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她的道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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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情警惕地扫过院外一眼，甫一挥袖，屋子周围瞬间结起层绝音罩，他顿了顿声：“小心为上。”
闻此，堂惜不由得更为好奇起来，往桌前凑了凑。
谢书情一手放在桌上，平静地开口：“我们此前，都被沈颜骗了。”
堂惜一脸茫然地看着谢书情从怀里掏出那本手记，摊开放到面前。
他指着一页一页道：“沈颜能在鬼门关横据多年，我们此前便有猜测，她背后或有大势助力，但之前，我们顶多以为宋月楼只是她的保护伞。”
说着，谢书情顿了顿：“但万万没想到，鬼门客栈的掌柜，其实根本就不是沈颜，而是她宋月楼。”
最后三个字，谢书情咬得格外重。
堂惜却提出疑惑：“以她俩关系，这点我倒是不意外，谁做掌柜都一样，反正都互通有无。”
江无有这时端起一杯茶送至嘴边，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鬼门客栈，一开始是怎么来的呢？”
这个问题，她倒确实未曾想过，而沈颜也自不会和她谈论这些东西。
江无有道：“起初这地方只是黄沙不毛之地，在地鱼泛滥后才引得一大批修仙者趋之若鹜，但廊西远在外海，距离众仙门管辖地甚远，无人可管，无人能管，这样的地带，倒成了许多亡命徒的栖居地。”
“宋月楼彼时刚上傲寒山，正忙和仙门百家斡旋，明枪暗箭她防不胜防，于是看准中了廊西这地方，既有人手，也可牟利。”
江无有沉声：“于是，鬼门客栈的第一批经商人出现了。”
手记被一一翻开，里面尽数记载了这些年宋月楼与沈颜的行事内容，营生种类，还有沈颜的心路历程变化，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被迫妥协，再到完全接纳。
“起初，他们只做些灵石贩卖，法器走私的营生，其实在外边儿也有，但都不如廊西交易起来方便。”
而后来的一切，在座都心照不宣，宋月楼从一开始地单纯为门派经营而谋取私利，到如今为反天道人伦而罔顾性命，她的初心，早已改变。
听到这里堂惜似乎有些明白了，她说：“我记得，沈颜最初便是廊西的‘沙渔’，莫不是，她就是宋月楼手里最初的那批商队？”
江无有点头，道：“但我不明白。”
谢书情：“什么？”
江无有沉吟了片刻，面色平静叫人猜不出情绪，应答道：“我不明白，她为何不回来找我。”
“啊？”桌边两人听这番话云里雾里，双双皱起了眉头。
江无有眼神无光，洒下一片灰寂：“当年师母突然离世，我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也是此去鬼门客栈通过沈颜告知，我才明白师母竟死于师父之手。”
接下来，他道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沈颜曾在父亲的误导下亲手杀死其母，在头七葬土之后，却突然发了疯似的，在半夜将母亲的尸体从陵墓里掘出，趁着夜色抗回了家。
那之后她便入了魔，一心要逆天而行，死而复生。
她不知从何处寻来的法子，在强烈的执念催化下，竟生生准备剔去自己的仙骨，给她母亲再造一副身躯。
若非江无有即使发觉，沈颜恐怕早已命丧当日。可她也因此再无缘仙途，即便修炼，也无法大成。那之后，江无有便一直把沈颜安顿在不律宗。
可彼时的不律宗，正是被千夫所指的是非之地，沈颜作为一个女子又沦为废人，跟在他们身边总是危险重重，逢遭重变的她逐渐变得郁郁寡欢，沉默不语。
一次外出，江无有念及沈颜的情况，便带上她一同散心。会逢其适，不承想遇见了彼时刚上傲寒山的宋月楼。
倚在树上睡觉时手中的酒壶倾倒，淋了那时愁眉苦脸的沈颜一头。
仙门眼里，两个异类。
江无有都做好了再结一个仇家的准备。
谁料分别之时，宋月楼竟主动对江无有伸出援手，让沈颜上凌雪派养心。
那时的江无有并不知沈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凌雪派虽风评也不好，但比起不律宗内的风波，却称得上祥和安宁，而她们又同为女子，比起他个男子倒是能知心许多。
最关键的是，沈颜她愿意。
她非常愿意。
因为江无有，终于看见她笑了。
是师母离开后，她第一次笑。
山高路远，他和沈颜这一别，就是七年。七年里，仙门百家想方设法地想要杀了他。
于是，江无有为了不保证沈颜被自己所无辜牵连，没敢再去看一眼。
