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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入赘结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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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佑安定在下午去裴家提亲。
唐京墨辰时便起床,始终没出房门,随便找了本书看。
书是一本市井里流通的小人书,估计是唐知书来找他玩的时候落下了。书里说的是耳熟能详的爱情故事,什么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唐京墨只当个消遣看。真不巧,偏生在今天拿到这本书。
李佑安上午来过两次,进来看一眼他还在没逃跑就转头出去了。晚些时候房门又被敲响,开了门,发现是唐青川。
唐青川大他三岁,如今仍旧未婚,但唐京墨曾听唐知书说,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也是个大家闺秀,唐虔已经点过头了,两个人经常去私会。
按理说,唐青川身为嫡子,大唐京墨三岁,又已经定下了娶妻的人选,当是要先唐京墨一步的,但怎么也没想到,李佑安硬是推着唐京墨半路杀出来,先了他一步。
唐京墨以为唐青川是出于不满来谴责他的,本也没想回应,没想到唐青川先开了口:“恭喜你呀。”
唐京墨挑眉,但没从唐青川的脸上看出什么讥讽的表情,心下生疑,但还是应下:“谢谢哥。”
唐青川点了点头,最后意味深长地扔下了一句话:“以后路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
唐青川说完就走了。唐京墨关上了房门,一句没听懂。但也无妨,反正先前的路也是他自己走的,往后是不是自己走,他倒也无所谓。
午膳的时候,李佑安喊唐京墨去主桌吃饭,唐京墨应下,心想大抵是因为今天是要提亲了,才让他上了二十年没上过的主桌。
唐京墨中午只顾着低头吃,一桌人说什么好话坏话他尽数没往耳朵里去。吃完饭李佑安就拉着他坐在了院子里。
“提个亲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还上主桌吃,要不你帮我多物色几个,我多结几次婚。”
李佑安抬眼睨着唐京墨:“下午你最好把你这嘴闭好一点,平日里你说什么,我们知道是你的性子使然,也就不计较了。裴家人不可能不计较,你最好说点好听的,听见没。”
“你们平日如此宽容吗。”唐京墨的手随意地搅动着面前荷花池里的水,“你们只拿我当一条狗,是狗当然会叫,叫了也无可厚非。裴家人若是对我生气,说不定才是当真把我当人看。”
李佑安没理唐京墨,大抵当他是个窝囊废,只会嘴上逞英雄,真到大场面比训过的家犬都乖。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阵子,唐京墨却迟迟没等到李佑安把他拉上马车。正蹙着眉想发问,却忽听见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滚过的声音。
李佑安喜出望外,忙拉着唐京墨去了前厅。
唐家大门洞开,门外停着马车,没见过,是别家的。从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圆头圆脑的男人,约莫比唐虔小几岁。紧跟着的,是一个身姿婉约的女子,身边有一位年长的妇人扶着她。
李佑安忙迎上去:“裴大人,您来啦。”
裴大人?裴家?裴应慈?那马车上下来的曼妙女子,就是裴衣?不是要提婚吗,不是该他们去裴家吗,怎么反过来了?
