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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光阴无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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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封找到令遇时,那猫正在树上睡大觉。千封便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他,叫了几声。
“令遇,我知道你在装睡,我有话和你说,是关于之后和濡下那一战的。”
令遇这才睁开眼,支起脑袋俯视着它:“怎么还轮到你挂念起来了。”
“你们对付濡下,有把握赢么?”
“你想下注不成?”
千封定定看着他,片刻后才开口:“若是你们没有把握,最后可以让不归吃了我。”
令遇闻言一愣,立即从树上跳下来捏住千封的脸:“你说什么?”
“我说,让不归吃了我。不归的花粉虽然可以将魂魄送去地府,但它毕竟修为尚浅,对付对付你还行,若要对付濡下怕是力不从心。”
令遇加深的手上的力度:“乱七八糟说什么你,不许再有这种想法,听明白了?”
“你当初掳走我和不归不也是打的这个主意么,要让我们帮你们复仇。”
“老子现在改主意了!”
“但这个主意挺好的,若是你们打不过濡下我会让不归吃了我。你们记得要躲开,别被不归误伤。”
“你敢你试试?!”令遇生气地使劲揉搓千封的脸,“这是我们的事,你一个小地精别想这些,好好做你的药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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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遇看向地面嚎啕大哭啃着仙参的不归,忽然便想起了前些时日千封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那无趣的小地精到头来,还是没将他的话听进去。可这也怪他们太无能么,最后竟叫一只地精牺牲了自己来帮忙。
“千封,谢谢……我们定会打败濡下,不叫你白死。”他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望息,下结界!你们全都到结界里来!快!”
望息来不及细想便听从令遇的话下了结界,其他几只妖也都立即靠过来。而就在他们刚进入结界时,从东光一阁的地面上飘来一阵花香。
归魂草的花粉弥漫了山顶的整个半空,在月光的照耀下竟隐隐泛起了一层光。不归还在哭,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除了哭它不知该如何排解心中的难过,像是被掐住了咽喉透不过气来的难过。
濡下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当她准备向结界发起攻击时却觉得身上一沉,便直接掉在地上。她意识有些模糊,体内的什么东西正被强行拽住要剥离出去。
“你们做了什么?!”她伏在地上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尝试了好几次都觉得浑身没了力气。
许是哭得太累,亦或是妖力耗尽,不归手里握着脖子上的莲花晕倒过去,花粉也渐渐散开。
濡下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踉跄着站起来。被剥离的魂魄已入了地府,她也大致明白过来,便拖着这幅残缺不全的灵体朝不归走去。
令遇第一个从结界中冲出去,将晕倒的不归抱走退到一旁警醒地看着濡下。她眼中发狠,便是拼了全部力气冲过来。
结界中的几只妖也都落下正好将她的攻击挡下,顺势便想将她制服。可她却是一挥袖打中了望息,这才得了机会后退几步。
“她的魂魄没被全部拉走,虽然此时虚弱但若是等她适应过来便会恢复,老爹又重伤不醒。”晟抱着吞颐,不停地将自己的妖力输送给他,“令遇,能不能让不归再来一次?”
令遇探了探不归的身体摇摇头:“它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了。”
“几缕魂魄罢了,无关紧要。”濡下阴恻恻笑起来,“吞颐怕是也要死了,我刚刚可是用了十层修为。你们全都……去死吧。”
禅鬼走上前,双掌一拍,他身后便出现一道门。
“你做什么?!”狐马拦下禅鬼,“你忘了之前她很轻易便从圣境中拿出以蝶镇,圣境根本困不住她,你不过是给她递刀子捅自己!”
禅鬼转头冷冷看着狐马:“你有别的办法?”
“有,我有,你赶紧把你的手放下。”狐马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一亮,随后便朝着濡下冲过去。禅鬼想伸手去拦却也是慢了一步,叫他给跑了过去。
令遇回过神来失声大喊:“快,快阻止见麻!见麻,四方珑灵锁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怎么用不都是用。”狐马笑道,随后一手抓住濡下一手从怀里拿出四方珑灵锁,“濡下,就让爷爷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他迅速拽过濡下将她往自己体内一放,紧接着便将四方珑灵锁缠在了手腕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根本不给其他妖留下阻止他的时间。
可他哪里镇得住濡下呀,不多久便痛苦地倒在地上,难受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禅鬼立刻跑过去要解他手上的四方珑灵锁,被他一声呵斥:“别动!放出来了你们还怎么收拾她。趁着她现在正虚弱,我还能挺个几柱香的时间。”
“你压不住她,若是不将她放出来,反而会被她夺走身体,倒时我们更无法下手。”望息拽住他的手腕,“趁现在你还能压制,要么想办法除掉她,要么只能放出来。”
禅鬼摁住运起灵力想要注入狐马体内的望息:“你若是这么做了,连他的魂魄也会一并被打散。”
“那便放出来。”
“放什么放!以为是个屁么。我好不容易才将她困进去,以后可没这个机会了!”狐马强支撑着坐起来,扯出一个笑,“我快压不住她了。求你们个事儿呗。”
“不可能!”令遇吼道,“你想都别想!”