直到自己被人围堵在廊西，他见到了已身为“沙渔”的沈颜，如雷霹雳。
他尝试过将沈颜带走，劝她莫再行此事，可江无有探到她体内荡然无存的修为时，一下明白了她这般执着的原因。
地鱼是她仅存的希望。
江无有只有满腔的震怒，也怨恨自己。
为什么沈颜连廊西都去了，都不愿来找自己。
于是转身便想要去取了宋月楼的性命，但当沈颜把冰冷的剑柄架到他脖子上欲要不自量力地拦住他时，江无有只觉深深无力。
沈颜同他说：“一切，与她无关。”
仅此一句，再无解释。
将沈颜的余生都埋葬在了黄沙之中。
沉重的过往落在三人头上，他们惊讶于江无有与沈颜复杂过往的同时，也不解沈颜的所作所为。
堂惜的情绪陷入忧思，她问江无有：“我曾记得你说，你杀过沈颜，是这次？”
鬼门客栈里，江无有曾说过因地鱼一时，对沈颜动过杀心，但最后却被其逃走。
江无有胸腔一沉，道：“我曾对她起过杀心，是因师母遗志：若我两人有一人背离道心，不计后果，杀了对方。”
而后，他苦涩地垂下眸。
谢书情望着他，眼底了然：“你最终没舍得下手。”
他的视线定格在江无有身上，心底却清楚明了，若江无有真想杀沈颜，这么多年里，他明明有无数次机会。
口口声声要取沈颜性命，鬼门客栈的密室下，却还要沈颜自己亲自撞上刀口。
他的修为，明明不应该。
沉寂间，谢书情眸色倏地急转直下，微微侧目，手掌轻轻一抬，整个屋子的绝音罩一息消失。
几人立刻会意，抿口茶的功夫，便听得院外传来了一阵衣袍摩挲的声响。
宋月楼的样子，与前几日在百仙宴上看到，又有变化，不知是否被门中事务蹉跎，又或者因为那尸化一事，眼角染上了些疲惫。
几人礼貌寒暄。
宋月楼坐到主位上，挂起笑容：“诸位来得真巧。”
“堂惜，你也来了。”
她偏头看着。
堂惜略显心虚地回应：“宋姐姐。”
对面没有回答。
几人现在看着宋月楼，内心十分复杂。沈颜当年在凌雪派到底遭逢何事，才致使她落得这么个下场，而沈颜死后宋月楼的那副模样，如今看来却叫人不由得细细揣摩。
谢书情笑答：“碰巧路过而已。”
宋月楼说：“我这封印即便是妖兽来了，一时也破不开，今日倒是遇上恶茬了，一下就给我捅了这么大个篓子，还得多亏谢长老。”
“不过......”宋月楼的声音顿了顿，目光移到了另一边，“你这新收的弟子，看起来也有几分本事，介绍介绍？”
一句话让屋内空气骤然凝结，胡扯的本人谢书情脸上此刻慌乱与尴尬交加，大冷天的却好像有汗在流，毕竟他乱说话之前也根本没过问本人意愿。
但江无有此刻却显得从容许多，他有模有样地执礼，道：“在下谢长老内门弟子，江骨。”
堂惜在一旁憋笑憋得很艰难。
这一个个的，都修仙修疯了。
谢书情扶额不愿再看。
一声冷笑打破了这场闹剧，宋月楼放下手中的琉璃杯，说：“江宗主，我竟不知，你还有这种癖好。”
“你这个年纪拜师，是打算直接当太祖吗？”
宋月楼一张嘴语出惊人，把另外俩个噎得都不敢出声。
江无有出奇地和气，道：“倒也不是不行。”他抬头，明知故问道：“师尊，你可知这别的门派，该怎么称呼其他门派的太祖呢？行礼，又遵循何种礼制呢？”
一句师尊，叫的谢书情浑身汗毛一颤，吓得他眼睛都睁大了，他咽了干涩的喉头，平复好情绪，说：“自......自也是太祖，行，跪，跪拜礼。”
这一番话让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为难的是谢书情，堂惜看着他，还以为他是被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所吓到。
江无有状似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多谢师尊。”
转而向宋月楼笑道：“宋掌门，既如此，你若愿称我一声太祖，我也乐意。”
宋月楼的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了，她眼神沉下，语气里染上了些威胁：“江无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来凌雪派为何。只要我宋月楼想做的事，还没有成不了的。你以为进了我这门，你们就能猖獗？”
她站起来，瞥过众人一眼：“我告诉你，不可能。”
说罢，扶剑扬长而去。
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银装素裹的院落中，三人也没想到，他们和宋月楼，这么快就摊牌了。
就在几人要散去时，院中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她的道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