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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计之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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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摩思力回到自己的帐子里来,左思右想,始终拿不定主意。
魏先生现在显然不再是他可以信赖的对象,但是他身边又确乎找不到一个帮他分析的人。
摩思力有心写信给父汗,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父汗,显得自己不藏私,但转念一想也不妥当,毕竟信里明确提到了要扶他当下一任可汗,这种儿子要提前接班的事情,没一个老子爱听的。更何况,什么事情都报给父汗,也容易让父汗觉得自己是个没脑子的无用之人。
摩思力捧着一颗硕大然而空空无思想的头颅,烦闷不已。
这时有亲信来报,说伽毕可汗有信来。
摩思力心下一慌,心想父汗难道已经可以通灵,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在王庭俱已知晓?
拆开信,摩思力那对于伽毕可汗未卜先知的猜测才打消,原来父汗是为着前日他通报巴沙尔和隆真公主那一桩桃色韵事的回信。
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摩思力脑子不够用的原因,伽毕可汗的回信惜墨如金,言简意赅,大意就说了两件事,一件是让摩思力好生配合唐朝上使,把巴沙尔和隆真公主送回王庭,其他的事不用他操心;另一件,是让摩思力把帐下谋士魏先生控制软禁起来、好生看管,因此人是大唐的叛臣,伽毕可汗需要和唐朝上使商谈如何处置此人。
这么一来,摩思力再度纠结了,要不要告诉父汗魏先生也在暗中和大唐接触呢?以及有扶巴沙尔当大汗的意图呢?也许这样可以一箭双雕,既满足了父汗的要求,还能不着痕迹地在巴沙尔背后捅一刀,于自己是百利无一害。
摩思力向来觉得自己不算是智计过人,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多少还是有一点聪明。
甚至还来不及暗自得意,亲信来报,说有人在帐外求见,摩思力觉得今天自己耗费的脑力和心血已经足够多,本来不想见,但是亲信压低声音附耳说了一句,令摩思力倒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命手下赶紧去把魏先生请过来。
这件事,是可以和魏先生商量的。
因为前来求见的,是隆真公主派来的人。
摩思力拿不准这个水性杨花、勾搭完巴沙尔又来找自己的隆真公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魏先生仍是半闭着眼假寐,说把人请进来问问就知道了,说着,按照他一惯不示人的习惯,自行走到帐中角落,在帘后隐藏住了身形。
隆真公主的使者被引进摩思力的大帐里来,她作突厥女人的妆扮,梳了一头小辫子,长长的垂在腰际。使者在距离摩思力五步的距离停下来,抬起右手置于胸前向摩思力行了一个突厥平礼。
摩思力正要挑她的理,使者却在此时抬起头来,引来了摩思力“啊”的一声惊叹。
来者竟是隆真公主本人。
摩思力在中秋宫宴上就被隆真公主的美貌震住过,后来在这西行的一路上,也时不时能够看到她的倩影,时常要想入非非。盛装的隆真公主恍若神仙妃子,可是现在这样普通女奴的打扮竟也不能掠夺她的光芒分毫,她的美貌于她而言,可真是一种危险的存在。
这小娘们儿,摩思力心想,这小娘们儿,是真他妈的漂亮。
而隆真公主就像掐着点儿似的,在这一刻泪眼盈盈了。
这小娘们儿,摩思力暂时还没失去理智,吩咐下人上奶茶,但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隆真公主,放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一幅一幅荒淫的画面。
摩思力口干舌燥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亲自去扶隆真公主。
“我不是来喝茶的,”隆真公主径自走到帐中一块垫子上坐了,她的指尖似乎是拂过了摩思力汗毛丛生的毛绒绒的手背,拂得他心旌荡漾,“我是来求大王子救命的。”
摩思力王子下意识往魏先生藏身的帘子处看了一眼,而与此同时隆真公主已经泪水涟涟地开始哭诉。
“巴沙尔这个小混蛋污蔑我,”隆真公主咬牙切齿恨恨地说,“明明是他先对我动手动脚的,现在却搞出一出绝食明志来,反咬一口说我勾引他!他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毛长全没有,当我李真如海没有见过男人么!”
