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韶光记》醉笑本尊

5、街

　　5.街
　　“你在想什么？”少年老板放下咖啡与手工饼干歪着头问兀自出神的顾惜朝。
　　顾惜朝冲他一笑，说：“想起了，我的兄弟。”
　　“咦？你的哥哥？”少年不理解的坐下，撑着头打量顾惜朝：“你看起来像是独生子诶。”
　　“恩？这个也能看起来？”顾惜朝搅动着咖啡，好笑的问。
　　“能啊。”少年骄傲的仰起头：“我就能看出来的，我可以与妖精说话哦。”
　　第一次在少年老板是脸上见到这样生动的表情，顾惜朝抿着笑点点头，他是无神论者，从来的人生信条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几年在国外的生活更是把他教化飞扬自在，一切都随性而为。
　　“你不信对不对，没关系啦……有人信的。”最后的一句少年老板的话音突然的轻了下去，他的眼睛也不再看着顾惜朝，像是在想着什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恩，有人信的。”

　　那一刻，顾惜朝恍惚看到了多年前的学校图书馆，临考前夕他正在查资料，而某个赖皮的人就趴在他的身上也不管年龄合不合适就撒娇说：“惜朝惜朝你还要查到什么时候我们去吃饭了好不好。”
　　“你去啊。”顾惜朝不理他，兀自翻着资料架。
　　“不要，一起去啦，去找方应看请客啊，他没交代就拐走了无情诶！”戚少商说的理直气壮盘算着该怎么敲方公子一顿好的。
　　顾惜朝好笑的看他一眼：“无情是你弟弟啊？拐走了还跟你交代。”
　　“不是弟弟也是兄弟啊，两个都是咱们兄弟，居然偷偷摸摸交往了也不告诉我们，不够义气啊！”戚少商赖在顾惜朝的背上摇头晃脑也不想想自己这段感情还不是没多少人知道，这样的爱情难道要去广播台昭告天下不成？
　　“不过，方应看和无情，也和咱们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契合的人了吧。”戚少商忽然压低了声音在顾惜朝的颈间说。
　　顾惜朝停下手中的动作，点点头说：“无情这样骄傲的人偏偏又不能行走，他的心思会比普通人更细更敏感，我还真是想象不到怎么样的女人能配得上他，能照顾的好他，能让他倾心去爱。”
　　“所以我们都会幸福的咯！”
　　“你别气我就不错了。”
　　“我哪有！惜朝，你信我，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对另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说，你信我。
　　于是，就信了。

　　顾惜朝低下头拿起一块饼干放入嘴里，淡淡的咖啡味弥散开来，还夹杂着一股奶香，想不到这个少年老板居然有这样的好手艺，他夸赞道：“很好吃啊，哪里学来的？”
　　少年老板厚厚的嘴唇抿了抿，说：“我等的人教我的。”
　　那是少年老板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起他自己的事。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在讲故事一般的娓娓动听，他的表情很淡很轻，仿佛曾为历经人世曾经看过伤痛一般的单纯安然，他的手始终交握着，他的左手上有一跟手链，手链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银球。
　　顾惜朝看着他，想着他故事里的那个人是怎样的张狂怎样的肆意，想着他们曾经约定的话说过的事还没有去的地方还没有来得及完成的赌约。
　　顾惜朝看着看着仿佛穿透了少年老板沉静的嗓音，见到了一些深藏在心底的风景，那些流连忘返的美丽景色，那些一同度过的苍翠岁月。

