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何几羁》北渊凉

3、第三章

　　恍惚里，隐约感觉到被人弄来弄去。不知是身倦了，抑或心倦了，任由着沉沦不愿苏醒。

　　耳畔，飘进一丝琴音。琴音色甚是极佳，只是弹琴者心太重、太乱，有太多理不清，到时极为浪费这把好琴。

　　“可醒了？”带丝温和，如毒。

　　这人该是如何面对，入了心已经无法拔除，离不去舍不下。心似比那已经消散的琴音，微沉后才睁开闭了不知几许的眼眸，平静压抑不住所有悲凉看着冒了青葱般胡渣的暮华杜宇。有些事知了尝了，无回旋余地。

　　罢了罢了，随缘随心，自堕也好，胆小也罢，认了这人便是。

　　放开了，一切都无所谓。抬起的手无力而瘫软指指自己的咽喉。暮华杜宇一笑，让一旁的侍女倒杯温热的茶水。待神志更加清醒后才张望左右，并非玖渚阁的寝室，再看看一袭华服的暮华杜宇是明了如今何处，沉吟后道：“这是作何而为之？可否……给予解释……”

　　只见他起身冷冷丢下一句话：“好生休息。”顺便给侍女丢了个眼色，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看着暮华杜宇绝离的背影，心却是痛的。

　　“此处是玉琼殿殿下寝阁，你倒是深得殿下宠爱……”听着侍女不酸不咸的话语，引得自己侧目看去，好个钟灵毓秀的妙龄女子，压下冲出咽喉的咳嗽道：“一朝宠，明时弃。说不得准呵，今朝怎么明日事，更何况这一宠。”

　　侍女挑眉，眸中也尽是明色，再斟一杯水递上道：“奴婢多有冒犯，望请公子见谅……”

　　扶杯的手轻抖了抖，泻了几滴茶水，弄脏了素白的被褥道：“折煞我了啊，【公子】一称愧不敢当……收了吧，可否端些流食？饮水思饿了。”侍女被逗得笑出声，连连收了茶杯，折身时道：“殿下甚是担忧您，奴婢跟在殿下身侧十载有余却从未见过对任何人如此上心……”

　　见侍女身影消失才垂下眉轻叹，辗转想到溯空一行人，心再次提起。稍作休息后便起身，仅穿着身上的亵衣，赤脚还未走到门口便被一旁冒出的暗卫制止，看去道：“怎了？”

　　“主子吩咐，你不可出这门槛半步。”暗卫僵冷地开口，无半点起伏。

　　暗中提用内力，却发现丹田一片空荡，不由得失笑再看眼暗卫正打算折身躺回床上时，外面有人进来。还未有看得清来者是谁，脸上就硬生生的承接了个响亮的巴掌，只觉脸上一阵麻痹随之替代的是血腥味，沉下脸冷看向无辜打自己的女人，被她抢先道：“就你这狐狸精？！男生女相！一看就是折人寿命的贱人！”

　　这女人，是聪明还是愚蠢？随意碰了碰发红的左脸，正欲还给她的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

　　“殿下驾到——”（貌似没有用错吧……）

　　所人都跪下了，除了自己依然站着。为首的太监狠瞪着道：“大胆！还不快快跪下！！”

　　丝毫不去看他半点，直接将目光落在随之进来的暮华杜宇身上，泛起苦笑道：“可满意？尊敬的殿下。”话语间，已经屈膝半跪，恭谨地低着头颅，缓缓闭上双眼又道：“草民叩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呵，还是痛啊……深吸一口气，再抬头对上暮华杜宇陌生的眼神道：“多谢殿下施舍，草民理应离去，无谓脏他人之眼。”

　　看暮华杜宇眼中划过的一丝目光，知晓他是明白自己言中之意，于是乎便不等他开口就自行站起来，恐是起得太快，另加身子尚未复原，一阵令人作呕的晕眩感猛然袭来，只听得声似远又近的声音便堕入了个温暖而厚实的怀内，无力对上双担忧的眸子。