“我还没说呢。”他紧咬了牙放缓呼吸,“她在里头倒腾得厉害,我快撑不住了,你们把她连着我的魂魄一起打碎吧,免得她又出来祸害人。”
“把她放出来,我们这么多人不可能对付不了她。”望息说着便要去解他手上的四方珑灵锁,可试了半天都解不开。
“别白费力了,要是谁都能解,禅鬼还能叫令遇给封了那么久。”狐马盘腿坐着,脸色愈发难看,“我明白,放出来也许能对付她,可若是不能呢?就连吞颐都被打成那副模样,光靠你们又有几成把握?千封是叫不归吃了是不是?连它们都做好了这般觉悟,我们又怎能辜负呢。不就是魂飞魄散么,我这么几百年早就活够本了,也遇上了你们这几个投缘的朋友,总算没白活一场不是。来吧,别磨磨唧唧的,也别……糟蹋了我的决心。”
“……”
“赶紧的,我快压不住她了!”
“吾来吧,让吾亲自……亲自送你一程。”
狐马朝着禅鬼笑起来:“还是你果断,不愧是我看上的。只是可惜了,不能带你回我们比沧谷瞧瞧,那里可也是个绝美的地方。我本来……是想带你去养老的……若是有机会,你可一定要去看看。”他说着便将手搭上禅鬼的肩,“替我回去看看。”
“……好。”禅鬼低下头去,不觉已红了眼眶,“你还有……什么未完的心愿没有?”
“有,有一个。”他凑到禅鬼跟前亲了亲他额头,随后大笑道,“这下没有了,都了了。”
禅鬼忽然扬起头搂过狐马的脖子亲上了他的唇,另一只手聚起妖力放在了他腹部。直到将足以打碎他们魂魄的妖力全都渡了进去,他才收回手放开狐马的脖子。
狐马愣了愣,随后温柔笑道:“还多赚了一个。”
“吾将……背负着这份罪孽,永不……超生。” 他抱住狐马渐渐瘫软的身体,将脸在他额前来回蹭了蹭,“永不……”
狐马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那你多惨呐……倒像是……我害苦了你……你得放下……好好活着,欢喜的活着……你笑起来多好……多好看……以后得笑……”
禅鬼深吸口气,抱紧了他:“要死了……还这么多废话。”
“我想再……多和你说说么……以后……以后就没机会……了不是……”
“……”
“禅鬼,你能不能……叫一声……我真正的名字……”
“沧牙……”
“哎……”
“……沧牙……”
“……真……好……”
“沧牙,沧……沧牙。” 他啊,再也等不到回应了,“沧牙,沧牙……沧牙……”
哎呀你放心,这不是你们猫妖那种控人身心的东西,只是让你能在千万年后还能记得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咒,咒他永生永世不遗忘。
怎么可能会忘。
禅鬼抱着沧牙的尸身低声哭着,令遇抹了抹眼睛别开头去抵在望息肩头。
云深处,裂开一条缝隙,漏出一缕光来。那天啊,便被染上了薄薄的白。朝露降下来,平添了许多寒意,直到那金光流下来才稍稍暖和了些许。
这壮烈的一日一夜,终于是过去了。千封和沧牙豁出性命换来的这片祥和的天地,也是格外的,美好。
“我去看看吞颐。”
等他们回过身去时,那受到晨曦青睐的地方只剩下了奄奄一息的吞颐,和他身边的一根快被风吹走的草茎。
原来连晟也,没了……
其实晟,也不全算是吞颐的妖力,至少一开始并不是。
冰冷的极寒之地几乎什么都没有,正因如此,开在冰山峭壁上的刹那花便显得尤为可贵。于是吞颐为了能博得临玄一笑,便在茫茫白色世界里寻那一朵花开刹那的灵花。
后来这朵花他还来得及送出去便被封印了。再后来,这朵刹那便吸收了他的妖力,幻化成型。
只是吞颐早已不记得有过这样的花,晟便也假装不记得了。如今他将这满身的妖力还给吞颐只为保他一命,他便又变回了那朵刹那。
只是刹那,便是生一刹那,死一刹那。
“师父,怎么样?”
老地精带着小地精们走出来,探了探吞颐的脉息皱起眉头:“他妖骨碎了,若不是晟一直用妖力护着他的妖骨,只怕他早已……”
“没救了么?”
“妖骨是一只妖肉身的支撑,若没了妖骨修为尚浅的当即毙命,修为高的,像禅鬼,便能以灵体的模样活下去。”
“可他的肉身不能消亡啊。”望息皱起眉头,“吞颐的肉身才是困住混沌的壳。”
“吾会带他回圣境。”他们循声看去,却见了禅鬼身后开了一道门,他将沧牙放在门口走过来,“圣境中光阴无序,可进亦可停,能让吞颐不死。”
令遇看了看门边的沧牙:“见麻,你也要一并带走?”
禅鬼抓住吞颐腰上的束带将他提起来走到门边,又抱起了沧牙:“吾只愿,时间无序能让吾再见他一面。”他说完便走入门中,那门便消失了去。
“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