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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十二月六日 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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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荷才见过一次面,她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我却这样努力地寻她,有时候,我怨得自己流泪给自己看。
渐渐地,我对找到子荷感到失望。
百无聊赖。
一切皆无序。
除了吃饭喝酒,我开始把多数时间耗在茶馆里。我常去的茶馆,叫福禄居。
死了的骆驼比驴大。我的家境虽然渐渐不□□些男人、女人仍然喊我少爷。
我去茶馆,其实不是为了品茶,是为了听黄段子,看那些贵女人、贱女人的大腿和屁股。
你真理解我。
你这个年龄正是下身几乎天天想爆炸的年龄。
我有体会。
我现在肯定不想爆炸了。
一百多岁的下身已经没有火药了。
人尽可夫的女人,我不炸,太贱。
我想炸子荷。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
我这想法——遇见太阳就蒸发了。
子荷的美是不能玷污的。
你老笑。
我知道你笑我脑子有毛病了。
脑子的毛病,我昨天夜里发现了:子荷的模样,我忽然记不起来了。
皮肤。雪花。
小嘴。樱桃。带着露珠。
眼睛。星星。
好了。没有毛病。
仍然是一幅完整的历史图画。
我想尿尿。
记不清具体是哪一天了,总之,是公元一九二○年的一个夏日,下午晚些时候,我去老虎岩取水。
老虎岩是烟台南山北麓的名胜,因其岩状如卧虎而得名。岩下有一泉眼,水汹涌,味儿甘甜,时居烟台第一,亦名老虎眼。
旧烟台城里的穷人家,多用老虎岩的水生豆芽卖。很邪气,用它生豆芽,豆芽长得又快又壮。而富裕人家,只要吸大烟,必定用老虎岩的水熬制。其中的奥妙,我至今也不明白。
自从与父亲那一次公开吵过架之后,我几乎再未回过芝罘岛。我天天往返于酒楼、茶馆、绸布庄,偶尔也抱着头发丝一样的希望,到海边上看看能否碰到有一只坐着子荷的小船登岸。
那天,家里来人告诉我:父亲不行了。
父亲全身是病,要他命的是肾病。
我回去的时候,他还认得我。
我说:“我能做点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哭了。是生他的气?是舍不得他?还是后悔我们共同把家底快败尽了?
他示意我:想抽最后一口大烟,希望我到老虎岩取水,由我的哥哥为他熬制。
他要他的儿子们以这种方式为他尽最后的孝道。
悲剧达到顶峰,也就意味着结束。我心情平静地去了老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