　　身上某处穴位被轻点，丹田内渐渐被充实。微看眼将自己腰身紧扣的暮华杜宇，放了挣扎看向脸色铁青的女子，似挑衅般一笑，只是好笑地看着几个傻了眼的宫婢，又看向那女子话却对暮华杜宇道：“不知殿下此为何意？恐贱民担待不起魅惑殿下之名。”语中，对【贱民】二字，异常加重，有耳听之皆有所想。

　　“你，细言。”暮华杜宇指着女子身后的一女婢命令：“欺瞒者，当诛。”

　　可怜的女婢呵，两边皆主，不可得罪，甚怜。细瞅着额冒冷汗的女婢，却问了个余外话：“可否告知真名？”入宫奴者，弃名弃姓，孤之。

　　女婢看看女子复而看向暮华杜宇，稍作衡量后方道：“奴婢念朝桃。”“如何写之？”又问。女子似乎忽略得严重了些，欲启齿却被暮华杜宇喝道：“放肆！本殿未曾叫你！容女婢复言。”

　　唤真名为念朝桃的女婢被吓得周身一颤，瑟瑟道：“思念之念，夕朝之朝，冬桃之桃……”

　　思念之念，夕朝之朝，冬桃之桃……思念之念，夕朝之朝，冬……

　　压下心中悸动，故作平静又有谁知袖内之手如何颤抖，对念朝桃再次问道：“好奇异的介绍之法，朝夕无夕朝，冬无桃，如何有冬桃？”感觉到暮华杜宇的目光，只是等着念朝桃回答问题。气氛僵下来，却是听念朝桃回答道：“是奴婢的爹爹教的，爹爹曾言奴婢的名字是为思念长兄生母，他们一人远走他乡，一人红颜薄命……”

　　沉积的记忆像被冲散的深底腐叶，身子一晃竟是抑郁攻心，咯血。看着苍白手掌上的血迹，狠狠皱起眉头，来不及握紧拳头就被暮华杜宇抓住了手腕质问：“怎会如此？！”随即又朝身后太监吼道：“宣太医！！延误者死！”

　　又是死，人命如草芥，不值一提罢。本身虽是为玖渚阁之主，却只做搜罗消息一事不曾伤人性命。手腕被捏得生痛，不住挣扎，语气甚差道：“放手！”

　　“闭口！很喜欢自虐是吧！”

　　谁有病会爱那档子事啊，只是……难过罢了，如此也不许么？回神时，暮华杜宇已经将一屋子的人撤了出去。怕已经泪眼婆娑了罢，看他的颜仿若水中月雾里花道：“你可知我真名？”暮华杜宇愣了下，才开口道：“不知，你的事隐藏极好。”

　　“岁岁朝朝，夕挽月，回梦几何，回浅酌清酒，若非若，蝶非只恋花；

　　“夕兮朝兮，月惆夜，失早春桃，失忧独坐空楼，夕非夕，桃非冬早化。

　　“蹉叹错叹，已成梦，冬开桃盛梅，只剩夕与朝。

　　“做空楼，独自扰。

　　“念成忧，念夕朝。”

　　看着暮华杜宇，脸上有他划过的温度，敛眉却是道：“溯空他们如何？”

　　温度骤然被抽去，冷风入骨。

　　“不知！”暮华杜宇冷冷落下两字，对暗处的暗卫命令道：“看好他，不可有一丝懈怠，今日之事勿再犯！”

　　见他快要出了这门槛，一步跨前抓住了他的手腕，似妥协道：“可否单独一聊？”暮华杜宇侧目，对视良久示意暗卫离去道：“说。”手指隔着衣物亦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心是酸胀的满足，沉默道：“他们为亲为友，不离不弃。”

　　这般算是解释罢，只是不知他是否入耳，抑或另作他解。也罢，告之便问心无愧。许久未见他有回应便放弃地松开了手，却反被抓进硬生生扯入暮华杜宇的怀中，听得他道：“确实不知，玖渚阁人去楼空，寻遍所有也一无所获。”心中稍困惑后便以了然，似享受般垂眉道：“你只需广发皇榜召集天下名医，云鸯沙等自会潜入宫中。剩余之事，由你定夺，绝不插手。”

　　不等暮华杜宇作何反应便推了他，折身往里走去道：“勿作停留，还是去安抚受气的和月小姐罢，与丞相闹翻，只会让他人钻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