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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不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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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疲惫的一天。
回到家时,已近深夜十一点半。关霈锁好门,虽然很饿,但实在是没有力气了,他打算直接去睡觉。
将背包丢在桌上的那一刹,他的后背绷紧了。
手枪保险栓被打开的声音。
“好久不见,关霈。”
“你认得我?”关霈道。
背后的一声轻笑。
关霈放下背包,慢慢转身,看到了他的脸,以及几乎顶在自己脑门上的那把手枪:“贺休。”
“是我。”贺休道。
“这是贺星的配枪?”关霈直视着他。
贺休留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查得不慢。”
“齐章是你杀的。”并非问句。
贺休的嘴角撇了一撇,表示默认。
“为什么杀他?”关霈问。
贺休瞧着他:“这个答案,需要你自己去找。”
“迟青逸、余意、罗些、郑轻舞,也是你杀的。”又一个非问句。
贺休表示了不认同:“杀他们的,是他们自己。”
“他们没有要自杀的动机。”关霈道。
贺休笑了笑:“却有自杀的理由。”
“杀人者,人恒杀之?”变作了问句。
贺休给出了肯定:“不错。”
“那么你自己呢?”逼近。
贺休直面:“我也是其中之一。”
“那你对自己可真是够宽容的。”关霈毫不留情地讽刺。
“我不否认,”贺休道,“但总有人需要去做一些事。而他们,是不会去做的。”
“什么事?”关霈不屑道,“杀人?”
贺休淡淡地:“他们都是罪人。”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谁定的标准?”关霈下饵。
对方并不咬钩:“立场不同,辩论是没有意义的。”
“那我们换个话题,”关霈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同言律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贺休道。
“是么?”关霈露出副全然不买账的神情来,“他可是替你杀了仇人呢。”
贺休歪了歪头,笑了:“我来这里可不是要同你聊闲天的。”
“请说明来意。”关霈的手向背包探去。
“别动,”贺休道,“你不想不明不白地就脑袋上开个洞吧。”
关霈果然不动了:“你厉害,你说。”
“我想请你替我取一样东西,”贺休的语气颇为诚恳。如果不是顶在脑门上的枪,关霈会以为他真的是在求助。
关霈抬了下眉毛:“我的家当都在这里,相信你也搜过了。只有这个背包,给你打开瞧瞧?”
“东西不在这里。”贺休道。
关霈哦了一声:“是么。”
“言律的手机。”贺休开口。
关霈眸光一跳,试探着道:“你已经拿走了SIM卡,还需要手机做什么?”
贺休并未否认,只道:“问题太多的话我会不耐烦的,我这人耐心一向不怎么好。”
“他的手机在物证室。”关霈道。
贺休很是理所当然地道:“所以才需要你。不然还要我亲自去么?”
“你可以继续找你的内应,”关霈不解,“他岂非更方便?你不必这般冒着风险来找我。”
“欸,”贺休很是大言不惭地道,“接连两次动手,是会暴露的。”
“换个内应呗。”关霈继续套话。
总是在这种时候,贺休便不上当了:“你当是拍谍战剧呢,间谍一个接一个的。”
“那你崩了我吧,”关霈的后背已渗出了冷汗,但仍是强迫自己面不改色地道,“我还想穿这身警服的。”
手枪上另装了消音器,枪响时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
关霈跌了下去,右手紧紧捂着左肩。
“说了,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贺休蹲下身,将枪管又抵在关霈的小腹。
关霈疼得满头是汗,勉强开口道:“你这是在将事情闹大。想拿到言律的手机,应该低调行事才是。”
“我就这么个风格,”贺休笑,“怎么办呢。”
鲜血汩汩涌出,对面那张脸开始在眼前失焦。关霈用力按着伤口,努力维持着已不甚清晰的意识:“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还有谁?ARK是什么……齐章,齐章是不是和你……一伙的?还有言景,他……”
“你该感谢言景,”贺休的声音忽近忽远。他的手掌,掩住了关霈的下半张脸,“若不是他要我留你一命,这一枪,会直接开在你的心脏。”
皮制手套的味道刺激着鼻黏膜,氧气告了罄。
一声闷响,小腹处迅速晕开嫣红。
关霈挣扎了几下,慢慢阖上了眼睛。
晨曦似乎放慢了它的脚步,姗姗来迟。
秦曼第七次放下听筒,转过身:“奇了怪了,你们今儿看到关霈了么?”
