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抬头看月亮 [无限流]》终幕半亦

12、复盘

　　“白色的白，尘土的尘。”
　　说着，那人向徐笙伸出手来，与他非常得体地一握：“你好，徐笙。”

　　徐笙微微惊讶：“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白尘点点头：“孟子余之前汇报过，你的背景和履历我们也都调查过了。”

　　他抬手一挥，那透明的屏幕上便显示出徐笙的大脸来，照片中的他笑得没心没肺，一口小白牙，阳光开朗大男孩。照片旁边是他从小到大的各种经历，另外一边是他身体素质的各种数据。

　　徐笙看到，自己从幼儿园开始所在的学校、教过他的老师、得到的成绩等等信息，无一不写在这简历上。

　　而另外一边，经过AI精密的运算，他的身体素质被分为逻辑分析、记忆能力、体能、格斗、情商，还有直觉六个指标。
　　然而他的六边形雷达图如同一支离弦的箭，别的都很短，只是冲着直觉那一栏飞驰而去。

　　这张图一出来，周围围观的人都发出了笑声，徐笙自己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只有白尘脸色深沉。

　　他对周围扬声道：“各组组长来一下。”
　　然后，便按动了桌面上一个隐蔽的按钮。

　　瞬间，一个半圆形的屏障从地面升起，很快延伸到头顶，包裹住了办公桌所在的这一片地方。外界的声音和场景被黑色的帷幕隔绝，安静得徐笙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毛玻璃一样的质感让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场景，形成一个封闭空间。

　　五个穿着各色连体衣的人由外面进来，她们依次和白尘打过招呼之后，白尘对其中一个带着圆框眼镜、圆脸、齐刘海短发、看起来十分喜庆、穿着粉色连体衣的女生说：“沈芝，你来介绍一下情况，组织复盘会，收纳「污染元」。给他，”白尘示意了一下徐笙的位置，“安排一下住宿和训练。我还有个会，先走了。”

　　沈芝：“没问题，老板走好。”

　　徐笙听到她这话，忍不住偏头看了她一眼，娇小的女生没有丝毫说错话的意识，笑眯眯地看回来。白尘似乎是听习惯了，也没有在意，离开了这半圆形的会议室。

　　徐笙心想，难道这人比自己情商还低。

　　白尘一走，沈芝便绕着徐笙走了半圈，上下打量他。不仅仅是她，另外四个人也带着各自的情绪观察徐笙，看起来不甚友好的样子。

　　徐笙看到之前开车的白人男司机也在其中，他不禁大开脑洞：难道这些人都暗恋白尘，不会吧？！

　　一番眼神交锋过后，沈芝正经道：“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吧，我们是Matrix，明面上是一个大型科研组织，主要研究非自然现象。这里是总部，我们在世界各地还有很多分部，之后你可能会有机会见到。Matrix主要分为六个大组，我叫沈芝，负责后勤保障组，除了出外勤，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跟我说。这是布莱恩·怀特曼(Brian Whiteman)，”她一指那个开车的白人男，“是安保善后组的组长。他还兼任训练教练，你接下来会跟着他练体能。”

　　身着黄色连体衣的布莱恩两大步迈过来，同徐笙握了一下手。他无论是步伐还是动作，都让徐笙觉得他是在展示自己一身的肌肉，好不做作。

　　布莱恩对徐笙说：“虽然你通过了最初的审查，可是如果之后有任何叛变的心思或者对老板不利，我第一个干掉你。”

　　徐笙点点头，心说：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爱他爱得深沉了。

　　沈芝就像没听到这些威胁的话，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容。她继续介绍：“伊万杰琳·施瓦茨(Evangeline Schwartz)，负责调查组。”

　　这是一个前凸后翘、长卷发深眼窝的高挑美女，一身均码红色连体衣被她穿出了高定的效果。徐笙见到美女立刻态度热切了许多，从自己贫瘠的英文词汇中努力找出赞美之语，并双手与美女交握。他对于美丽的人类向来持有格外的关怀和容忍，对面的美女则看起来被他逗笑了，感叹：“你这个孩子，脑子不怎么好用，嘴倒是蛮甜的。”

　　沈芝这才补充道：“伊姐驻颜有术，今年六十大寿。”

　　闻言，伊姐摸了一把沈芝的头，笑道：“小芝芝，不喜欢姐姐了吗？掀姐姐老底？”沈芝连忙道，爱爱爱，对你爱不完。

　　徐笙默默为自己刚才的轻佻感觉到一丝尴尬，心里感叹这是现实版黑寡O吗？但是看到美女的脸又忍不住继续在心里赞美。

　　现场还有两位女士，看起来都颇为干练，两人主动上前自我介绍。一个干练短发、金发碧眼、穿着绿色连体衣的女士名叫埃尔斯佩思·范德布克(Elspeth van der Booker)，是负责外勤二组的。她刚从任务中回来，听说徐笙在外勤中救了白尘的命，特地来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另外一位女士则不断记录着徐笙说话、动作、神情等等各项数据，一问才知道，她是科研组的组长，名叫安德里亚·罗曼(Andrea Roman)。她说自己是白老师带的博士后，主要负责写论文发表的，组里的所有人都穿白色连体衣。

