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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喜轿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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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遇到角挹时,两人不过七八岁光景,那天她随姥姥外出采药,她自己贪玩迷了路。
“打扰了,我想问路。”走了好几里路,她终于见到了人。
“小妹妹,你是从流潺塔上下来的?”他并未直接回答。
“姥姥不让我说。”她想了一会儿才说。
他笑得灿烂,一如现在。
“你笑什么。”她最不喜欢别人笑她。记得有一次师妹笑她进展甚缓,她便大为不悦,姥姥就废了师妹的武功。
“笑你傻。”他依然毫无顾忌地笑。
“才不傻,姥姥说我可聪明呢。”
“聪明怎么会迷路。”
两个不服气的小孩便吵开了。
吵累了,她只好换话题:你住这间茅屋,那你家人呢?
“我家就我一个,我要为爹娘报仇,我是堂堂男子汉。”
后来,她会遛出来找他玩,会带点心给他。
直到有一回,他对着一张纸片,重复练一个招式,持续练了几百下,直至完美。她呆呆地立在林中,看他的狂怒吞噬稚气的脸。
之后的一段时间,她都没来找他,直到一年后的一天,突然很想他。可人去屋空,落满灰尘,庭院的青苔犹然握住二人昔日的笑。
林中的树,无一不是伤痕累累,轻轻抚去,竟,轰然倒塌,整整齐齐的横切面,厚度仅有锋刃,她愕异于他的进步,报完仇,他会来找她?
自从那个怪异的杀手声名鹊起,她就知道,他来了。
为什么他只杀有悖道义的人,为什么他的酬金只够喝一壶劣酒,为什么他会替死者为深爱的人做一件事情,为什么他杀人只用半招。
他嘴角动了动,将她拉回现实。
他的肩头微微一颤,将她的视线扯到他身上。他竟似木偶,在楼下站了一夜,露珠跃入他领口。
“我真的想带你走,你不属于任何人。”遥对着她,他喃喃自语。
“喂,以后你要叫我娘,否则就让你老子揍你。”她开窗,正好看到他。
“想占我便宜?”他换上温文尔雅的笑。
“夜儿,替为娘打好梳妆水。”她又开始刁难他。
拂夜无可奈何地提水上楼。
她早已正襟危坐:夜儿,你也算饱读诗书的人,为娘且问你,何为孝道。
“馨惜,你该不会得了精神分裂症。”他看着她故作老成样,忍不住问。
她的粉拳捶在桌上:大胆,晨起未向娘问安,此一不孝,胆敢顶撞,此二不孝。
他装作无事的样子,悠然自得:给你几分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
馨惜正待驳斥,八抬大轿已入院,蝶舞拿眷凤冠霞帔上了楼。内心有抚不开的阴霾,她重又黯然。
“馨惜,在隋府,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如果……我爹他……有冒犯之外,还请见谅。”拂夜假装整理袍领,以袖子掩去颓然的眼神。
“好啦,隋大哥,娘是不会亏待你的。”她轻松地笑着,移步下楼。
她执意不肯再穿喜服,她只会为命中那个男人而穿,哪怕只是一种臆想的摆设。
熟悉的轿子,曾几何时才坐过,却没有熟悉的那种青涩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落尽沧桑后的惊惶无措。
一样的颜色,红得鲜艳欲滴,扎痛她的心,流尽同样的红,血红。
轿夫媒婆只顾看着她,看她的冷落冰霜,微微蹙起的眉,未施朱红的唇,连帘子也忘了卷起。蝶舞以手绢掩唇轻笑,拂夜立在骏马身旁,无力地提着缰绳。
她自己掀帘,俯身坐定,冷冷地扫了一眼,大家才回过神来。
拘谨的新娘,怪异的气氛。
街头巷口挤满了人,茶楼酒馆的客人纷纷挤到窗台前。
空见八抬大轿外的轿夫,迎宾队俱是一脸凶相。
拂夜悠闲地放马尾随其后。
只有一个人不在看轿,却全神贯注地盯着轿中人。
他斜抱无鞘之刀,靠在酒馆旗上。
刀尖聚光,惊醒拂夜。
拂夜以暗器击痛马背,马疼痛跃起,冲入喜队中。
众人立即警觉,连轿夫都从轿底掣出刀,奈何竟是二少爷,茫然间已被伤马冲散。
一柄阔背刀自无而降。
“尹姑娘快跟我走。”来者趁乱掀帘。
“在隋府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不走。”她断然拒绝角挹的好意。
杀气一滞,血溅过帘子。
她急忙走出。是角挹受了伤,他已被逼到轿子檐角,他以半招杀敌,本不善久战。更兼隋府这批人马尽是精英。
隋府家将见她走出,反倒束手束脚,难以施展,深恐一不小心伤了她。
她将轿子斜着推开,假意一趔趄正好走到角挹面前,低声急道:快,劫持我。
角挹依言,温和地劫持她逃离人群,对远处观望的拂夜略一颔首。
两人落足在近城门一带的屋顶,人烟较稀。
“你在隋府,要保重,这个烟火,你若燃起,我就会来帮你,还有,凭这块青石,你可以托人暗中传话给我,卓非和沐姑娘都是我朋友,我会替他们报仇。”角挹并未勉强她离开隋府,但他担心她会伺机为卓非报仇。
“希望你能找到我姐,和她白头偕老。”她反倒关心起角挹来,但表情甚是牵强。
她正待没有犹豫,犹豫的是他,他不想看她孤身入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