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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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会宁软硬不吃，一行人都有些恼火。
长须老者上前道，“小娘子执意如此，倒叫某有些不解。”
不待周会宁回应，他接着说道，“文都尉不日大婚的消息一传出，便有诸多百姓自发送贺礼至都尉府。这是知恩图报的情义。”
“如今，我们文兄包下这燔肉食肆试菜，亦是出于对文都尉的敬佩。”长须老者面容微肃，“某不曾听说小娘子为文都尉做过什么，却在旁人为文都尉尽心时百般阻扰，不愿玉成。难道小娘子不感激抗击雎朔的文都尉，反而对击退雎朔人的文都尉和艮山军心有愤懑吗？”
这话说得那些看客纷纷点头。
“小娘子，这两位郎君是做好事，何不成全了他们？”
“正是呢，一只烤羊罢了，为文都尉尽一份心，也是应当的。”
提到文都尉，人人都开始觉得周会宁做得有些不对，主仆二人的处境便有些尴尬起来。
还不够，黑面男子想到刚刚被那婢女冷嘲热讽，觉得还不够。
见男子面色不愉，先头那短髯书生眼中露出一丝狠意，“我倒听说，雎朔战败后，雎朔的四王子被擒，他的一名姬妾及其子女却不知所踪。那姬妾本是大齐人，所生的子女样貌与齐人无二。有传言，他们如今不在雎朔草原，反倒是悄然混入了我大齐。”
说着，他眼神在周会宁的衣领边逡巡，“小娘子衣领上所缀的白绒，看似兔绒，实为貂绒，是雎朔边陲独有，在大齐实属罕见。炙羊肉出自雎朔新鄱等地，而这异域的炙肉食肆，在京城开张不到半月，我们苦苦寻求才找到此处。你一个小娘子，又是如何得知此处有一家布勒燔肉？”
“小娘子一对艮山军无感念之情，二身着雎朔白貂，三则阻碍我等为文都尉尽心，四则一个小娘子，只带了一个婢女便来这鱼龙混杂的吉安番场。细细想来竟是处处可疑，莫非，你与那雎朔四王子的姬妾有关？”
这番话说得四下一片寂静。
西城人不知道什么雎朔白貂绒，但他们见这群人打着文都尉的旗号，说得言之凿凿，而周会宁寡言少语，始终不肯让出那烤羊来，心中便有五分信了。另五分的将信将疑，却是见周会宁生得娇弱风流，雪肤花貌，一时难以将她和那穷凶极恶的雎朔人联系起来。
大齐人苦雎朔人已久，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
面对诸多不善的目光，周会宁冲饮风摇了摇头。
这不是亮出的身份时候。
为着退婚的事，周会宁亲手制造了许多传闻。而眼前这群人如此跋扈，想来确实在京中有名有姓，她若是亮出身份，便会使得她如今在京中已经沸沸扬扬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虽然她不在意这些，但在她的父亲周茂松马上就要回来了。
他可是很在意名声的。
而“文兄”见同伴们寥寥几句话，情势竟有如此改变，怒火顿消。
如今他是为文都尉寻新婚礼的义士，眼前这主仆二人成了雎朔来的奸细。“文兄”进京以来屡屡被高门子弟冷嘲热讽，这还是头一回这样被万众钦慕。他心中得意，出声道，“文都尉在前线杀敌时，文某恨不能以身替之。若是雎朔人的羊，文某不要也罢。”
仆役们心领神会，伸手将案板上的烤羊一拽，烤羊“砰”地落到了地上。圆脸仆役一脚踩了上去，“雎朔奸细来我大齐，倒还老想着这雎朔的烤羊。如今我们也不要了，你倒是来吃啊。”酥脆的羊皮应声而裂，又被印上了乌黑的大脚印，布勒在一旁心疼得眼眶发红。
“你们莫要欺人太甚，这白貂绒分明是……”饮风气得声音颤抖。
“是与不是，却不是你们说了算。我等将二位送至京兆府，再作论断。”那短髯书生打断了饮风，又转头对布勒笑了笑，“剩下的一头羊你精心着些，可莫与这雎朔人一个居心了。”
“正是。”“文兄”阴测测地附和，“若是烤羊出了差错，或是你今日不愿入我文府，为文都尉尽心，那也同这俩黄毛丫头一起去京兆府走一遭吧。”
看客们暗暗心惊。
这几名男子瞧着是官家子弟，一旦被他们扭送至京兆府，无论是否雎朔人，想必都没有好下场。
眼看形状凶恶的仆役们便要围上来了，饮风一个小小婢女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她面容煞白，挡在了周会宁身前。
