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韶光记》醉笑本尊

4、兄弟

　　4.兄弟
　　你还记得么，记忆中的炎夏。
　　他为你，与我打架。

　　下午五点的时候方应看来接无情，开着他拉风的兰宝坚尼驶进这个连电动车都很少见的小镇，却丝毫没有格格不入的自我感觉。方应看从小都是拉风的家伙，家世背景良好，有着宽大的平台，任他鱼跃发挥。
　　无情曾说还好他是投胎在了现代，要是放在过去方应看肯定是个祸国殃民危害社稷的主。
　　而现在他上了这个祸国殃民危害社稷的主的兰宝坚尼，冲阳台上的顾惜朝挥挥手，转而离去。顾惜朝看着他们远去的影子，向着小镇渐渐拢起的雾气发了一会呆，最近的天气冷了小镇每到傍晚就会起一层薄雾，让这本就安静的地方看起来更不像是红尘之物。
　　他喜欢与无情谈话，哪怕三言两语也能想起很多的事情，那些以为随着年华的高草早已丢在来路的细节，那些被黄沙石土掩埋在了岁月斑驳下的只言片语，一旦想起，就发现非但没有褪色没有淡化没有模糊，甚至还清晰的毫发毕现如昨日。
　　你还记得么，那一年的夏天你在课桌下握着我的手。
　　你还记得么，那一年家门口的香樟树下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出的话。
　　你还记得么，那冰天雪地和烈日炎炎里度过的春夏秋冬落落四季。
　　你还记得么，我们喝一瓶可乐唱一首歌在异乡的吉普赛女郎地摊上买下一对便宜的戒指。

　　那是他们的初恋，撇开暧昧纠缠，他们正式交往的时候也才是高二，还是年少还是青葱岁月。
　　但是彼此都没有任何的不适和玩笑，他们知道自己与对方都是男孩子，知道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虽然小可是认认真真的爱着。
　　在同班的女孩子对戚少商或顾惜朝羞涩的说着喜欢的时候，他们已经为彼此交付了严重许多的爱。

　　顾惜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左手小指上的戒指，然后走进镇上唯一一件咖啡店，咖啡店是木制的门栏，用小小的花体写着不怎么规范也不怎么好看的中文字：街。
　　这是一家叫街的咖啡店，经营的老板是个纤细的有些苍白的少年，少年来自遥远的日本说这一口让人几乎要听不懂的中文，这样的少年应该是背着背包拿着相机穿行在高楼之间城市之中对女孩子们微笑对天空微笑。
　　可是他却在这平均年龄超过五十的小镇，安身立命。开一间生意冷清的咖啡店。
　　顾惜朝喜欢这里，喜欢它木制的桌子，门口的铃铛，开的很大的窗子，蓝色格子的桌布，奇怪的店名，还有苍白的少年老板。
　　他不曾问过老板叫什么名字，很多时候人们相遇重要的都不是名字，而是相遇之时所持有的心情。
　　这几天的气温很低，咖啡店的生意更加冷淡，此刻店里并没有客人，老板一个人拎着水桶正在擦拭门框。
　　他擦的很认真，认真的近乎虔诚。
　　顾惜朝停下步子看他的手，手上有错落的伤痕，拿着抹布一遍一遍的擦拭过木制的门框。门窗上有错落的刻痕，似乎是客人们留下的。
　　街的客人并不多，但是很固定，来到这里的人都会一杯咖啡坐一个下午，也许想一些曾经的往事，也许什么都不想只为度过这什么都不想的时间。
　　然后，他们都可以拿起柜台上的一把小刻刀在门窗上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印记，老板说，那是只有留下的人自己才明白的东西。
　　我们的生命是不是也是这样，一刀又一刀，终于成了无可比拟的斑驳沧桑之态？
　　“你好。”少年老板抬起头冲顾惜朝一笑，这两个字的发音倒还是很准确的，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像是花开一般。
　　“你好，今天很冷啊，你穿这么少。”顾惜朝本不是对陌生人有兴趣的人，更多的时候他宁愿一个人呆着，如果不是他的朋友那么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会得到。但是他愿意与这少年老板交谈，他让他想起一些往事，一些自己还是这个年纪时发生的往事。
　　“你坐，我去给你泡咖啡，今天我做了饼干，请吃。”少年老板揉揉俏丽的鼻尖，绕过柜台后去洗手做准备。他与任何一个客人都不认生，仿佛每一个来到街的人都是他的朋友，都是相识已久的知交。
　　虽然他的年纪要比所有客人都小上许多。
　　连顾惜朝，都像是他的兄长。

