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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孔兄,劳烦您带这位——”

      “录事,名唤拨雪。”

      “哦,录事大人。带录事大人赶快回公主府禀告殿下,我来扫尾。”

      拨雪轻轻摇头,一双总是水润的眸子微微低垂,语速轻快而灵巧道:“魏大人,殿下吩咐,孔典军必不会乘马车前来,而您谨慎,以防暴露定然会选择乘坐可以遮挡面貌身形的马车。下官再者也是女人,与孔典军同乘一马会遭闲言碎语……”

      “殿下的意思是命孔典军在此看守?”

      “正是如此。”

      魏云志本就狐疑,殿下明知公主府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为何还让孔令勤到瓶山,主动将自己的筹码暴露在敌人面前。现在看来,许是“钓鱼”。

      孔令勤就是那香喷喷的鱼饵。

      “鱼饵”此刻仍无知无觉,傻乎乎地冲魏云志乐道:“到底是殿下心细,我家婆娘好歪(凶)喽,要是叫她晓得……呀,还是殿下日北(了不起)呦!心细,心细……”

      魏云志讪讪地点点头,同拨雪一块上了马车。如今官居三品,出行也都是乘马车了,虽不习惯,但也不好与众人不同。

      马车里,在有些昏沉的光下,魏云志只觉拨雪的模样更加熟悉,一双眼睛不由得往她身上瞟,显得无礼又轻佻。

      拨雪自然感受到斜前方一阵一阵探究的目光,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从鼻子嗤出粗气,转头定定地看着魏云志的眼睛,语气不善道:“大人何必遮遮掩掩,要看就看!没来由叫人害怕。”

      她想说,恶心。想了想,这人官大,又坐了他的马车,不好得罪。

      魏云志被拨雪突如其来的呵斥打得措手不及,支吾了半天,只得满口谢罪。

      “拨雪大人,我……哎呀,是魏某唐突,见大人分外眼熟,好似故人,这才……”

      拨雪眼皮一翻,冷笑道:“大人也该是平康楼的常客,我曾经,是那儿的。”

      这回真轮到魏云志无言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公主居然会找平康楼的妓女做府中的录事。

      二人一路沉默,终于到了公主府,拨雪迅速从马车里钻出来,没用踏凳便轻盈地落地,一转身,带着仍弱柳扶风的身姿欠身行礼,不等魏云志回应,拨雪就像一条泥鳅般游进了公主府的角门。

      魏云志本已扶住门框的手僵滞片刻,咂咂嘴,收回了探出一半的身子。

      公主府里,白附早在院里候着拨雪,见拨雪的身后没人,惊讶了一瞬。

      “魏大人没进来拜见?”

      拨雪摇摇头。习惯性地想用手拨动头上的流苏,手上一空,她愣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好久不戴了。

      白附叹了口气道:“魏大人没想起来?”

      拨雪烦乱地“嗯”了一声。

      “白大人,我这就回房整理账目了。”拨雪恹恹的,没身就走了。

      白附看着拨雪的背影,心中很是唏嘘。正有些感怀,谁知下一秒,那令她避之不及的声音再度响起。

      “前些年,珠玉买歌笑,糟糠养贤才。记挂上不该想的人的确令人唏嘘,只可惜人情似纸张张薄,断不要想着男人会记得。”

      白附本想离开,可听到这一番风凉话,火气直窜上胸膛。她转过身,愤怒地盯着齐言文。

      齐言文被白附生气的模样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发虚,面上却更不以为意。

      “我说得不对吗?”

      “齐大人,您是不是觉得自己想的都是对的,自己聪明绝顶、正气凛然?从殿下大婚那天对我的误会,到今日你对拨雪的误会,你一直都用最深的恶意揣测、批判他人,还自以为正确……大人的偏见恐怕才是世上最值得批判的吧!”

      白附说完,眼睛已被泪水濡湿。她不想哭,可一到激动时就忍不住流泪。她拼命忍着,转身跑走了。

      听了这些话,齐言文怔在原地,回过神来只得又一次看着那纤弱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心里空落落的,一股难以言表的自责油然而生,让他很不自在。

      不多时,欧阳都、林缉熙二人先后离开了公主府,刘红缨亲自将二人送上马车,表明了十足的看中。

      送走了二人,刘红缨便领着吕慈到偏殿会见齐言文了。

      见刘红缨郑重其事的模样,齐言文预感到,面前人要说的,或许是震动朝野的大事。

      “齐卿,本宫听闻你刚正不阿、文采斐然,又有济世匡时之心。本宫便想,除了孙听竹,这件事交由你来做,是最好不过了。”

      齐言文眉头微蹙,笔直的脊梁用力地挺着,沉下脸道:“殿下,臣一心只愿为国为民。”

      “齐卿难道认为本宫想把你收入麾下?”刘红缨摇摇头:“大人多虑了。本宫无门客,若有,也是乾国的、陛下的。本宫所求之事也并非党争……不知齐卿可曾听还说过长京县县尉灭门案?”

