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炽水渔舟

24、大师

　　中午放学后，余闻帆像往常一样趴在桌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向池起身出了教室，他经常在这个点去开会，余闻帆习惯了，就没多问。

　　主任办公室。

　　“向池啊，为什么突然想要住宿呢？现在突然办理手续，会有点麻烦呀。”

　　肖主任看着手里的申请书问道。

　　“我觉得住宿方便一些，麻烦您了肖主任。”向池说。

　　肖主任点点头，帮他签了字，把申请递给他：

　　“你要去哪间宿舍？自己填一下宿舍号。”

　　向池拿着纸条走出办公室。

　　他不知道余闻帆的宿舍号，但十分钟后他有个会议，现在还不能回教室。

　　他只好拿出手机，给余闻帆发了条微信，内容就三个字——

　　【xc ：宿舍号。】

　　教室里的余闻帆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吓了何逸一大跳。

　　“我靠余哥你干嘛？”

　　余闻帆抱着手机飞快回信息。

　　【别问烦：311。（玫瑰花）】

　　这才有空回答何逸：“向池要来我们宿舍了。”

　　何逸愣了一下也笑了：“真的？那太好了！”

　　—

　　距离晚修下课还有五分钟。

　　向池第一次准备早退，要回家拿东西。

　　余闻帆早就猜到了：“搬东西？我跟你一起。”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向池按在了座位上。

　　“不用，我东西不多。”

　　学校大门还没开，向池给保安递了个纸条就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

　　一路草木枯荣，玉林巷的街头行人匆匆。

　　越靠近自己家门，人流越密集，喧嚷越甚，向池心道不好。

　　在他看见家门口这一幕的时候倏地停住了脚步。

　　…果然。

　　一个蓬头垢面，浑身脏乱像乞丐一样的女人跪在地上爬，她不停尖叫，旁边围了一圈的人在指指点点。

　　向池冲上去推开众人，把地上的女人拉起来，小声道：“回去吧。”

　　女人一看见他就开始挣扎，嘴里不停叫道：

　　“儿子…儿子杀人了，不要我了…儿子……”

　　旁边不知情的人奸笑着起哄，向池对于这些阴阳怪气的言语早已习惯。

　　他扶起女人，想把她送回去，可女人却死死抱着他的腿，哭了出来。

　　向池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冷静，他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女人，好像此刻发疯的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围观的一个男人看见这一幕叫嚷着要报警：

　　“你们没听到吗？刚刚那乞丐叫他儿子，这分明就是家庭暴力啊！这个人不管他妈的死活，狼心狗肺啊！不行，我要报警，看不下去了，欺负他亲娘……”

　　向池看向他，声音不轻不重：“不要报警。”

　　那人叫道：“现在知道害怕？晚了！我今天非要让警察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孝子……”

　　向池眼看他真的开始播110，只好上手去抢，人群一阵轰动。

　　这群人抢着抢着就打起来了，向池知道自己今天是走不开了。

　　余闻帆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向池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何逸在打游戏，刚想问余闻帆要不要一起，就见这人匆忙穿好鞋子准备出门。

　　何逸：“…余哥你去哪？学校快关门了。”

　　“找人。”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余闻帆直奔玉林巷头，向池一直不接电话。

　　街上起哄的人天一黑就自动散了，现在向池的家门口只剩几根萧条的枯枝。

　　余闻帆抬手敲门，手刚碰上门就自动打开了，向池没有关门。

　　余闻帆推开门，刚踏进去一步就愣在了原地。

　　客厅里面空荡荡的，很黑。

　　刚刚发疯的女人躺在地板上睡着了，向池跪在一边替她擦拭身体。

　　他的身边一地狼籍，破败的小屋里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看到余闻帆进来，向池放下毛巾站起身，有些无措：

　　“你，等我一下。”

　　他一开口就感受到嗓子撕裂般的疼痛，站起身的时候背上的伤口还擦到了衣服。

　　余闻帆皱眉，往前走了一步，想要看清躺在地上的女人和低着头的向池。

　　他的下巴和胳膊上都有伤，余闻帆只看一眼火气就上来了：

　　“你刚是被人揍了一顿么？”

　　向池很累，没有精力去和他解释，他往后一靠坐在了地板上。

　　余闻帆在他旁边坐下，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

　　这就是向池的……家？

　　这一点都不像是人能住的地方。

　　还有地上躺着的这个女人，很像乞丐。

　　但如果只是乞丐，向池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家照顾？

　　刚刚又发生了什么？向池受伤了。

　　太多疑问一时间问不出口，余闻帆狠狠抓了一把头发。

　　向池把头埋在臂弯里，有气无力的开口：

　　“让你别来。”

　　余闻帆转过头：“什么？”

　　“都被你看到了。”
　　这个家的样子，他最狼狈的样子，最不想让他看到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

　　“那你想怎样？灭我口么？”

　　余闻帆说，视线移动到了向池受伤的胳膊。

　　片刻他起身：“我去买药。”