唐京墨看着裴家的下人从马车上抬下了几个箱子,一瞬间世界的一切都颠倒了。
他明白了,李佑安是要把他推出去当赘婿。
裴应慈带着家里的人和唐家热切地打招呼,身边无数的人来来往往,笑意融融。
唐京墨忽然笑了。他还说为何唐青川没有怪他,为何还告诉他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为何还让自己做主桌吃饭,为何唐虔会点头,原来是要把他推出去,用入赘的手段把他这个脏了唐家的狗踢走。可怜裴应慈估计还以为自己捡了个大宝贝。
“仲砚,为何还立在那里?赶紧来见见裴大人,过阵子就要改口喊爹了。”唐虔今日高兴,看向唐京墨的眼神竟是破天荒带了笑意。
唐京墨站着没动。
李佑安慌忙来拽唐京墨的胳膊,身形单薄的人被拽得一个趔趄,而后狠狠甩开了李佑安的手。
唐京墨在众人地注视下恭恭敬敬地向裴应慈行了礼,还没等李佑安笑出来,便兀自开了口:“实在抱歉,裴大人,这婚,我结不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首先,我并不知道是要入赘,家母没有同我说,只知道是要为我寻段姻缘。其次,就算不是入赘,我本也早早做好了准备,想同您当面说清楚,我如今并未打算结婚,恕不能从。”
说着,唐京墨又看向自始至终未置一词的裴衣:“裴小姐一看就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同我这样的人共度终身,怕是要在闺阁里抱憾终身,不如同心上人在一起。况且,我也已有心上人了。”
唐虔和李佑安的表情一瞬间都狰狞无比,快要裂开。裴应慈在一旁捋着自己的胡子,并未作声。
唐京墨对着人群深深鞠躬行礼:“所以,恕小人斗胆提出取消婚约,做成人之美。”
唐虔大步走上前,一把揪起了唐京墨的领子,痛骂一声“混账”,劈头盖脸给了他一巴掌。
都说长大的儿子能打过老了的爹,但唐京墨实在是身形单薄,一下被唐虔扇倒在地,嘴角流血,脸慢慢地红肿了起来。
下人乱作一团,有劝唐虔的,有交头接耳说八卦的,还有宛如天塌的李佑安,就是没有一人向他伸出手。
唐京墨自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刚抬手擦了嘴角的血唐虔又一脚把他踹翻在地,这一脚正中他的肚子,一瞬间眼前一黑,好像五脏六腑都翻天覆地。
他耳鸣了好久,几近一两分钟的时间,在空白和黑暗中好像听见了唐虔愤怒地让他滚,滚出唐家,还有唐知书哭着喊着“二哥身子弱,会出人命的”。
等唐京墨眼前的黑暗一点一点褪去,他望见了唐虔阴沉的面庞和猩红的双眼,这才确定方才自己没有幻听。一旁的裴应慈还在劝唐虔冷静,唐京墨只觉得可笑至极,他竟然需要一个外人来劝自己的亲爹不要打死自己。
唐京墨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到。他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在惹起唐虔更多的怒火之前转身向府邸门外走去,一脚深一脚浅。
唐京墨出了唐府之后,毫无方向地京城地街上走着,每一步都牵扯着腹部的疼痛,仿佛入了油锅般火辣辣的痛。
京城街上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唐京墨。他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阴暗的巷子,外面有半堵墙遮挡,十分隐蔽。
唐京墨走进去便脱了力,坐在墙根。他的头发有些散了,凌乱地散在额前,本就不起眼的素衣沾了一地灰尘,若说是乞丐也没人会怀疑。
今后该怎么办呢?唐京墨看着京城澄澈的天空,想着。他今日大抵是回不去唐家了,可怜他敏感善妒的性格,从小只想着争强好胜,如今竟是出了事连一个能帮忙的朋友都没有,偌大的京城无数的人来来往往,他却只有一个小巷子的落脚地。
唐京墨却忽然觉得释然:这好像是他二十多年人生里最轻松的时刻。
唐京墨按着肚子缓了好一会才缓过了自己的头昏眼花。他埋怨着自己当真是身体太弱,都是二十来岁的男人了,却连他爹的一脚都撑不住,硬是差点给他踹出了半条命。如果是别人,会怎样呢?如果是唐青川,唐虔应该会遂了他的愿吧。如果是顾元白,那精神旺盛的人,会不会反给人一拳?
唐京墨想到这忽然低头笑了,他甚至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了顾元白和顾元今一起鸡飞狗跳到场景。
有人爱真好啊。唐京墨心想。他明明已经在很多年前就知道,他与这些无缘了,可每每想到这些,却还是心里会打颤,会难过,会固执地想凭什么他没有。
可惜,明天连顾元今的课都上不了了。他才当少师当了这么几天,顾元白带的糕点还挺好吃。
顾元白的糕点……
顾元白……
困顿感涌上来,唐京墨抵不过沉重的困意,一闭眼,便沉沉地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