      齐言文松了口气,听到灭门案时,心又揪了起来:“略有耳闻,只知那是一起骇人听闻的惨案,县尉满门皆被屠戮殆尽,就连四岁的小孙女也没能幸免。”

      刘红缨垂下眸子,悄悄握了握吕慈的手:“如今本宫也正在查这桩案子,此事或许与宁王有关,与本宫交好的人不方便行动,若齐卿愿意帮忙,本宫定备厚礼相赠、厚赏相送。”

      “十多年前的旧案为何如今又重启?还与宁王殿下……莫非是有什么蹊跷?”齐言文神色并不退缩,只是充满不可置信。

      刘红缨面露难色,沉下声音说道:“齐卿还没答应本宫,本宫便不能告诉你。不是不信任,而是滋事重大,若齐卿不想淌这趟浑水,知道了就是麻烦。”

      见齐言文沉默,刘红缨不欲逼问,命吕慈把拨雪叫来。

      殿外夕阳欲沉,正是风冷,又染着霜气,云彩倒映在天地之间,于是富丽的宫殿庙宇便铺上一层芦花。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院中菊花残几朵,翠柏之绿也并不盎然,几十步的曲径通幽,两旁湘妃竹显得昏黄,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拨雪提着灯进来了,带来殿外沁人骨子的冷气。

      刘红缨将拨雪招呼到暖炉旁边,又递给她一碗热汤。

      齐言文皱着眉,身子向后退了退。他也曾为应酬去过平康楼一类的地方,那里的女人很好辨认,都带着弱柳扶风、妖妖娆娆的味道,她们的身段是特别的,像是被很好驯化了的宠物,一派巧妙的柔弱和讨好。

      齐言文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想起白附说的话。偏见,他感受到了,他带着深深的偏见,这种偏见使他坚信面前的拨雪是刘红缨试图笼络他的“礼物”,可理智告诉他,别说任何话。

      “齐卿,这位是拨雪,公主府的录事。”

      刘红缨一见齐言文后撤的动作,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为了不让他说出什么让拨雪头痛的话,她赶紧介绍道。

      拨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一本账溥放在桌子上。

      “殿下,大人。这是下官整理好的账目。账上来看,叶歙用作建造瓶山山庄、购买半山腰土地的钱与湖底捞出的加上各府搜出的□□和□□旧案缴获的两袋,二者数量可以对上。明面上这些钱款是叶歙变卖祖宅所得,可并没有官府明面的文书证明其祖宅的买卖。大概率是从左手换到右手。总之□□过了明路,下一步就是打入市场,还好发生了那变故,否则不堪设想。”

      刘红缨翻来密密麻麻的账目,见到那天文数字时着实吓了一跳。就是整个公主府也没这么多现银啊!

      齐言文被账目吸引,探过头去看,只见记录归纳颇有条理,算数一点不差,甚至比有些比部司官员还强上不少。他扪心自问,若受过同样的教育,或许自己还比不上拨雪。

      “这账目算得精准,齐某佩服。”齐言文起身,深深地向拨雪鞠了一躬。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算个数而已,用不着这样吧!”拨雪吓了一跳,猛地向后大退一步。

      “齐某应该道歉,误会大人是烟花女子,心中暗地不齿,现自知是井底之蛙——”

      拨雪向来不爱听文绉绉的话,赶紧摆摆手打断道:“用不着啊齐大人,你没说错,我之前就是平康楼的歌姬,幸得殿下相助脱离苦海。只是从小就学勾搭男人的把戏,浑身这股劲儿还没板过来。只是有一点,你知道也就知道了,别到处乱说啊!”

      齐言文连连点头:“自然,背后指摘并非君子所为!”

      拨雪不耐烦地应道:“行,快说正事吧。”

      刘红缨见齐言文吃瘪的模样,脸都涨成了紫茄子,只得憋着笑道:“瓶山的地在开国时赐给了王闻祖上,据说王家最穷困潦倒时,曾变卖此地,卖给何人尚且不知,这人就是□□案的关键了。”

      “长京县廨会有记录吧?”齐言文道。

      刘红缨点头:“不错。当年查□□案的过程中,吕县尉无意中发现了这一文书。买家正是当时的长京县令。此人在吕县尉家被灭门后不久,也惨遭杀害。”

      “而宁王与灭门案有关,或许就与□□案有关,两起案子看似无甚关系,实则密切相连。表面上,殿下要让别人觉得自己没有想到更深的关联,实则是暗度陈仓,同时调查两起案子、互为掩护?”

      刘红缨狡黠地眼神闪了闪,问道:“愿意加入吗?齐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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