摩思力觉得隆真公主红着眼圈生起气的样子来更是特别的美,让他很想噘着嘴去亲她一亲。
隆真公主捏着袖子擦了擦眼泪,泣不成声:“他这样一来,我就百口莫辩了……”
美人落泪,摩思力心里一揪一揪的紧,但又忍不住多看一会儿,草原上的女人可哭不出这么千娇百媚的姿态。
“使团把我软禁起来,不让我见人,也没人听我解释,我还是偷着跑出来的,”隆真公主突然冲到摩思力的面前,单膝跪地,一双纤柔的手搭在他的膝盖上,仰起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孔,“伽毕可汗肯定只会相信巴沙尔的一面之词,待到使臣归唐,即便不处死我,我也会生不如死的!大王子,我只能指望您了。”
通译如影子一般,从魏先生藏身的帘后绕到摩思力的身边,附耳悄悄说了几句魏先生的嘱咐,然后又如影子一般绕回到帘子后去了。
摩思力,将隆真公主那一双细嫩的双手握到自己的掌心揉搓,意味深长地问:“我美丽的公主啊,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呢?”
隆真公主先是含羞带怯地微微垂了目光,很快抬起眼来,睫毛上还挑着一滴盈盈的泪珠:“我愿意做王子的枕边人。”
摩思力王子,发自内心地咧嘴笑了。
“我的公主啊,你是要嫁给父汗的,你说出这样的话,是要置本王子于不义吗?”
隆真公主的表情带上了耐人寻味的变幻莫测,她那伏在摩思力膝盖上的柔荑双手缓缓地沿着他的大腿内侧趋近了。
摩思力在心里叫嚣,这个小娘们儿,乖乖,这个小娘们儿啊!
“有何不可呢?”隆真公主膝行着,一寸一寸地把身体挪到了摩思力敞开的双腿之间,微微仰起脸,“伽毕可汗已经老了,就算我嫁给他,按照你们突厥的规矩,等他百年之后,我也是要嫁给下一任大汗的。”
隆真公主扶着摩思力的腿慢慢地站起来:“我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加速这个过程,这对于您和我,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摩思力还在脑子里思考隆真公主的提议,她那副馨香的身躯已经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她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和他的面孔咫尺相对了。
隆真公主伸出手臂环绕在摩思力的脖颈上,吐气如兰地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难道你不想当大汗?难道你要把汗位拱手相让给巴沙尔?”
摩思力的脑子、心脏和身体一起躁动了。
好在他还没忘记魏先生刚才让通译来传的话。
他一把把隆真公主搂进怀里,毛绒绒的大手不老实地在她曼妙的身躯上滑走起来,最后用食指在那漂亮的脸蛋上轻轻一刮:“我美丽的公主啊,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呢?你们那位唐朝上使,可不是好糊弄的啊。”
隆真公主一转妙目:“我可以支开上使。”
摩思力笑了,在公主的樱唇上“叭”地亲了一口,意犹未尽地说:“公主既然是来结盟的,得让我看到诚意啊。”
隆真公主浅笑着:“我都躺在您的怀里了,这还不算诚意吗?”