　　卷下衬衣的袖子，错落的伤痕被遮掩起来，顾惜朝收回视线望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有一道黑黑的痕迹，阴雨天，会隐隐作痛。

　　在年少的岁月里，因为单纯，因为无知，因为无辜而沉淀出许许多多的晶体，那些晶体闪耀着最迷人的光芒，也扎疼最青涩的眼睛。
　　火急火燎的冲进戚少商房间的愣头孩子几乎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消化着眼前的事实，他是来要一个答案，要一个否定的答案的，但是现在看来根本是他自作多情自欺欺人了。
　　他当成兄长哥哥老大马首是瞻的少年正拥着另一个好看的少年站在窗前热烈的接吻。他们的胸膛贴的那么近，他们的手指握的那么紧，他们唇齿相依相互成了一体。
　　“大当家！”穆鸠平冲上去握着拳头就吼：“怎么这样！你怎么能这样！他们，他们，他们说的难道都是真的！”
　　戚少商与顾惜朝对视一眼，问：“老八，你慢点，他们说什么？”
　　穆鸠平恨恨的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顾惜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他们说大当家你和顾惜朝搞……搞……”穆鸠平说不下去，扭过了头：“搞同性恋！”
　　戚少商却没有生气，他握着顾惜朝的手也没有放开，只是定定的问穆鸠平：“所以你来是想问我是不是真的？”
　　穆鸠平点头。
　　“那么现在，你还想问么？”戚少商坦然的让人火大，似乎那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更不是一桩让人笑话的丑闻，而是最最正常最最平凡最最自然不过的事。
　　本来嘛，相爱而已。
　　可是穆鸠平不这么想，他一把拉过顾惜朝的衬衣领子说：“姓顾的！是你对不对就是你，你做什么要勾引大当家！你，你，你不要脸……”
　　砰……穆鸠平倒在地板上，手肘撞在柜子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手的男人，刚才，是怎么出手的？
　　“老八，你是我的兄弟，就算你不理解，也不准你这么说惜朝！”
　　穆鸠平眼睛一红，吼了一声就张牙舞爪的冲顾惜朝冲过去把他狠狠的撞倒在地上，顾惜朝往后退了一步想稳住身体手却磕在了书桌上的剪刀口，豁然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戚少商急了抓了顾惜朝的手就要看，那口子说深不深可也不浅，何况这剪刀上有多少细菌万一破伤风了怎么办。
　　哼。顾惜朝冷笑了一声挣脱戚少商的手走到穆鸠平身边，他站的挺拔，如同高高在上一般对穆鸠平说：“你恨我是因为觉得我害你的大当家蒙了羞，可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我顾惜朝没有任何人能与戚少商比肩，你觉得我不配，我觉得除了我世人皆不配。”
　　这句话在漫长的年岁中都如同切金断玉一般掷地有声的刻在穆鸠平的心里，当他长成大人当他进入社会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事，当他忙的昏天黑地忘记女朋友的生日而被甩，当他生意失败在酒吧喝的酩酊大醉，当他再次重振旗鼓扬帆开始忙的没时间吃饭睡觉，但是这一句话却从来不曾褪过色。有过半分的恍惚。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接纳那一段感情那两个人，只是回过神来自己足以去了解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是肩并肩背靠背的站了许久许久，久的仿佛从前世，他们就该是一双。
　　也许顾惜朝说的对，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比他更好的契合戚少商，配得上戚少商。
　　再到后来大学聚餐的时候穆鸠平甚至会在喝酒的时候敲着桌子说，喂喂你们不许灌顾惜朝，我兄弟不会喝，老子替他！
　　兄弟。
　　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