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炽水渔舟

23、见春

　　一周后陈笑笑转走，张悦然被处分。

　　处分通告不是向池在广播上念的，是开年级会议的时候，级长在台上亲自说的。

　　“学校对这种行为表示坚决抵触，从现在开始鼓励同学积极告发各种早恋行为，我们一定严厉处罚……”

　　余闻帆和向池坐在一起，前面是何逸和徐志涛。

　　体育馆里面太空旷，什么遮挡物都没有，手机带进来一眼就能被发现，所以他们都没敢带，只能口头交流。

　　何逸：“智障吴诺，我现在看到他就想打。”

　　徐志涛：“就他爱告。”

　　余闻帆：“吃饱了撑的。”

　　向池：“嗯。”

　　级长继续说：

　　“……八班两个女孩子谈恋爱的事情学校已经解决，经过校方深思熟虑，决定劝退情节较重的陈笑笑同学，并给予张悦然同学记过处分。”

　　她这句话一出全场轰动，关注点都在“两个女孩子”上。

　　何逸：“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果然人群中隐约传来一声声——

　　“真恶心。”

　　“这都行？”

　　“活该劝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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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逸的声音混在人群中，不轻不重：

　　“就你他妈恶心，什么年代了还搞歧视。”

　　他心里有数，故意控制了音量，正好让人能听见又找不到出处。

　　会议结束，他们都压着一肚子火，偏偏吴诺在路过的时候还挑衅的看了余闻帆一眼。

　　要不是向池拦着，他当时差点冲上去给他一拳。

　　当天晚上——

　　“八班出了一对女同”的词条就冲上了一中官网热搜第一。

　　何逸抱着手机在宿舍里大叫：

　　“我草这群人傻逼吧？？！这是什么很好玩的事情吗就推上热搜？？？还有人评论……”

　　徐志涛抓了抓他的袖子，提醒他吴诺还在场。

　　何逸一甩手：

　　“管他，又没骂他，谁像他一样偷偷摸摸。”

　　吴诺一句话就被点着了：

　　“…你说谁偷偷摸摸？你的女同好朋友被我告发了心里难受是吗？恶心…你们玩在一起的这些人都恶心，跟向池一样假惺惺。”

　　何逸最近敏感，听不了“恶心”这个词，他还拉上向池他们……

　　何逸立马坐不住了。

　　何逸从床上弹起来，死死盯着对面的吴诺，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

　　余闻帆这时从阳台走出来，站在了何逸面前：

　　“行了，别打。”

　　他又转头问吴诺：“什么时候走？”

　　吴诺愣了一下。
　　余闻帆怎么知道他要转宿舍？

　　“…明天。”

　　余闻帆点点头：“他明天就去别的宿舍了，你现在揍他没用。”

　　何逸懵懵的坐回床上：“哦。”

　　片刻又小声问：“余哥你怎么知道他要转宿舍？”

　　余闻帆没有看他：

　　“出了这事他还在我们宿舍待的下去吗？他非走不可，肯定早就想走了。”

　　“那我们宿舍不就空了一个床位？会不会有别人来？会是谁啊……”

　　余闻帆动作顿住，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向池。

　　“不知道。”

　　余闻帆想了想，退出游戏，点开微信，打了半天字又觉得有些话在微信上说不清楚，还是打电话比较好。

　　另一边。

　　向池接到电话的时候刚洗完澡，看见来电显示人是余闻帆，有些意外，把毛巾搭在头上腾出手点了接通。

　　余闻帆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他的嗓音裹着风声撞进向池的耳朵里。

　　“向池，我们宿舍空了一个床位。”

　　向池一听就知道这人别有目的，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余闻帆在这个简单的字里没听出什么意思，觉得向池可能是不太愿意住在他们宿舍。

　　“…你不想来？”

　　向池沉默。

　　这人又在恶意揣测他的心思。

　　“…没有。”

　　“哦，那就是想来？”

　　向池擦了擦脖子上的水，仰躺在床上：

　　“怎么空了一个床位？吴诺走了？”

　　“是啊…你到底来不来。”

　　余闻帆不自觉抬高了音量，向池这才注意到他的嗓音好像有点哑。

　　“你抽烟了？”

　　向池冷不丁问出这一句。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哦。”

　　片刻向池又道：“我不住宿。”

　　余闻帆垂眸盯着阳台地板，心里有些失落：

　　“好。”

　　何逸躺在床上玩手机，一抬头就看见余闻帆耷拉着脑袋从阳台走出来，疑惑道：

　　“咦——余哥你怎么了？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余闻帆：“我没事，别管。”

　　何逸审视了他一会，严肃的说：

　　“余哥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失恋了。”

　　余闻帆皱眉思考。

　　失恋？

　　他问：“…我像失恋？为什么？”

　　何逸认真分析道：

　　“我这是类比……你看啊，你刚刚满脸期待的跑去阳台打电话是吧，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姑娘，打完电话又一副被打击了的样子，是被拒绝了吧？看看，这又开始难过了。情绪随随便便就会被一个人带动，就是喜欢……扯远了，你听懂了吗？”

