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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十二月七日 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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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个人,难时比找嫦娥还难,简单时就像用手摸自己的鼻子。
苦苦找了一年多的子荷,我在老虎岩意外遇上了。
王益荣在海参崴经营钱庄,见俄国人经常喝啤酒,突发奇想:大连和烟台开埠早,洋行多,外轮进出频繁,外国舰队常来避暑,这些人喝不惯中国的烈性白酒,如果在这些地方创办啤酒厂,前景一定不坏。
后来,我知道,我救子荷那次,他们是来烟台考察的。他们相中了老虎岩的水。
我这次见到他们,他们已在老虎岩买下10亩河沟崖地,开始招工筹材,建设厂房。
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三个人,一个是与王益荣共同筹资的,叫李介;另两位,大鼻子,一个叫阿罗,一个叫捏次,是王益荣分别从俄国和奥国请的酒师。
王益荣几个人蹲在一棵柳树下指指点点、嘀嘀咕咕。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两个洋酒师一边听王益荣说话,一边不时地伸出拇指,呕呕凯凯的乱叫。他们可能是被王益荣勾勒的宏伟蓝图激动着。那个叫李介的,尤其兴奋,时不时立起、蹲下,又立起。
我是汲了水转身要走时看见王益荣的。我把他们看得那么仔细,只为了从他们当中找出子荷。
王益荣没看见我。
我的目光移向了别处。
一个小女人在岸边孤独地站着,若有所思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凄美”两个字。我一眼就认出她是子荷。她穿一袭淡黄色的旗袍,还有一双粉红色的小鞋,腿部的皮肤偶在旗袍的下摆露出来,像阳光下的雪,既皎又亮。她把淡紫、粉绿相间的遮阳伞放到地上,然后躬身看河里的小鱼、小虾。夕阳照着她,她的整个身儿几乎红红地透着明儿。
她是冰雕的。
她是雪积的。
她是水做的。
我的眼睛在她的身上力所能及地疯狂地滚动,最后死在她高耸的胸脯上了。她的脖子上像项链似地挂着一根红线,红线下端系着什么,看不清楚。
一阵微风吹过来。
小花伞在滚动。
子荷踮着小碎步去撵。
小花伞在我的脚下停止了。
四目相对。
“是你?”她问,“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