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情已深》箫紫陌

73、第 73 章 转机5

　　门是小蕊开的，一进门，她就挤眉弄眼的暗示她叔叔婶婶都在厨房，用极低的声音问她：“怎么这么久？老爸等的眉头都皱了。”
　　她小声附在小蕊耳侧问：“叔叔有没有说什么？”
　　小蕊得意的冲他们一笑：“放心，有我在，没意外。”
　　她自然明白了小蕊话里的意思，感激的连连点头。
　　他们才走到客厅，就见婶婶半推着叔叔从厨房迎了出来。
　　一切都比想象中顺利，礼貌的寒颤和简单的介绍后，婶婶就招呼大家入座。
　　第一次见长辈的场景，似乎跟电视剧里演的差不多，但令她意外的是区辛宇第一次来家里，竟一点也看不出他紧张。迟到的人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向晴不免心生佩服，而他说话就像是事先打了稿子似的，流利的一个疙瘩都不打。
　　所以向晴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把这顿饭当做应酬的饭局一样对待了。于是又忍不住偷偷瞅了他一眼，发现他眉头都不紧一下，又是一杯清汤下肚。
　　这两爷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向晴看了看区辛宇，又看了眼叔叔。
　　叔叔大概是难得找了个酒搭子，一个劲的向区辛宇敬酒，区辛宇也不推辞，仰头又是一杯。
　　向晴连忙看向婶婶，婶婶指着一桌的菜，招呼着要人家尝尝她的手艺。
　　向晴只好夹了一筷子排骨，伸长了手放进叔叔的小碗里，说：“叔叔，多吃点菜，酒慢点喝。”
　　哪知区辛宇一点不识相，也不领情，起身举着酒杯诚恳的回敬起酒来：“伯父，这一杯我敬您，一是向您道歉，再者是感谢您的好酒。”
　　叔叔不紧不慢地说：“那得满上两杯才行。”
　　向晴顾不得多想，连声制止：“叔叔，他还得开车，不能喝了。”
　　叔叔笑着替他斟上酒，说：“开车不喝酒，喝了酒再少都是不能开车了，等等打车回去就行了，让向晴给你叫车。”
　　劝不了叔叔，向晴转而劝起区辛宇：“别把它当白开水喝，这可是我叔叔的珍藏。”
　　区辛宇还没说话，一边的小蕊却突然凑起了热闹：“姐姐，你就放心好了，醉了才好呢，酒后吐真言嘛！”
　　向晴又看了两人一眼，算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只好一个人蒙头吃起饭来。
　　晚饭过后，婶婶拉着她要她帮忙洗碗，其实就是想打探点消息，对婶婶声东击西的问话，向晴自然是如实陈述。当问到区辛宇家里的情况时，向晴才想起了当初区母找到她，要她辞职离开的事。
　　向晴说：“辛宇的妈妈人很好，她很爱自己的儿子，也相信自己儿子的选择。婶婶，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会让他的父母接受我的。”
　　向晴举止间的瞬息变化，都一一落在了傅慧娟的眼里，她停下手里的活，说：“在他的妈妈接受你之间，你们不会幸福，可是我相信我们家向晴这么好，只要他妈妈和你相处一段日子，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婶婶也这么觉得吗？”向晴调皮地冲婶婶笑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请你们同意我和他交往。”
　　婶婶无奈地望着她，眼眶稍稍有些湿润：“傻丫头，其实我和你叔叔根本不同意你们交往，因为我们都觉得，无论是环境、家世，还是性格，你们都不合适。如果将来，你真的嫁进区家，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吃苦头的。”
　　虽然之前就有预料到，但听到婶婶的话，向晴还是有一点意外。
　　“可是。”婶婶微微一笑，欣慰地说，“我们相信你的眼光和选择，同意也希望看到你幸福。”
　　向晴点点头：“婶婶，我明白，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幸福的。”
　　婶婶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向晴，你虽然一直叫我婶婶，可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女儿，做妈妈的，只想看着自己的女儿快乐，只要你过得好，只要他能好好照顾你，我们哪会不同意。”
　　婶婶的话让她的心又痛又暖，当年，如果不是婶婶细心的呵护和照顾，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们倾注心血的关爱，哪有今天的她，其实在她心里，早就当他们是自己的父母。
　　从厨房出来，却没看到叔叔和区辛宇。小蕊指了指身后的楼梯，说他们俩吃过饭就进了书房。
　　一直到八点左右，才听到楼上传来开门的声响，她的心跳也由随之而来的脚步声渐渐快起来。
　　两个人快到楼下的时候，她试探着问叔叔：“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叔叔微红的面颊不露半分声色，向晴转而看向区辛宇。
　　区辛宇轻松的一笑，说：“到家给你电话，明天见。”
　　向晴愣了几秒，随后快步追了上去：“等等，我送你出去。”
　　出了门，两个人都刻意的放慢了脚步。夜风很冷，反让人清醒了几分。区辛宇喝了不少酒，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他唇角微露笑意，却一直沉默不语。
　　区辛宇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前面的道路，悄悄拉起她的手放进他衣袋里。
　　她轻声叫住他，说：“辛宇，不管我叔叔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他对你还不了解，所以不管叔叔说了什么，你都别多想……”