　　余闻帆似懂非懂。

　　他刚刚确实是被拒绝了。
　　邀请向池住宿被拒绝了。

　　于是他把自己闷在被窝里发了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配图是一张小猫哭泣的表情包。

　　何逸没过几秒就点了个赞并在下面评论：

　　【哥你真的失恋了啊？】

　　【哎呦呦。】

　　向池过几分钟也看到了这条朋友圈，评论了一个问号。

　　余闻帆看见了故意不回。

　　向池立马给他发微信，由于实在着急还打错了字——

　　【xc ：探监爱了？】

　　【别问烦：？】

　　【“xc”撤回了一条消息】

　　【xc：谈恋爱了？】

　　余闻帆想到一个外号——探监哥。
　　笑得差点拿不稳手机。

　　【别问烦：你猜。】

　　【xc：……】

　　【xc：何逸说你失恋了。】

　　【别问烦：没，你早点睡吧。】

　　余闻帆看时间太晚，不和他开玩笑了。

　　那边没了动静，向池是在思考他这句话可不可信。

　　余闻帆谈恋爱的话，不会瞒着他的吧。

　　可是万一呢。

　　向池不敢想，他最终回了个：好。

　　—

　　第二天何逸在余闻帆睡觉的时候在教室里跟向池闲聊。

　　“向池我告诉你啊，吴诺今天要搬去别的宿舍。”

　　“我知道，余闻帆昨晚跟我说了。”

　　何逸愣了一下：

　　“昨晚跟他打电话的人是你啊？？？”

　　向池也很懵，点点头：“是。”

　　何逸：“我以为他跟他女朋友打呢！！他昨晚打完电话出来就一脸失落，我问他是不是失恋了，他也没否认……”

　　这下两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睡的正香的余闻帆身上。

　　何逸：“他这人真奇怪。”

　　向池：“是你不懂。”

　　何逸：“……你懂？”

　　向池摇摇头。

　　他又回想了一下何逸的话——

　　“余闻帆打完电话出来就一脸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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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住宿是因为从来没有住宿过，不习惯。

　　而且晚上他不在，家里就没人。

　　他从来没想过要住宿。

　　但如果余闻帆真的很想……的话，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上课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趴在桌子上的人也被惊醒。

　　余闻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一下头发，再像往常一样问向池：

　　“这节什么课？”

　　“美术……你别睡了。”

　　余闻帆一听是美术课，二话不说就又趴回了桌子上。

　　向池一把把他拉起来：“美术课也要听，你忘记自己上次美术考多少了？”

　　余闻帆看着他：“没忘，不就58么？怎么，歧视我？”

　　向池想说美术成绩其实也很重要，但看余闻帆这个样子，他想了想还是闭嘴了。

　　美术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说话很温柔：

　　“今天画素描，我带大家出去写生怎么样？”

　　不用闷在教室里对于广大学生来说自然是乐意的，他们异口同声道：

　　“好——”

　　一中很大，环境是出了名的好，因为到处都是绿色植被，光是大大小小的植物园加起来就有五六个。

　　美术老师带他们去的，是一中最小，也是最僻静的植物园，名叫“见春”。

　　这里有一块柔软的草坪，其间交错生长着秋天未落的花，旁边还放了一个装饰用的小秋千和假山瀑布，细小的一条水渠里面游着几条锦鲤。

　　余闻帆和向池并肩坐着，观察周围的一切。

　　向池已经落笔，余闻帆看见他画的是放着荡秋千的角落。

　　“向池是全能奇才。”

　　这句话是他从一中官网上看到的。

　　听说这人什么都会——篮球，大提琴，羽毛球，钢琴，素描……把他说的跟超人似的。

　　其他的不清楚，看他的姿势，素描这个肯定是真的了。

　　余闻帆想。

　　向池画画的时候很认真，几乎是全身心投入。

　　他手持画笔低着头，整张脸连带发丝被阳光笼罩，垂下的睫毛在暖黄的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见春见春。
　　他可以在这个人的身上看见春天。

　　霎时，风传花信，雨灌春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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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闻帆盯了片刻收回目光，想了半天不知道画什么。

　　前面老师在画自己的，身后其他人在画自己的，旁边向池也在画自己的。

　　根本没有人注意他……

　　想这一点，余闻帆突然变得放肆，拿起画笔就在纸上画。

　　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纸上向池侧脸的轮廓已经成型。

　　余闻帆：“……”

　　画都画了，不能半途而废。

　　余闻帆抱着这样的心理，心虚的画完了一整幅画。

　　画并不是很完整，因为余闻帆画得太急，很多线条只是草草勾勒，但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向池。

　　余闻帆觉得自己简直是太牛逼了。
　　他从没有这么满意过自己的画工。

　　因为画上的向池实在太好看了。

　　画上的向池在现实中其实是面无表情的，甚至有点严肃。

　　但余闻帆笔下的向池脸上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比阳光还要暖。

　　这是出于画画的人的私心。

　　你于我永远是最热烈鲜活的存在。
　　希望你能一直开心。

　　＊

　　向池在距离下课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完成了自己的画，他转头想看看余闻帆的，却发现这人的画上一片空白。

　　“你画的什么？”
　　向池问。

　　“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