠地瞪他，眼中赤裸裸写到“叛徒，胆小鬼！”，但尼古拉纹丝不动。
鲁道夫到达了顶端，日出时分，鲁道夫像天神一样站着，全然不顾朝他飞来的子弹雨。他再一次激起了众人的勇气与决心，一个接一个的埃及士兵将枪背在后面，手脚并用朝崖壁上爬；中弹了的士兵被下面的士兵接住，像对待英雄一样平稳地放去地上，很多人还在百忙之中亲吻他的额头。本来弱得连匍匐前进都充满不确定的弱小军队，此刻竟然选择在敌人的枪林弹雨之下抢夺高点，以求以少胜多。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鲁道夫为所有士兵找回了尊严。
埃及士兵逐渐到达顶峰，他们与鲁道夫肩并肩射击，现在是他们在高处，敌人在毫无遮蔽的山谷内抱头逃窜。这场战役大获全胜，费奥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整顿时，大伙儿快乐地数着缴获的武器；众人抓了一些战俘，在三名栗色贝雷帽的眼皮子底下，埃及士兵不方便对战俘用刑，便换着法子用言语攻击对方。一大群埃及士兵崇敬地围在鲁道夫身边，鲁道夫打了胜仗心情很好，见大家围着他，就到处给人散烟。费奥多与众多埃及士兵怒目相对，但尼古拉的待遇是最差的，因为他被理解为了逃兵，并且他确实没有参与整个作战过程。大家对尼古拉的冷落激怒了费奥多，费奥多骂道：“一开始教你们用枪的人是他，一开始带队的人也是他，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他并没有教会我们什么。”埃及士兵反驳道：“况且关键时刻他并没有帮助我们，他不是我们中的一员。”
费奥多气鼓鼓地看去尼古拉，尼古拉则坦然地坐着，他问心无愧，他还学到了很多东西呢。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第二部分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