　　区辛宇摸了摸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你在担心什么？”
　　向晴支支吾吾的回答：“我担心你在我叔叔那儿碰了钉子，伤了你自尊。”
　　“是吗？”他狐疑地扫了她一眼。
　　这么轻易就被他瞧出了心思，向晴低下头来搓了搓双手，呵了口气说：“好冷啊，我们走快点。”
　　乡镇的小区叫不到出租车，所以区辛宇打了招车电话，让车子开到小区门口。
　　区辛宇被叔叔灌了不少酒，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淡淡的酒香，他酒意颇浓，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他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和人打架，被他父亲关在门外罚站，说他刚到国外的时候，一个朋友都没有。
　　忽然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着前方的夜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开心的事：“在出国的前一天，我误打误撞闯入了一个小女孩的生日宴会。”
　　向晴充满好奇地听着他讲小时候发生过的事，多么希望车子能开慢一点，让她多享受会儿这一刻的宁静。
　　区辛宇说着低头望了她一眼，然后悄悄伸出手臂揽住她，柔声说：“向晴，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谢谢你愿意爱上我，更谢谢你最后选择了我，愿意把你一生的幸福交给我。你知道吗？就刚才这短短的几个小时，我经历了害怕、紧张、忐忑到现在的激动，能得到你家人的认可，我觉得我好幸福。我真不敢想，如果今天，我再坚决一点点，大概我这一生就只剩下后悔了。”
　　向晴慵懒地靠在他怀里，同样认真地告诉他：“辛宇，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谢谢你让我重新鼓起了勇气，更要谢谢你，愿意这样爱我。如果没有你，我永远都不可能从过去的记忆中走出来，更不敢面对过去。我很庆幸自己的运气能这么好，所以，我很珍惜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真的谢谢你，愿意这样包容我，迁就我，让我可以再爱一次。”
　　“你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畔，痒痒的，是极致的轻柔。
　　她笑：“你猜。”
　　他也笑，笑声伴着细细的春风从她耳边渐渐散去，这样宁静祥和的夜晚，令她眷恋。从此以后，她的夜晚不再只剩下漆黑一片。
　　她终于可以拥抱幸福了。
　　她终于开始期待明天了。
　　这一刻，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她说。
　　可是出租车来的太快了一些，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而来接她的小蕊出现的早了一些。加上区辛宇喝了那么多酒，好多想要说的话向晴都没来得急说完。
　　这一晚如果可以变得长一点，让她可以多说些话，那该多好。

　　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凌晨，一场大雪又一次如约而至。
　　向晴是半夜里被冷醒的，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冷的蜷缩成了一团。摸着黑她找到了空调的遥控板，三分钟后，热气呼呼的从墙角吹过来，可是直到空调风暖了屋里所有的空气，冰冷的双脚也丝毫暖和不起来。
　　因为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咬咬牙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好在热水袋就在房里，通上了电源，向晴靠在窗沿等着红绿灯之间的转换。屋里打了暖气，暖暖的热气从空调机里源源不断的冒出来，让人不再感觉到冷，反而比她的被窝里还要暖和的多。
　　才站了一会儿，眼皮就渐渐重了起来，就在眼睛闭上的一刹那，毫无预兆的，梁佑曦的声音忽然萦绕在她耳畔，仿佛是梦魇一般，拼命地摇头，依然挥之不去。
　　“哥哥是因为你才又要离开的，只有你才能让他留下来，请你帮帮我，帮我留下哥哥，让他不要再离开了好不好？”梁佑曦的声音低沉婉转，却令她一阵心悸。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只要你让我哥哥不要再离开，我什么都答应你……他只听你的，只有你能改变他的决定，求你帮帮我。”梁佑曦的眼里清澈如水，让她有了一丝不忍。
　　下午时，如果不是小蕊热心的替她接了电话，她是绝对不会再去见梁佑曦的。
　　梁佑曦约的地方是在离小区不远的一家咖啡厅里，大概是因为才开业不久，店里的人出奇的少，一进门，向晴一眼就认出了窗台边的人。
　　和梁佑辰一样，高高瘦瘦的个子，那张精致的脸蛋总能引来周边人的关注。
　　梁佑曦只是专注地摆弄着手边的咖啡杯，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直到向晴在她身边立定，她才慢慢仰起脸。
　　佑曦怔怔地盯着她看，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坐。”
　　热情的服务员早已站在身侧，微笑着询问她：“您好，打扰一下，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她双手冰冷，于是抬头对服务员说：“麻烦你给我一杯热水。”
　　梁佑曦却叫住了服务员，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桌子上开始了久久的沉默。
　　梁佑曦说要见她，现在，人就坐在她对面，她却一言不发。
　　润了润嗓子，她开门见山的问道：“找我什么事？”