　　沈芝从伊姐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继续介绍：“这里各组的人都会穿不同的颜色，方便分辨。哦对了，只有老板穿黑色，那是老板的本命色。”

　　见徐笙看着自己身上的灰色连体衣，沈芝解释：“还没分配好组的人会先穿灰色，等到确实好了职务，就可以换了。”

　　徐笙点点头。

　　沈芝又补充道：“不过一般能够活着进来的新人在刚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各组疯抢了，你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组长申请让你加入组，可能是因为资质太差了，大家都觉得你活不久吧。”

　　听到这话，徐笙的表情管理立刻面临巨大挑战。然而他看着自己几乎是全废的六边形图，又无从反驳，小声嘟囔：“直觉不也是能力嘛……”

　　沈芝俯身在黑色的办公桌上按上自己的指纹，屏幕上瞬间又回到了刚刚徐笙被白尘救的画面。她刚要继续播放，剩余的人也准备好了认真观看，以便复盘，徐笙忽然说：“等等。”

　　他伸手数了一下屋内的人数，一、二、三、四、五，加上自己一共六个人，问：“是还有一个组长没来吗？”

　　说起这个，沈芝一拍脑门，“差点忘了。”

　　她从白尘的黑色办公桌上一摸，摸到了一把柔软的东西，马上抱到怀里。

　　是之前去接他们的时候的那只黑猫。

　　沈芝一手抱着黑猫，另一只手抓着猫的一只爪子，对着徐笙做招财猫的动作。黑猫整只猫都很无奈，眼睛闭着一半，似乎是在等这折磨过去。徐笙被这个场景逗乐了，但是不明所以。

　　这时，沈芝说道：“这是外勤一组的组长，孟子余孟组长，你见过的。”

　　徐笙：？？？？？什么情况？

　　徐笙刚要询问，沈芝便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她说：“现在解释不清楚，复盘之后说。”然后继续播放视频。

　　再次看到自己在孟子余的林中小屋的经历，徐笙心有余悸，不过也确实看出了不少之前没注意到的东西。比如，他看到第二天晚上来接自己回去的孟子余已经反应迟钝了，而当他冲进二楼房间之后，在孟子余劝自己赶紧走的时候，一个半明半暗的光点逐渐从他的脑门出来，幽幽飘进了镜子……

　　原来孟子余是在自己面前变成伪人的！

　　徐笙心中闪过一丝悔恨：如果自己当时再聪明一点就好了……

　　然后，事情逐渐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徐笙一开始以为自己是被伪人抓出镜子的，但是回看的时候竟然发现是镜中的孟子余有一只脚先碰到了镜子的边缘，那伪人才把自己拉出去。

　　而且在后面的打斗过程中，他看到那从镜子中出来的、浑身浴血的孟子余背后竟然像是有一道细微的拉链没有拉上一样，才导致他浑身都是血，原来是他自己的血。

　　在徐笙告诉了他纸条上的‘自//杀’二字之后，徐笙当时没有注意到，孟子余在昏迷之前像是参透了什么一样，看了徐笙一眼。

　　负责科研组的罗曼博士在这里暂停了视频。

　　她问黑猫：“孟总，你当时就意识到自己是伪人了吗？”

　　黑猫背对着众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徐笙心中巨震！

　　他回想起了更多的细节——自己在见孟子余之前和他通话的时候，孟子余那边便像是有重音一样。自己当时以为是信号不好，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同时说着一样的话。

　　难道，那个时候孟子余的感知就正在被转移，但是没有完全转移？所以两个身//体，一个本人，一个伪人，便同时与自己对话。

　　原来他那么早就意识到了，但是他是怎么做到的？可是后来他的本体已经被自己杀掉了，那他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到猫的身体里去的？他走之前怎么不和自己说呢？

　　似乎看出了徐笙的这些疑问，在视频播放结束之后，负责安保善后组的布莱恩说：“孟总去清除污染元的第三天夜里，基地的监控拍到有发光物体入侵。我们捕捉之后，经过罗曼博士分析，才知道这原来是孟组长的‘灵魂’。当时‘灵魂’已经非常微弱了，急需一具身体。那晚来的人，包括我自己在内，有十三个人自愿献出肉//体，但是孟组长仁慈，最后选择了他在基地里濒死的猫。”

