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番外一十余春 ...
-
一年将尽夜，万里未归人
-
吴宣仪离家的那年刚满十五岁，孤身一人北上到了临淄城
那时稷门已有了些名声，常有学子不远万里欣然前往
书宗以讲学会纳贤才，剑宗用比武试筋骨
……而药宗……验的便是颗仁义之心
那段日子城内正爆发流疫，负责纳新的药宗子弟也都到了门下忙碌
……少女眼见这事态……只字不提求学一事，只在稷门前前后后帮工了两个月
接诊，抓药，为宗里的弟子打下手
待到风波平静下来，年轻人们在药宗门前排起了长队
长老只一笑，摆了摆手
吴宣仪稀里糊涂的便被领着入了门，之后想起……心下也感念万分
转眼两年日子淌过，从小师妹成了人人爱戴的师姐
药宗弟子多半学毕就归乡开起了医馆
有些被选中进了太医院，更多的则是悬壶济世
一袭白衣，散在江湖的腥风血雨里
拜入门主座下后，吴宣仪的性子愈加开朗起来
这人生性就洒脱爱笑，如今严旭老是协着她到书宗听些话本评弹，几人来了诗兴就拎着酒爬上城门吹风
沈阔未出门的前几年，还老是醉酒后从屋顶栽下来，李紫婷急得直抹泪，她却笑的前仰后倒的给这人包扎
……
……
师兄弟几个人都知道的是，吴师姐的家乡临近海边
在很远的正南方，常听她提起，却也未曾去过
吴宣仪二十岁生辰的那年，师门里已多了个剑宗的小师妹
沈阔被选入宫中给太子伴读去了，严旭开始学着接手书宗事务，她自己一人总是无聊的紧
“下月便是宣仪生辰，不若就在门中摆个宴席……”
老者捻着胡须，慈爱的望向桌旁笑容满面的女子
“……师父说的是……不过师妹也有数年未曾归家了……”
严旭拂了拂衣袖，关切的开口
“可要寻个时机回家看看……”
“……我是有那心，可路途实在遥远……”
少女颇有些为难，只扶着额
“想来一路上舟车劳顿，恐生了什么差错”
“是要小心行事……不若让岐儿陪你……？”
“有她在，自是不用忧心你二人的安危”
孟美岐本来在桌旁安静的扒着饭，听到师父的声音忙抬起头来
却正望进对面的女子眼中，那人的眼神似是期待……却好像又有几分羞赧
……
……
“随师姐的意思便可”
思忖片刻，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二人漫长的归乡路就这么顺理成章的拉开了帷幕
白日乘马车，晚间便宿在临近的客店
孟美岐已经完全记不起到底在路上行了几天，只觉得那道路好似永远没个尽头
偶有绿林劫掠，坊间暴动
吴宣仪只需遥遥站在那人背后，看她腰间银光乍闪，几番对垒对面便都败下了阵来，只跪下向一袭黑衣的少女求饶
那人眉间稚气不减，却只轻蔑的挑挑眉头，松了剑首
两人在路上碰上什么神兵宝甲的江湖小铺
那人总要下去一探究竟，吴宣仪望着她踌躇的背影轻轻一笑，爽利的爬下车去付了钱
这可又在途间耽搁了不少时间
真正站在吴府外的时候，两人刚坐了一夜的渡船，摇摇晃晃的还未缓过神来
“管家，我回来了”
“……老爷……夫人……少爷……大小姐回来了”
望着飞奔着前去通传的中年男人
小家伙只跟在她身后，望着气派的府邸暗自咋舌
……
……
早听闻吴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大贾，这一点，孟美岐今日才算见识到
“……哎呦我的宝贝女儿……”
女子笑容满面的从屋中迎出来，拉着自家女儿左看又瞧
“我与你爹可都听说了……如今在稷门也算小有所成，可给我们吴家祖上增了光”
吴宣仪浑不在意的摆着手，把身后的小家伙拉过来
“见一见，这是我师妹”
“……岐儿……这是我娘，你自是当到了自己家，也莫要拘谨”
“是”
孟美岐有些不自在的望过去，那人却亲切的抚上她的头……嘘寒问暖了一番
在吴府住了三日后，镇上人人都知道吴家已多了个姿容俏丽的干女儿
小家伙也逐渐与一家人熟络起来，晨间无事做便陪着阿弟去海边赶海
等到日上三竿，吴宣仪揉着眼睛走出房门的时候
两人已提着大大小小的篮子回了院中了
“孟姐姐好生厉害，今日那刘家老二在海边遇了我俩……还想争抢我们的物什……”
“刘老二现在人呢”
吴宣仪司空见惯的捻起盘中的海菜，头也没回
“……孟姐姐只拍了一掌……他便翻了个个……哭嚎着跑走了”
小弟嘻嘻哈哈的坐在桌前笑的喘不上气，
少女在一旁悄悄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
到了生辰那日，宴席的桌子摆了满院
待到吴家大小亲信都一一敬了酒，吴宣仪红着面颊牵起桌前的少女从后院溜了走
“……师姐……这爹娘还在院内呢……你这是”
孟美岐跟在她身后，颇有些惴惴不安
“带你去吃好吃的”
俩人这么一溜烟到了集市上，吴宣仪倒像个孩子……在花花绿绿的铺子面前左兜右转
孟美岐只加快了步子跟在她身后
这里的小吃多是降暑的凉品，也有些海产做的粥食
“喏”
那人把一半白浓的椰子递到她脸前，后者皱着眉头
只凑过去吮了一口
“……哇……”
……这地方产的椰汁实在爽口……倒是与中原地区口味不同的很
两人腆者肚子返回府里的路上
孟美岐在怀中摸索了半天，颇有些踌躇
“……师姐……”
“嗯？”
“……这个赠与你”
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纹繁复的小盒
吴宣仪接下扣了开，眼角一下子就弯了起来
“……赠我这首饰作何……又不是宫中的娘娘……”
“前几日三师兄写信来，说宫中的妃嫔都喜爱这饰品……戴在指上做个装饰……”
“他本让大师兄到城中挑选些赠与刘师姐……我便一同去了，那匠人也颇通达，我就也托他打了一只，想着你生辰近了……”
她难得这么一口气说下这么多话，吴宣仪眨着眼睛，只认真听下来，眼眶却有些湿热
“谢谢岐儿，师姐很喜欢”
女人把她拥进怀中，眼睫下晶晶亮的液体被手绢拭了去
“……怪不得一路连把剑都没钱买……老在铺里打转”
孟美岐也不再说话，不好意思的窝在她怀中轻笑
之后的每一年吴宣仪都会收到一个指环
……她不在她身边时，便由来年补上
总归是从未缺席
两人返回稷门后许久，六师弟已入了门里
常常唠叨着要去吴宣仪的家乡看一看
“……五师姐说的那物什……我也想尝一尝……”
“……怎么岐儿还对个椰子念念不忘了”
吴宣仪笑的颇为无奈，
“……路上实在是远……你受不了那般劳顿的”
几句话堵上了师弟滔滔不绝的势头
……
……
她后半生度过了不少难忘的生辰，
却只有与她同往的那一次，好似成了街市的灯与月
在往后无数墨黑寂寥的夜里，给人以慰藉
使她不惮于前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