闻彧啃着早饭,口齿不清地回答:“没有哎,还没来哇。”
其余几人亦是摇头,齐齐表示了否定。
“他一向来得不是挺早么,”秦曼拨出第八通电话,“就算是有事耽搁了,也不至于不接电话吧?”
沈知非风卷残云般地干掉了食物:“会不会是在开会?”
“没听说有什么会议啊?一大早的开?”秦曼起了身,“我去会议室瞧瞧去。”
刚出门,桌上的座机便响了起来。响了几声,龚易青帮忙接起来,看了眼号码显示不由得正色:“沈副局。”
沈知非不禁奇怪,沈明远一向很少直接联系秦曼。莫非他也是要找关霈,找不到人便直接来问了?
正思索间,却见龚易青霍然起身,一张脸瞬间煞白:“什么?!好好好,我马上去!我,我通知他们……”
“怎么了?”沈知非等他挂了电话,问。闻彧也抬头,满脸探究。
“会议室也没人啊,”秦曼推门进来了,“跑哪去…...”
“曼姐,出事了。”龚易青忽然截口。他直着眼睛,愣了一愣,忽然奔去关霈的办公桌开始翻箱倒柜。
“出什么事了?”秦曼莫名其妙,“谁出事了?你翻老关的抽屉做什么?”
“就是老大出事了,”龚易青手忙脚乱地将关霈的一些日常用品塞进自己的背包里,“昨晚有人闯进了他家里,他中了两枪。”
脑子里“嗡”地一声,如平地惊雷,所有人都空了白。
“人怎么样?!”那一瞬间,秦曼几乎站立不住,甚至听不清自己出口的话。
“已经结束手术,暂时脱离危险了。因为是枪伤,医生报了警。后来派出所联系到了沈副局,刚刚通知我们,”龚易青将背包一拉,“我现在就去医院。”
沈知非终于反应过来:“我也去。”
“都去。”秦曼合上笔记本电脑,也在收拾东西了。
“都去了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闻彧迟疑了一下。
秦曼没有回头,冷冷道:“天大的事现在也不管。”
闻彧闭上了嘴。听得龚易青道:“曼姐,闻彧说得没错,咱不能都去……沈副局刚也说了得有人在。”
“反正我要去。”秦曼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要么……沈知非,你同闻彧留下?刑警已经赶到老大家里了,如果有什么进展你们也好及时应对。”龚易青道。
沈知非皱了皱眉:“好吧,到了医院一定马上联系我们。闻彧咱们去老关家里。”
“那是自然。”龚易青急匆匆地走了。
警车开出风驰电掣的速度。秦曼坐在后座,将挎包抱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紫色的血管突起。她瞪着自己的手,竟不由自主地在颤抖。
“沈副局说两枪打的都是非致命处,现在人已经没事了。”龚易青自后视镜中瞧着她,尽力安慰她,亦在安慰自己。
“是谁?”秦曼问。
龚易青没有答案:“等我们见到老大,就知道了……”
四十五分钟的车程,如此漫长。等到了人民医院,车刚停下,两人便冲了下来,连车门都来不及关。
医院里人来人往,日复一日的人山人海。一路问过去,赶到了住院部五楼。因情况特殊,在结束手术后,关霈被转移到了单独病房。两人赶到门口的时候,外面正站着两个民警。
展示了身份之后,终于进了门。
关霈尚未醒,龚易青轻轻放下背包:“曼姐,我去问问情况。”
秦曼点点头,慢慢走到病床前。
不轻易展现过脆弱的人,此刻这般地没有了防备之力。
眼睑薄软,轻阖着。毫无血色的唇微微张开一点,在失去意识前,他是否想要说什么。
眼泪措不及防地掉下一大颗。秦曼呆呆地坐下,愣愣地盯着他,小声地唤:“关霈……”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将她惊了一跳。她回过神来,翻出手机,看来电是沈副局,忙接起来。擦了擦眼睛,站起身走得远了些,放低声音:“喂副局?嗯我在医院……嗯,看起来人还好,就是还没醒……嗯,明白。好的,麻烦您。”
讲了五六分钟,秦曼挂掉了电话。她站在原地整理了下思绪和心情,轻手轻脚地走回来。
他的眼睛,总是像春雨后的初晴。静静地,清凉,微光才刺破层云。
云散了,阳光亮了起来。
关霈不知何时醒了。他的嗓音有些哑:“有水么?”