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捕猎者》玉承文

22、昏迷（二）

　　沈则随现在已无法思考接住自己的人是谁，也无法判断这人是善是饿，是危险还是安全，但鼻息间却闻到了那人身上传来的衣料上自带的熏香味，经过身体自身温度的加热这香气变得热烈而沉稳，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沈则随缓缓闭上了沉重的眼皮，不知过了多久，环绕耳边的嗡嗡轰鸣声逐渐退却，盘旋在头顶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沈则随！沈则随！！沈则随！！！”

　　楚烬单手抱着满脸苍白像个破布娃娃般毫无生机的沈则随，一边紧紧护着怀中人不让他倒下去，一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

　　楚烬按下120，刚准备按下拨通键拿电话的手却被一只冰冷劲瘦的手给抓住了。

　　“不去医院。”沈则随嘴唇无比苍白，虚弱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楚烬原本是满脸的担忧，在听到沈则随说“不去医院”的时候，充满紧张担心的心蹭的一下冒出一团小火苗。

　　“都这个时候还排斥着不去医院呢，你能不能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你要是害怕去医院，我待会儿会一直陪着你，寸步不离，但是现在你必须去医院。”许是被沈则随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人的态度，楚烬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几分浅薄的怒气。

　　“我说了我不去医院！”沈则随几乎是用尽残余的力气吼出了这一句，吼完就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楚烬被这一吼心中的怒火燃得更旺了几分，却在听见沈则随的咳嗽声后一下子熄灭个彻底，犹如一场洪水去浇灭了一盆火炉，取而代之是满心的担忧。

　　楚烬还是听从了沈则随的话，放下了手机，又轻轻拍打着沈则随的后背，一下一下地耐心替他顺气。

　　“好，听你的不去医院，你别激动平复下呼吸。”楚烬说话的声音低沉的没边，完全就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我想回家，带我回家。”怀中的沈则随闷声而缓慢的说道，“楚警官。”沈则随在说话时还微微喘着气，语气缓慢而无力，但在说出最后三个字时却莫名给人一种服软的意味。

　　沈则随察觉到楚烬的身体似乎有些僵住了，但还没来得及思考沈则绝发现一直锢在自己腰侧的手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电梯响起“叮”地一声。

　　“我抱你回去还是你自己走回去？”沈则随听见楚烬问自己。

　　“我可以自己……”话还没说完，沈则随身体倏地悬空起来，整个人被人横抱在半空中，随后楚烬抱着沈则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电梯。

　　沈则随：“……”

　　他其实想说自己可以走出去的。

　　楚烬单手拉过禁戒线从旁边穿了过去，避开了地上画的尸体痕迹固定线，尽量保证最大程度不去破坏现场，走到门口楚烬低头问沈则随：“大门密码是多少？”

　　“534182。”

　　楚烬揽着沈则随腿弯的手朝密码锁伸去，这时沈则随开口道：“你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

　　“哔。”

　　密码锁应声而开，楚烬按下门把手又横过身走进门中避免怀里的沈则随撞到门角，直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楚烬才把沈则随给放了下来。

　　“好好躺在这里。”楚烬说完起身欲走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沙发上的人脸色依然还很虚弱，可即便都到了这种地步，那人还是将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明净的眸中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害怕、紧张和不安在生病的人中无比常见的情绪沈则随都没有表现出来。

　　“你要去哪儿？”沈则随盯着楚烬问。

　　对于孤立的人来说询问即代表着答案，而对于沈则随来说这句话就已经象征着挽留了。

　　楚烬显然听出了沈则随话里的意思，他回答道：“给你倒杯水，放心，我不走，也不会硬要带你去医院。”

　　得到答案，楚烬手腕上抓住的那只手松开了。

　　楚烬走到餐桌旁的置物架上，拿起旁边的杯子接了杯温水，接水的过程中目光随意地扫视了圈屋内的大致环境。

　　楚烬端着水回到沙发旁，将玻璃杯递给已经从沙发上坐直身体的沈则随。

　　沈则随接过杯子，低声道：“今天麻烦楚警官了。”

　　“麻烦什么。”说完楚烬落在沈则随身上的目光一顿，而后楚烬抓起了沙发上沈则随的右手放在眼前打量。

　　此刻，沈则随手腕上的精神值检测器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的精神值正不断发生着波动。

　　“76。”

　　“72。”

　　“73。”

　　“65。”

　　“滴——”

　　检测器发出一声警报声，宿主精神状态值跌至临界阈值。

　　检测器上的数值还在发生变化，下一秒数字又重新上升至71，精神状态值恢复安全范围。

　　沈则随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楚烬的手握得太紧，根本挣脱不开。

　　楚烬紧盯着沈则随手腕上的检测器上的数值波动，冷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沈则随平静道：“楚警官确定现在要对一个病人进行审问吗？”

　　楚烬闻言抬头，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沈则随脸上打量着这人的表情，想从中捕捉到一丝情绪波动，心虚或是恼羞成怒，但沈则随的神情就如同他的眼睛一般，看似干净明澈，实则深不见底让人琢磨不同他的真实情绪。

