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临天下》若然浅笑

3、003. 惊风夜

　　为了保住性命和地位，安乐公主只能接受摆在眼前的这个事实。
　　方才那些宫女内侍们都是看着她端着饼盒进入神龙殿的。若是御医一来查出中宗是中毒身亡，那她便会被韦后推出去顶罪，背上杀父弑君的恶名。
　　识时务者为俊杰，与其平白被诬陷，她愿意成为母亲的同盟。“以后母后怎么说，裹儿就怎么做。”
　　韦后和安乐公主将中宗已死的消息秘而不宣，对外中宗李显因病不能早朝，全部朝政全为韦氏所掌控。
　　刚开始几天还好，但是时间一长朝臣们也坐不住了。有人到中宗寝宫请求探病，却被守在那儿‘侍候’的安乐公主频频拦住。
　　中宗寝宫四周窗门紧闭，还增加了数百名御林军守卫。如此境况，怎不叫人生疑？不少人猜测韦后与安乐公主是玩弄着狭天子以令群臣的把戏，奈何不见圣面无以证实，只能向眼下唯一能与韦后抗衡的太平公主李今月求助。
　　起先太平公主并不同意大臣们的猜测，但是作为中宗的同胞妹妹回宫探病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太平公主要回朝的消息，群臣们总算感觉找着了主心骨，但是也有惊慌失措的。比如说韦后和安乐公主，按照她们原定计划，得让中宗病满半个月再宣布药石无灵，皇帝驾崩。已经让人从长白山天池中运来了冰块保存尸体。
　　可太平公主要回朝探病，就算是武皇帝再世也不一定阻拦得了。时间是有些仓促，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
　　六月十四日凌晨，唐中宗李显因久病不愈，驾崩宾天。
　　同日，韦后召集群臣宣读中宗遗诏，由温王李重茂继皇帝位。中宗生前服侍他的宫女、内侍、御医、药司全数赐死殉葬。
　　当安乐公主回朝时，只见中宗灵柩，生离死别面前，不由得悲痛万分。“妹终是晚来一步。”
　　身穿麻服的韦后将十六岁的李重茂引领到太平公主跟前：“圣上驾崩前，再三叮嘱我一定要请皇妹好好教导茂儿。今后我们孤儿寡母便全倚靠皇妹了。”
　　看着韦氏眼中泪光盈盈，凌乱着发髻完全丧失了一个皇后的威严。丧夫之痛，太平公主自己也经历过，她怎么也看不出来韦后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皇嫂切莫太伤心了。皇兄在天有灵，一定会佑我大唐百世太平。”
　　这样简单的对话让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大臣们虽有不悦但也只能隐忍。
　　韦氏得到了太平公主的首肯，自然行为做事也渐渐大胆起来。以李重茂年幼为由，继续垂帘听政，并让自己的哥哥韦温兼任太子少保，韦播任御林军都尉。虽然也请太平公主从旁辅佐，但从未有让其过问军国大事。
　　韦氏尊位皇太后，为了让“韦氏”替代“李唐氏”，她一面着手肃清朝中的反对势力，一面收买人心密谋称帝。
　　“公主，皇太妃求见。”太平公主的心腹谢渊来报。
　　“请她进来。”
　　中宗的若干嫔妃之中，唯一一人得以晋封皇太妃的人就是曾任则天皇帝女官的上官婉儿。“公主别来无恙。”
　　“劳太妃记挂。太妃请上座。”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还以姐妹想称。只是后来联系渐少，再见面反倒是生疏了。
　　上官婉儿品了一口茶：“太平，你真的和你母亲很像。或许我能帮你成为你母亲。”
　　太平公主笑了笑：“母亲那样的做派又岂是我学得来的。”
　　“你难道不想做女皇帝吗？”上官婉儿挑眉看着太平公主，“大概你是真的不想，但不代表别人也会安分守己。”
　　太平公主马上挥退了谢渊。“婉儿姐，你说的是谁？”
　　“你难道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如今韦氏当道，正处心积虑想做第二个女皇帝。”
　　“皇帝还小，韦太后摄政也合情合理。”
　　“是你还被蒙在鼓里，我不妨告诉你先皇是被韦太后和安乐公主毒害身亡。”上官婉儿的神色黯淡了下去，说出真正来意。“显不是一个好皇帝，却是一个好夫君。当年是你助他除掉张易之之流，我知道现在也只有你能为他报仇，铲除奸佞。”
　　真相如此骇人听闻，太平公主再也没有理由坐视不管。
　　奸佞不除，兄长死不瞑目。但是单凭自己名下统领的天策军还不足以与御林军匹敌，既然打算兵谏就必须有十足的把握。为了不让李氏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太平公主果断连横其兄长李旦。
　　李旦的三儿子李隆基这些年带领着神策将士也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尤其他手下的第一将领冷天峰更以能征善战闻名。李旦命李隆基带领神策军将士援助太平公主兵谏。
　　当然，这一切都在暗地中进行，沉浸在权利盛宴中的韦氏和安乐公主尚未有丝毫察觉。
　　庚子夜，公主府的寝宫内烛光隐约闪烁。安乐公主的新宠正坐在铜镜前任由安乐公主弄妆取乐。
　　好好地一个男子，头发散落着，半张脸上全上了女妆。那蛾眉轻弯，胭脂片染，红唇上竟然还噙着千般娇媚。
　　安乐公主一边仔细勾勒，一边说：“只看一半还似个美人儿样，要是两个半张脸一起看，不知道的人怕是魂也要吓没了。”
　　“人也好，鬼也好。公主永远是我的主人。”那男子深情地仰视着安乐公主的脸。其实那不是脸，而是一张男子的面具。
　　安乐公主伸着一根手指轻拨男子的下颚：“要想永远留在公主府，就要看你拿什么让本公主开心了。”
　　“公主。”那男子得到谕准，马上紧紧抱住安乐公主的腰身。
　　正在这时，公主府内冲进来一批身着黑色铠甲的神策兵士。李隆基和太平公主带兵入宫勤王，冷天峰就授命除掉安乐公主。一柄长兵钩镰撞门而入，吓得那衣衫不整的男子惊慌失措。
　　安乐公主见来人不善，迅速摘下挂在墙上的御神宝剑与其对峙。“大胆。你们是谁？我安乐公主的府第也是你们随便乱闯的吗？”
　　冷天峰不语，手中钩镰一挑，想要偷逃的男子已然血溅当场。紧接着枪锋在手中一转，正对着安乐公主刺去。
　　他从来没有对女人下过手，或者这次也不能算。公主带着男人的面具，他还是能看到面具下放大的瞳孔。
　　屈膝一个后弯，安乐公主灵巧的躲开钩镰，再翻身已跃出一丈开外。公孙大娘教给她的武艺真正派上了用场，脚尖点地飞身与御神剑一同冲杀过去。
　　二三十招过后，安乐公主的自负完全消失，只剩下招架之功。面对这么强劲的敌手，的确不是逞能的时候。屋外嘈杂地声音越来越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安乐公主寻找着冷天峰的破绽之时，钩镰的侧刃已经在她的左腹上留下伤口。身为公主，长这么大连一个巴掌也没有承受过的。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直不起身来，眼看着冷天峰步步逼近。
　　那眼神恨意中带着求生的欲望，冷天峰走近想要揭开面具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女子。
　　“将军，太平公主有令，命将军活捉安乐公主。”
　　“我等神策兵士一向只听从相王号令。”李隆基有言在先杀无赦，太平公主却要留活口。冷天峰一时左右为难，忽略了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从来人简短的对话中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抓住了冷天峰犹豫的片刻，一个旋身破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