周会宁安抚地握住了饮风的手。
她记得布勒燔肉里曾有过一场冲突，却不知这场冲突是在今日，正巧将自己卷入其中。如此想来，今日来西市，确实是太不谨慎了。
不过，日后布勒燔肉会好好开下去，所以今日布勒一定不会被眼前这群人带走。
眼前这群人这样蛮横，可见不是道理能说得通的，那便是有救场的人了。
救场的人？
周会宁想起了方才隔壁杂货铺传来的对话，还有那位在言谈中被称作“阿僳”的少年。
她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情景。救场的人大概还要过一会才来，她再不说话，却真要被眼前这群蛮人捆去京兆府了。
“恁个雎朔人，老实点！”仆役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捆粗绳，上来就要缚住饮风和周会宁的手。
饮风哪肯让周会宁受此屈辱，生起一股勇气，抄起边上的一根板凳，横在了自己和周会宁身前。
“不想将自己的羊卖掉，便成了雎朔奸细，要被送到京兆府去，世上竟有这样有趣的事。”
就在周会宁想要开口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男子们本不想搭理，谁知那人身姿灵巧，竟从层层叠叠的人墙中钻了进来。
一身崭新的靛蓝夹袄，粗麻布衣不掩其钟灵毓秀，这是一个像清晨带露的鲜花一样漂亮的少年郎。只可惜那白玉般的面容上有几分异样的潮红，显得有些美中不足。
纵使此刻氛围有些凝重，众人的眼前还是不由一亮。
这少年几步便走到饮风跟前，拿走她手里的板凳，随手放到了主仆二人跟前，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这食肆本来狭小，少年这么一坐，连人带凳加上边上的桌椅，竟将食肆分隔为两个部分。那群意欲行凶的仆役一时被他阻住了去路，少年身后的布勒和周会宁主仆便得以暂脱危机。
“这位小郎君是要护着这俩雎朔人不成？”黑面男子知来者不善，便想从言语上阻止。“难不成你也是那雎朔来的奸细？”
“非也非也。”那少年摇了摇头，又冲周遭扬眉一笑，“小子不才，生得一副好相貌。各位父老乡亲们瞧一瞧，这可是那青面獠牙的雎朔人能生得出来的？”
这话说得看客们都乐了。
“我瞧着不像。”
“就是。”
“……”
“既然不是，那让下人们缚了这俩雎朔人便是。”为首的黑面男子很不耐烦，“还不让开。”
“人尽在食肆里，不急于一时。方才几位郎君心生疑惑，几问这小娘子，问罢了，才断定她是雎朔人。”少年露出真诚的笑容，“我虽是个过路人，却也有几处不明之处，想问一问，不知可否容我片刻？”
男子们面面相觑，心知如今让西城的看客都站在他们这边，是因为他们方才说了一副像模像样的道理，占住了理义。如今眼看着这少年想来再理论一番，若是拦住了，反而显得己方有些心虚。
左右一个毛头小子，还能将他们驳倒不成？
长须老者露出了貌似温和的笑容，“方才的事情小郎君想必听到了，不知有哪里不明白？”
仆役们暂时停了手。
西城人围着东城人，东城人又围着这名少年，少年身后坐着一主一婢一番人。
方才剑弩拔张的氛围好像忽然消失了，所有人都在等待这位少年开口。
好像这真的就只是一场给少年解惑的答疑会，而那群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东城男子真的是很讲道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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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会宁拉住了饮风的手，又揉了揉自己发烫的额角。
这少年话说得漂亮，但话里话外隐隐有所偏向，显然是为自己出头。
救场的人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他要如何破局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