　　沈则随与楚烬对视，薄唇轻启，轻声说：“你握疼我了。”接着沈则随低头低声咳嗽了起来。

　　楚烬言眼中浮现担忧之色，立刻将手一松，转而去帮沈则随拍背顺气，此刻沈则随手上的检测器还在发生着数值波动，并不时地发出几声警报声，好在沈则随的精神值最低只是下跌到临界阈值范围，不会完全跌破临界值也就是60的数值。

　　一旦沈则随的精神值真的跌破了60这个数值，那么情况就会变得棘手起来。

　　楚烬听着沈则随的低咳声，问：“有药吗？”

　　沈则随停止咳嗽，回答：“餐桌旁的储物柜上有药和注射器。”

　　楚烬立即动身来到刚才他拿杯子的那个储物柜上，他打开紧闭的柜门，发现里面果然整齐的摆放着一排药剂旁边还有一堆注射器和消毒棉签。

　　楚烬拿出一瓶药剂，看到药剂瓶上的标签写着“精神状态稳定剂”，下面属性上一行标着“Ⅱ型药剂”，后面分类上标注的是处方类药剂。

　　楚烬看了眼药剂瓶，又去拿注射器和消毒棉签，回到沙发前把手上的药剂瓶放在沈则随面前晃了晃，问：“是这个吗？”

　　沈则随掀起单薄的眼皮看了眼楚烬手中的东西，轻轻点了下头道：“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楚烬直接在沈则随面前蹲下身来，沈则随出声道：“我可以自己来。”

　　楚烬看了眼沈则随，说：“刚刚在电梯里站都站不稳了，你确定你还能给自己注射？”

　　沈则随淡淡反驳道：“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不觉得你弱，只是病人要有病人的自觉，放心吧，我之前经常给人注□□神稳定类药剂，Ⅰ型Ⅱ型都注射过，不比医院里的护士差哪儿，不会把你扎死的。”楚烬又以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就算真把你扎出问题，我也逃不了责任，该负责负责，该判刑判刑。”

　　在抓捕罪犯的过程中，碰到一些罪犯使用某些违禁类药品诱导自身精神状态进入半拟态来增强自己的速度和敏捷度，从而逃脱警方的抓捕，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所以很多时候警方出警时都会必要地携带精神稳定类药剂，以便不时之需。

　　沈则随问：“你们当警察的都把判刑这种事看得这么轻吗？”

　　楚烬撕开注射器的包装袋，取出注射器将针头插进药瓶中，注视着注射器的针管里液体没过刻度线，玩笑地说：“你问这话是想抓我把柄啊。”

　　沈则随没反驳：“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楚烬闷笑一声，说：“那你就不用想了，犯罪这种事是严肃的，判刑更是，法律不可侵犯，像我们这种职业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为了抓捕罪犯去接受法律的审判，而是去震慑那些人们心中蠢蠢欲动的犯罪欲望，将所有的案件可能压制于摇篮之中，这也是法律存在的意义，没有人希望警察会经常出现，因为那样代表着世界上又多了一个受害者。”

　　沈则随沉默下来，楚烬抓起沈则随的左手用棉签蘸取碘伏，基本是看了一眼就找准了手臂打针的位置开始涂抹，动作可以说是无比熟练了。

　　沈则随看着楚烬为自己消毒，出声道：“所以这就是你当警察的原因吗？”

　　楚烬将针管里的空气排尽，随和说：“不是，我当警察的原因没这么高大。”

　　话说到一半，楚烬没再继续说下去，沈则随也默契地不再追问楚烬当警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楚烬叮嘱道：“左手别动。”

　　沈则随低头看着尖细的针头刺入皮肤中，紧接着神经感官传来尖锐的痛感，冰凉的液体注射进体内，针管推头缓缓向前推进，沈则随则一脸淡然，很明显是早就习惯了。

　　注射完毕后，没多久检测器上的数值就稳定下来，停留在81的位置上。

　　楚烬顺手整理着桌上的垃圾，问道：“你生得什么病？”

　　沈则随回答：“精神状态应激综合症。”

　　精神状态应激综合症，这种病可以归类为心理疾病的一种，是由一种心理创伤而引发的应激反应，患者一旦情绪感到极大的波动精神状态值就会发生强烈波动，犯病严重的话个体精神值就会跌破安全阈值甚至于个体状态直接进入半拟态，因为当个体陷入半拟态时身体就会释放一种特定激素安抚自身情绪波动，所以这种病可以当做是个体保护机制过强引发的疾病。

　　楚烬眸光微动，顿住两三秒说：“怎么得的这病？”

　　沈则随：“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楚烬：“为什么不信，莫名其妙得病的人多了去了，那你得这病多久了？”

　　沈则随：“记不清了，挺久的。”

　　“这病的确挺难治的，那你最近一次发病时间是多久还记得吗？”

　　“半个月前。”

　　“这么近？”楚烬惊讶道。

　　沈则随无比轻描淡写地说：“嗯，可能是病情又加重了。”

　　楚烬：“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沈则随：“好多了。”

　　楚烬点头：“那就行，你现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待会儿休息好了你就收拾你需要带的东西。”

　　沈则随：“好。”

　　楚烬见状站起身欲走，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身来说：“我就去在门口不会离开，你收拾好了叫我就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