　　第一次接吻的时候顾惜朝把戚少商咬的血流成河。
　　那是高二刚刚开学的时候，九月的某一天，清晨的迷雾还没有散去，顾惜朝就迷迷糊糊的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打通了却犹犹豫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要表达什么，顾惜朝火大，本来他的脾气就不好更何况是被人吵醒，他抓着电话就劈头盖脸一阵骂：“戚少商你有毛病吧你现在是几点知不知道啊昨晚帮你抄笔记十二点才睡的你现在打电话来找抽啊！”
　　戚少商当然不是找抽，他只是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看着走的奇慢奇慢的手表终于是忍不下去拨通了顾惜朝的手机。
　　可是打通了，听到那人迷迷糊糊的应答，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胸口满满当当的话，积压在了一起反而全部都退了回去。
　　说不出口。哪一句该先说？
　　顾惜朝几乎要砸电话，他说：“戚少商你到底要干嘛啊！！”
　　戚少商忙安抚着，说：“惜朝惜朝你别抓狂啊我，我，我真的有事跟你说！”
　　“那你倒是说啊！”顾惜朝发起火来，那是十个戚少商也扑不灭的。尤其隔着电话。
　　于是戚少商说：“惜朝我现在来找你你到你们家旁边那个公园等我我十分钟就到！”说着雷厉风行的挂了电话。
　　那一头的顾惜朝看了眼墙上的钟，五点十分……就算是最勤奋最要读书的孩子这会也该在梦中吧？顾惜朝想戚少商你发病我才不理你我睡觉！可是躺下去闭上眼不到两秒又睁开了，瞪着天花板恶狠狠的诅咒了戚少商两秒钟，只得认命的起来。
　　有时候不得不说，有一些人对另一些人是相生相克的，别人削尖了脑袋也招不到顾大少看一眼的，戚少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就能把他拖出房间在清晨来到附近的小公园。
　　混蛋！顾惜朝坐在秋千上翻白眼，想着一会一定要狠狠的揍戚少商一顿！
　　而且，十分钟到？哼，白痴笨蛋笨蛋白痴，从家里过来就算是飞十分钟都到不了，夸什么口？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顾惜朝皱着眉看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戚少商，凉凉的问：“你要干嘛？”
　　“我，我……”戚少商扶着自己的膝盖，喘的要死要活，却是半句连贯话都没说出来。
　　顾惜朝翻白眼，丢下一句你慢慢歇着我走了有事学校说就要往回走，可是经过戚少商身边的时候手腕却被拉住了，那双能三分上篮的手牢牢的扣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顾惜朝被压在了几十年树龄的樟木树边，唇上落下了狠狠的一吻。
　　如果，能成为吻的话。
　　事实上当时顾惜朝的第一反应就是，戚少商你脑子被枪打过了敢吃我的嘴唇？其次才是我保持了十七八年的初吻就这么没了？
　　如果是正常人，这个时侯不是一拳打在戚少商肚子上就是一个巴掌扇过去。可是顾惜朝不是普通人，他皱着的眉心散开之后闭上眼睛一口咬了下去，把一脸享受样的戚少商咬了个唇破血流。
　　唔……戚少商瞪大眼睛吃痛的闷哼一声，撞上顾惜朝微颤的睫毛，整颗心都化成水一般的柔软，他用力的拥着顾惜朝，更加缠绵的回吻了过去。
　　这一次，真的，是吻了。
　　半晌，两个人都气息不稳，顾惜朝抹了抹唇瞪着戚少商：“你脑子被门卡了啊！”
　　“惜朝，我喜欢你，跟我在一起。”戚少商没有理会，兀自说着想了一晚上的话，其实真的面对面了表白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没什么好难的。也或许因为对方是他，所以就很自然而然了。
　　“白痴。”顾惜朝皱了皱眉轻嗤了一声：“我不是息红泪。”
　　“我知道啊。”戚少商莫名其妙：“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红泪。”
　　“可是她喜欢你。”
　　“可是我喜欢你啊。”戚少商握着顾惜朝的手，说：“不管谁喜欢我，我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啊你应该早就知道的，本来我想再等一等，等我们再大一点上了大学再说的……可是，可是我忽然觉得人活着今天不知道明天，要做的事情要说的话还是早点去完成的比较好。再说再说，反正你也喜欢我的嘛，那我们在一起不是很正常么！”
　　“谁说我喜欢你了？”顾惜朝好笑，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不管是不是事实，总是一定没露过馅，这笨蛋怎么就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晚晴说的啊。”戚少商一脸委屈相，说：“你们俩那么好，不知道的还都说你们是一对……”
　　“晚晴？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个？”
　　“因为我去问她，是不是喜欢你，然后她跟我说，你喜欢……唔……”这一次，戚少商的肚子上是真的吃了一拳。
　　顾惜朝恼怒：“戚少商你笨蛋，你好好的去问女孩子这个！”打完了一拳顾惜朝转身就走，这鬼天气真是的，热死了热死了！
　　“喂喂惜朝你等我，我们都亲过了你不能不认账啊，惜朝……”

　　“你说，怎么有这样的人，明明是我们的事却去迁怒别人，结果人人都以为我们不和都以为他欺负我。”少年老板叹了一口气，嘟起嘴可爱的抱怨着。
　　顾惜朝挑挑眉：“是啊，就是有这种笨蛋呢。”
　　可是，就是喜欢啊，喜欢他傻傻的样子，喜欢他抱着自己的温度，喜欢他急吼啦吼的表情，喜欢他说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的委屈表情。
　　喜欢喜欢喜欢。无可比拟，非你不可的喜欢。
　　顾惜朝面前的咖啡已经凉了，盘里的手中饼干也渐渐的吃光了，少年老板伸伸懒腰站起来说：“我去擦一下桌子哦，要不要为你再泡一杯咖啡？”
　　顾惜朝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该走了。”
　　“回去了吗？”少年老板的眼睛很好看，其实顾惜朝知道他有很严重的近视，眯起眼睛像是猫的时候多数是看不清东西正为难呢。
　　“是啊，回去了。今天很累啊，要早点睡觉。”顾惜朝站起来准备付钱。
　　“呐，不用啦，请你喝好了。”少年老板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为什么？”顾惜朝好奇，传说这个少年老板可爱虽可爱，年少虽年少，精明却是很精明的。
　　“因为……”少年歪歪头，看着门口说：“你听我的故事啊，我第一次把故事告诉别人呢，其实有一个人能够这样子了解自己的故事，是很好很好的事情，仿佛，这个世间并不只有我知道那一段往事。”
　　顾惜朝发现少年其实对中文的了解比看上去的深刻很多，只不过他的口音实在是僵硬的不敢恭维，其实也很好理解，街的音响里播放的从来都是纯音乐的钢琴曲或者是日文歌。
　　少年一直在营造一种氛围，自己在家乡的氛围，自己还在故事里的氛围。
　　“为什么，要叫街？”顾惜朝走出门口的时候回过头问。
　　“因为……”少年又卷起了衬衣拿起了抹布头也不回的擦着桌子，他说：“因为有一天，我等待的人会从这条街上来带我一起走，或是与我一起停留。”

　　有一天，我等待的人会从这条街上来带我一起走，或是与我一起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