摩思力摇摇头,大腿一颠,颠得隆真公主的娇躯在他怀里颤了颤:“得把巴沙尔做掉才能一了百了,你我的手上都得沾血才行。”
隆真公主搂着摩思力的脖子坐直,表情有点晦暗不明:“这事不能让杨骎知道,可是不跟他商量好,这事没法办。”
摩思力扶着隆真公主站起来:“那我就等您的信儿了,您什么时候和上使商量好了,咱们什么时候结盟。”
隆真公主心事重重地离开后,摩思力半仰在铺着虎皮褥子的胡床上,伸了个懒腰,浑身每个毛孔都痒痒的,他把手指放在鼻子前嗅了又嗅,上面还残留着她身上馥郁的香气。
这个小娘们儿,在床上得有多带劲儿啊。
魏先生幽幽地从帘后献身。
“王子做得是正确的决断,”魏先生悠悠地说,“巴沙尔一死,木已成舟,再无人能与您争夺汗位了,到了那个时候,您进一步逼伽毕可汗退位也好,还是退一步耐心等可汗殡天也罢,都全凭王子心意了,而巴沙尔的死就算到隆真公主和大唐使团的头上,正是一箭双雕。”
摩思力转了转眼睛,觉得魏先生这个态度令他很摸不着头脑,他不是要向巴沙尔效力吗?为何现在又支持自己干掉巴沙尔的想法?
还是真如杨上使所言,魏先生是一张嘴吃两家饭,各家都试探一番,哪边更符合他的利益他就选哪边?
“这事要做得隐秘,”魏先生全然不知摩思力在那里开动脑筋,“不宜声张,人多反而容易坏事,我的人可以借给王子用。”
摩思力脑子径自开了锅似的思来想去,一个没留神,一道黑色的影子已经闪到了他的面前。
摩思力这才恍过神儿来,看了看面前这个黑衣黑袍黑靴打扮的如同一道暗影一样的青年,唯有一张小白脸突兀得很,摩思力瞅他有点眼熟,话到嘴边又说不上来他到底长得像谁,于是看了看魏先生。
魏先生微微一个眼神,这暗影一样的小白脸倏忽一下就挪到了魏先生的身后,身法之迅速,让摩思力怀疑了自己的眼睛。
“他叫高昌济,和我一样有新罗的血统,我们早年在辽东相识,他师从辽东的大游侠,一身功夫漂亮得很,因我蒙难,便请他出面保护我,我想由他出面去杀了巴沙尔,想必是能够马到功成的。”
魏先生言简意赅地向摩思力介绍了这位随侍保护他左右的侠客、保镖似的人物,摩思力冷眼瞧着,这名叫高昌济的青年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他一个人,真的能杀了巴沙尔?
摩思力提出自己的疑问:“魏先生,不是我信不过高侠士,但巴沙尔可是有唐朝使□□人保护着的啊,这……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
魏先生仍是半眯半昧着眼,轻轻哼了一声,摩思力看着高昌济那个小白脸躬下身子,附耳在魏先生左侧,而魏先生悄声向他嘱咐了两句话,高昌济简洁明了地一点头,然后站直身子,一双深长的双目看了摩思力一眼。
摩思力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高昌济似乎站在原地没有动,但摩思力又明明看到他正在把手上那柄亮晶晶、寒浸浸的宝剑收进黑色鲨鱼皮的剑鞘中去。
他出剑了吗?摩思力在心中纳罕着,我怎么没看见呢?
这厢还在纳闷着,突然“当啷”一声响,摩思力低头一看,自己日常戴在项上的那串绿松石宝石珠串项链毫无预兆地断成三截,此刻宝珠们落得满地蹦跳,那一块价值连城的绿松石落到摩思力的袍子上,他捡起来,看了看,然后抬头看了看魏先生。
而站在魏先生身侧的高昌济此刻手里捏着一根小辫子,摩思力一开始还没认出来,直到他看到绑在辫梢上的红珊瑚珠子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头发,他后知后觉地摸向后脑勺,确乎摸到了一把发茬。
摩思力的心下“唰”地凉了一大片。
高昌济到底出了几剑?这样快的剑法,如果他瞄准的不是自己的头发和项链,那么自己现在岂不是早就身首分家了?
摩思力变了脸色。
魏先生睁开了眼睛,向着摩思力确定地一点头:“交给他,王子放心吧。”
这样可以于千万人中取人首级的功夫,由不得摩思力不怕。
魏先生似乎看出摩思力的担忧,悠扬地笑了:“王子放心,他很贵的,这世上能雇得起他出手的人,很少很少。”
摩思力似笑非笑、不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