　　梁佑曦抬起头，望了望她，依然是沉默。
　　梁佑曦的沉默让她无所适从。她与梁佑曦之间，还没有熟到一起喝咖啡闲聊的地步。她很清楚，她们之间唯一的牵绊大概只有一个梁佑辰了。
　　她最终没有克制住自己，问：“他怎么样了？你哥哥他……好点了吗？”
　　“你指什么？”梁佑曦安静地端详着她。她清澈的目光里，藏着一些不愿轻易改变的执着，她的眼底，有一些东西，似乎一触即下。
　　“你还关心着他，你心里还有他，对吗？”佑曦的声音并不大，但在这冷清的大堂一角，每一个字都变得格外清晰而有力，连同她紧锁的目光。
　　她的心口微微一颤，很轻很轻的一瞬，短的几乎可以被她忽视。她低头，喝起渐凉的茶水。
　　梁佑曦停了一下，继续说：“哥哥他很好。”她的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又说，“但又不太好。”
　　“什么意思？”
　　梁佑曦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似笑又非笑的回答道：“他的手伤已经好多了，可是，他心里的伤却好不了了。记得哥哥说过，即使他遇到再好的女孩，他都不可能忘了你，这世上比你优秀的女孩有千千万，可是没有一个能胜过你，在他心里，你是唯一。”
　　看着杯中微漾的水纹，她差一点没忍住起身离开。
　　这番话，出自梁佑曦之口，就如同将她刚刚愈合的伤口硬生生撕开。没有人比梁佑曦更清楚，今天的一切，是如何发生的。
　　如今她谁也不怨，只怪自己在对的时间，遇到了不该靠近的人，是她当初有了贪念，有了留恋，有了依赖，才放任了自己。谁都没有错，梁佑曦更没错，错的只是她，太轻易就伤害了一个爱她的人。
　　再抬头时，只听到梁佑曦说：“你和哥哥，你们重新开始吧。”
　　几乎没有犹豫，她异常坚定的告诉梁佑曦：“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今天愿意来这里见我，就说明你心里还有我哥，既然你们心里都有对方，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
　　“你想多了……”
　　“是吗？”梁佑曦咄咄逼人的追问，“你骗不了我，除非你说，你真的不再爱他，即使他从此消失，你也一点都不在乎？”
　　她有一刻的茫然，平复思绪后，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真想听，我可以告诉你。是，我爱你哥哥，很爱很爱他。那时候，我没想过，我和他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即使和他隔得再远，我依然爱上了他。”
　　“既然是这样……”
　　“但那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了。”她望着梁佑曦微怔的眼神，继续说，“现在，我爱的人是区辛宇，我不会再伤害他，不会再三心二意，梁佑曦，如果你真的爱过辛宇，请你不要再让我做伤害他的事，也请你不要伤害他。”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伤害辛宇哥。”话音落的那一瞬间，梁佑曦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虽然他不爱我，可我依然爱他。”
　　这样的梁佑曦，会让人心存不忍。
　　“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她微微一怔，定定地看了梁佑曦半晌，最终笑了出来，她的笑，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那时候你才上高中吧？”
　　梁佑曦抬起头，像是没听清她的话，愣愣地望着她。
　　她又问：“还不到二十岁吧？”
　　梁佑曦面色依旧，也依旧不做声。
　　她笑言：“我没有理由可以怪你，是我的出现夺走了你哥哥对你的关爱，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在情理之中，可是，我想不明白，那样精心的谎言你是怎么想到的？我真的不敢承认，为了让我离开你哥哥，你还调查了我的身世。”
　　梁佑曦默默地听她把话说完，既没有承认，也没有为自己辩解。
　　又是久久的沉默后，梁佑曦突然说：“如果说，时间可以回到那一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也许我还是会那么做……我知道，你一定无法理解。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到这一刻，你和哥哥依然都爱着对方，你们可以重新开始……就当那是对你们两个人的考验，就当从来都……”
　　“对不起……如果你今天约我出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很抱歉，我还有事，再见。”说完，她转身就跑出了咖啡厅。
　　骄傲如她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会轻易低头！
　　窗边的热水袋在达到沸点之后，终于“啪”的一声断了电。夜死一般沉寂，那一声微不足道的响动惊得她猛然睁开双眼。
　　向晴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弯下腰将插座上的插头拔去，把热水袋揣进怀里。经过那一吓，她已经完全没了睡意。
　　走到窗前，她将窗帘轻轻拉开——
　　眼前一霎间亮了起来，泛着淡淡的白光。放眼望去，整个视野之内，都已被白雪覆盖。向晴轻轻移开玻璃窗，风与雪“哗”的一下从窗隙间扑打在她脸上，呼吸一下子顺畅了。
　　向晴伸出手指碰了碰窗台上的积雪，一丝一丝的凉意便从指尖渗进皮下，随着血液的流动渐渐蔓延至全身。
　　这样的冷，让她彻底清醒。
　　冰雪，冷的这样干脆，总是毫不犹豫，你若不肯松手，它便绝不心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