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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生辰(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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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悠悠岁月里慢慢长大,随着身体的发育学会说话、走路,长成一个爱撒娇乖巧的小孩,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今天是我三岁的生辰。景州人相信“三岁看到八十”,一般会大庆一番,并不分男女、嫡庶。三辰日,要进宗祠拜祭祖宗,起大名正式上族谱。
大清早,丫鬟就给我梳妆,头上是两个小包,身上是粉红的春装,脚上套着橘黄的大头娃娃鞋,被李嬷嬷抱到东厢。娘亲从西厢过来了,头发有些凌乱,也跟着李嬷嬷一块进了门。屋里只一个老婆婆,手里拿着针线坐着。见了娘亲,赶忙笑着迎上来,只是手里的利器挺吓人的。
“鼠儿,今朝你三周岁,娘亲身份低微,连累你了。”说着就哭了。云嬷嬷赶快去关了门,丫鬟们也跟着出去了。我睁大眼睛看着娘亲,一片茫然。昨天吃饭的时候不是还高兴来着,猜着会给我取个什么名字,不会是京里来信不让我进族谱吧?爹爹慌忙进来了,外衣都没穿好,头发也散着,看着正哭着的娘亲,上来紧紧抱住我们,言语急切:“秋娘,是我对不起你们。父亲不来,我自己给鼠儿洗礼,我不也是我们这个家的家长么。你莫哭,是我对不起你。”
“周玉庭,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景州的下人唤我声夫人,我自知受不起,心里也是欢喜的,这痴想多像些夫妻般地生活。我知京里人嫌我身份低微,自不重视我,怪不得别人。然鼠儿是正经的周家女儿。别人欢天喜地过三辰,只我女儿这般凄凉。不能拜祭祖宗,是远在外地,无可厚非;长辈的赐名礼,老太爷不强求,但你叔伯兄弟十几人,竟无一个有空闲吗?我也是官宦侄女,若不是母亲早丧,何至于这般遭人践踏?”说罢,嚎啕大哭,全无昔日的温柔,大概是真的伤心了吧。
我前世无父无母,一个人在社会上苦苦挣扎,若是受了委屈就躲在被子里无声哭泣,有时甚至觉得生无可恋。现在,有视我如珍宝的父母,别的又有何相关?我用手抹去娘亲的眼泪,低声道:“娘亲,不哭。不要别人。”
爹爹也说道:“秋娘,鼠儿,你们受的委屈我都知道。以后,我只把自己全部都给你们。”当时不理解爹爹对娘亲多用心,后来去了京里,偶然听府里的老人说起,知道这件事还有内幕,原来京城寄信来说父亲宠妾灭妻,要给娘亲一个教训,父亲瞒得死死的,只说是京里人全不得空,才觉得娘亲这一生足够幸福。
爹爹轻拍着娘亲,自己也止了眼泪。娘亲渐渐平静了。我们三个抱在一起,悄无声息。这一刻,我益发感觉到,上天给我多大的恩赐了。不久,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李嬷嬷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夫人,快些给小姐穿耳洞吧。”
“好,侯一会儿。”娘亲自己整理了一番,给爹爹穿好外衣束了发,用手绢给我擦了脸,唤了人进来四五个拥着拿针线的老婆婆进来了。个个脸上堆着笑,好像不曾看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