　　徐笙闻言，去看孟子余。

　　他在若无其事地舔爪子。

　　徐笙竟然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一丝坚韧。

　　被炙热的目光吸引，孟子余回头看了一眼徐笙。只见徐笙双指并拢，放在额前，对着他的方向一伸，表示respect。但孟子余似乎被他这中二的动作无语到了，依旧半睁着眼，喵都不喵，表示懒得理他。

　　负责科研组的安德里亚忽然说：“伪人意识不到自己是伪人是有可能的，为什么真人会变得机械化，并且想要制作伪人呢？”

　　她一语惊醒梦中人，徐笙之前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安德里亚一边思考一遍用笔在本子上无意识地戳，其他人也在思考，一时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打扰她。过了一会儿，她恍然大悟道：“‘守卫’是怎么来的？”

　　孟子余转过头站起身来，“喵”了一声，似乎是在同意她的看法。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竟然默契地一起出了会议室。

　　沈芝说：“原来竟然是这样，不愧是孟总和罗曼博士。那么复盘会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大家各自去忙吧……”

　　徐笙一头雾水，怎么就结束了？你们都懂了？懂什么了？谁能给我解释解释？

　　还是外勤二组的埃尔斯佩思总结说：“我猜的没错的话，孟总故事中的守卫便是被拿走了灵魂的躯体。不仅仅是拿走了灵魂，而且更进一步，给那些躯壳加上了一个‘制作复制品’的思想钢印。这样，看他们同类相残，才能确定伪人的制作确实成功了。在孟总被伪人传送灵魂的过程中，应该是被什么事情打断了，所以才会有真人和伪人同时存在部分知觉的情况，也是因此孟总的记忆或许会不全，在看到提示之后才明白怎么出副本。相应的，徐笙的伪人也有思想钢印，见到闯入副本的白总便活过来、攻击他，应该是要制作他的伪人。具体的，等过一段时间罗曼博士的论文发表了，应该有更详细的解释。”

　　她短短几句话说得徐笙心惊胆战的，他没有想到孟子余那么早便看出了这么多细节，不愧是天才。

　　其他人也对她的结论表示赞同。

　　复盘结束，天也快亮了。徐笙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他想就地瘫倒睡觉了，其他人竟然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果然，能够进入这种组织的人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散会后，徐笙跟在一蹦一跳走路的沈芝身后，猜测：这个小妹妹的特殊能力是什么呢？

　　现在看起来她把各类杂事安排得妥妥帖帖，和大家关系都很好，连老板都很包容她，但总不能这么年轻就成了一组组长就仅仅是因为她是个优秀打工人吧？

　　徐笙总感觉她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沈芝怀里抱着一个透明的盒子，并不很沉的样子，她抱得很轻松。
　　那里面，是这次「矩阵干扰」所在的林中小屋的微缩模型。

　　沈芝在会议结束的时候解释：“老板或许跟你提过，这个世界有很多不符合人类认知的科学道理的地方，这次的林中小屋便是其中一个。Matrix人员紧张，尤其是外勤组。这次孟总不得不单枪匹马去解析并清除污染元，你是怎么进入副本的，还需要进一步研究。经过这次复盘会，我们可以基本将这次的污染元分类成为「矩阵干扰」类别中的一个，善后组已经将那里封存，我稍后会将它放置到基地的储藏室。”

　　两人沿着走廊走到基地深处，那里有一整面墙都是格子，放置得全是类似的透明盒子。
　　在徐笙头顶的地方，空出了一个格子，想必就是要放这次的「污染元」。

　　徐笙见那位置比沈芝人还高，主动说：“我帮你吧。”
　　沈芝微微一笑，“真的吗？”她伸手将手中的盒子往徐笙双手中一放，却并没有松手。

　　即使她没有松手，徐笙也感觉到一股巨大的重量，几乎是立刻就要压弯了自己的腰。
　　见状，沈芝再次一笑，说：“还是我来吧。”
　　然后，她轻轻松松举高手臂，将那盛放污染元的盒子稳稳放到了空置的格子中。

　　徐笙挽尊：“我这是累了，我平时力气很大的。”
　　沈芝：“哦。”

　　她没再说什么，而是将徐笙往宿舍的方向引去。
　　宿舍很快到了，给徐笙安排的是一个三楼的四人间。里面的配置和影视剧里的大学宿舍差不多，上床下桌，极简配色，没有厨房，有洗手间和淋浴间。

　　沈芝说：“你暂时先在这里住几天，等确定了你的去处再给你换地方。现在这间宿舍的另外三个人出外勤去了，你可以暂时先享受一下个人时间。食堂在后面那栋楼，不限时供应。”说着，她从窗户向后一指。

　　她刚转回头来，就看到徐笙鞋都没来得及脱，就已经半个身子趴到其中一张床上呼呼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