　　向池抬头看他，没有拦。

　　余闻帆出去没多久外面就下起了大雨，向池站在门口，盯着远处渐渐浮出的朦胧雨雾。

　　余闻帆跑回来的时候淋了一身雨，二话不说把站在门口等他的向池拉进去。

　　他的头发衣服全湿了，鼻尖一滴水珠无声滑落，额角几滴分不清是汗还是雨。

　　向池看着他，眼眶微红。

　　余闻帆怔住了：“别哭。”

　　向池看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吸了吸鼻子：

　　“没。”

　　余闻帆拽过他的胳膊给他擦药，好在伤势不重，大部分是破皮，但伤口很多。

　　等余闻帆把向池全身上下受伤的地方都涂上药之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向池的语气还是淡淡的：

　　“我今天不能去学校了，住宿的事晚点再说吧。”

　　余闻帆点点头。

　　向池起身：“我送你。”

　　向池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还是没有半点要回家的意思，好像舍不得离开，想就这么一直跟下去。

　　余闻帆只好自己停下脚步转身。

　　路灯闪着昏黄的光，他们脚边是大雨过后留下的水坑。

　　向池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额头抵在余闻帆的肩上。

　　余闻帆身体一僵。

　　向池只是轻轻一靠，他的心里却重重震了一下。

　　向池静静靠着他，什么都没说。

　　余闻帆想抱他，但手抬了半天，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他知道向池很累，只是想找个人靠一下。

　　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家。

　　余闻帆垂眸盯着向池的头顶，声音在夜色中响起：

　　“向池，我养你吧。”

　　肩膀上的脑袋动了一下。

　　向池在摇头。

　　余闻帆的喉结滚动，皱眉道：“我认真的。”

　　向池终于抬起头，余闻帆肩膀上的重量消失。

　　他揉了揉眼睛：

　　“以后再说，我回去了。”

　　余闻帆看着向池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路口，内心深处好像被轻轻的挠了一下，酸软一片。

　　—

　　第二天余闻帆化身特工，观察了一上午向池的状态，发现目标人物并没有异常行为，暗暗松了口气。

　　何逸拿着一张表冲进教室，嘴里喊着：

　　“上个学期推迟的篮球赛它终于来了！！！清姐已经安排好名单了，快来看！”

　　说着就把名单贴到教室后面了。

　　回来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向池你那天学生会有事吧？清姐说你来不了，把你替换成了余闻帆。”

　　向池：“好。”

　　余闻帆：“？”

　　何逸笑道：“余哥你这什么表情？你不会打篮球吗？”

　　余闻帆翘着凳子：“会，但我没说要参加篮球赛啊。”

　　何逸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

　　“忘了告诉你，这个是强制性的，清姐安排谁上谁就得上，美其名曰：为班争光。”

　　他晃了晃脑袋：

　　“不过怎么会有男生不想参加篮球赛呢？清姐不说我们都乐意，你还是我见过第一个抗拒的男生。”

　　……

　　体育课上。

　　面对三班男生的公然挑衅，何逸拉上余闻帆和向池，以及班里其他篮球赛的参赛选手，准备和三班打一场训练赛。

　　余闻帆带球过人的时候向池就在不远处防守，篮筐下面站了三个人，对面是铁了心要保这球。

　　余闻帆清楚这球不可能进，得找另外的出路。

　　他给向池递了个眼神，向池立马往反方向跑，余闻帆摆出准备投篮的姿势，却在下一秒，反手把球往后面丢，前方三人都已经跳起来，谁知预想中的球没有投过来。

　　球稳稳落在向池手里，他趁对面阵型崩溃露出破绽，往前跑了两步，在三分线外跃起。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球就撞进篮筐，发出“邦——”的一声。

　　分数差距太大，胜败已成定局。

　　余闻帆跑过向池身边的时候挑眉，和他轻轻击了个掌。

　　场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女生，看见这一幕开始疯狂尖叫，把向池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许昕月也在其中，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余闻帆。

　　向池皱眉，转身去找余闻帆。

　　余闻帆喝水喝一半呢就被这人拽走，手里拿着矿泉水瓶一脸懵逼：“你干嘛？”

　　即便如此，那群女生还是凑了上来。

　　向池恨自己没有四条腿，走不快。

　　她们把许昕月推到前面，她也不扭捏，上来就道：

　　“余闻帆，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余闻帆：“？”
　　向池：“！”

　　余闻帆最头疼这种情况，扳着一张脸胡扯：

　　“一个大师说我最近天命不详，运势不佳，不宜恋爱，谈了就吃亏，谈了就倒大霉。”

　　许昕月一听这话笑了：“那好吧，我以后再跟你说。”

　　说完转身就走了。

　　余闻帆松了一口气，转头却看见向池用一种打量的目光看着自己。

　　“怎么了？”他问。

　　向池盯着他，认真道：

　　“你帮我问一下那位大师，我最近的运势怎么样，适不适合谈恋爱。”

　　余闻帆：

　　“我就是大师，告诉你啊，你最近运势也不太好，不要谈恋爱，谈了就被甩。”

　　“……”

　　真的像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